皇上出宫潞王府的消息,未能逃过太后的慧眼,说得明白些不是慧眼,而是眼线。
皇上前脚刚踏入太极殿,太后的懿旨随之而来,皇上即刻换上龙袍,前往慈宁宫等着受训。
大殿内宫女太监们低着头,太后神情严肃的端坐着,张居正作为首辅大臣,静静的立在一旁。
皇上观这殿内的气氛,心里跟明镜似的,免不了又得挨母后训斥,战战兢兢走进大殿内。
“老臣,见过皇上”。张阁老年迈着身躯,微微俯身道。
“张大人,多礼了”。皇上扶起张阁老,以示看重之意,即而转身道:“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声声叹息着,“皇上,不必多礼,只是哀家听说,皇上又出宫了?”
“是的母后,去了潞王府”。
“你们兄弟情深天性使然,自是好事情,但这夫妻恩爱是国之根本,更是大事情,自你南巡归来,心性大变疏远各宫嫔妃,连皇后也未能幸免,其中是何缘由”。
太后眯着眼睛,双手放于膝盖之上,表面看上去心平气和毫无波澜。
皇上早料到会有这一出,该有的说词也已备好,“儿臣回宫后,深感万民之不易,所以更加勤勉于政事,望天下太平”。
太后听完后默不作声,随起身走到皇上跟前,“皇儿真是个好孩子,都懂得变着花样,宽慰母后的心了”。
皇上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直面于太后,默不作声乖乖站好。
“哀家不管你在南巡时,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希望你通通忘掉,做一个好皇上,一个好丈夫,为皇室再多添些皇子,巩固好国之根本”。
“母后教训得是,朕谨遵教诲,如果没有其它事,儿子先告退”。皇上不愿再继续呆下去,欲转身离去。
张阁老似已洞察出皇上意图,忙上前阻拦道:“皇上,请留步,老臣还有几句话要讲”。
皇上稍稍停下脚步,“张阁老,请讲”。
张阁老满面和善拱手道:“自古芍药多妖艳,不比牡丹真国色,然而世人却往往抵不住诱惑,迷乱了心志,丢失了本性,还请皇上早做决断,去了这妖孽”。
“阁老这是何意?”皇上低声浅问道。
“老臣的意思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皇上轻笑几声,“阁老费心了,她已嫁作人妇,何来后患”。
“这…有这么巧的事?”张阁老满脸狐疑看着皇上。
“当然”。皇上说完拂袖而去,没有愤怒,没有胆怯,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皇上清楚如果表现出愤怒,说明自己很在乎她,金研只会更加危险,如果表现出胆怯,那么张阁老便会明目张胆的调查,金研还是很危险的。
皇上走出慈宁宫外,回头看向大殿内,顿时一览无余,不像小时候那般,会被高高的门槛挡住,他更不是张阁老手中的核桃,想怎么盘就怎么盘。
事实证明他已经长大,要当个真正的皇上,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守候自己最亲之人,除去自己碍眼的人。
皇上的背影渐渐远去,慈宁宫大殿内的太后和张阁老,又将展开一场讨论。
“张阁老,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做?”太后心中颇有不安,生怕皇上会出尔反尔。
张阁老紧皱眉头,颇有为难之意,毕竟皇上已经不是小孩子,心智计谋皆是一等一的出众。
“太后,皇上似乎很看重这女子,而且用情至深,老臣实在不敢,触这龙之逆鳞”。
太后所虑便是张阁老所想,自己一手扶持带大的儿子,他心里在想什么,做为母亲怎能不知。
“阁老不必惊慌,想那女子若不是嫁作他人,依皇上的性子,早已将她纳入后宫,又何必苦苦等待呢”。
张阁老频频点头,“太后,说得极是,可是…皇上若想反悔,也是唾手可得的事,只怕到时后宫…”
太后岂会不知这后宫之事,此女子还未进得宫门半步,皇上便已对她神魂颠倒,若是真进了这后宫,只怕到时后宫三千粉黛,通通无颜无色无宠幸。
“那阁老大人,有何良策?”
张阁老捋着胡须,稍稍沉思片刻,“依老臣之见,先查出此女子下落,然后交由太后您定夺”。
为了国家大计,皇室繁荣昌盛,太后必须这么做,“好主意,就按阁老大人说的办”。
张阁老一计两用,母亲管儿子天经地义,即便他是皇上亦无可奈何,自己也可置身事外,坐等此事悄然结束。
张阁老刚走出慈宁宫外,皇后宫中等候多时的一个小宫女,悄悄走了过来,“大人,皇后问您,事情怎样?”
“你回去告诉皇后,皆已办妥,太后全权插手,老臣亦不会袖手旁观,那个女子也休想进宫,皇后之位稳如磐石”。张阁老满腹义正言辞。
“谢阁老大人,皇后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小宫女与张阁老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匆匆离去。
太极殿内。
皇上侧卧在龙榻之上,左手扶额小睡片刻,一切已在他掌控之中,又何须惊慌乱了心神。
赵远身穿大红蟒衣,默默候在大极殿外,等待皇上的传召。
“把赵远叫进来”。皇上睡眼惺忪,对着身边太监冯保说道。
冯保仗着侍奉皇上多年,时常露出不可一世的嘴脸,“赵大人,皇上有请,还不快着点”。
“卑职尊命”。赵远谦卑的俯身道。
待走过冯保身边后,立马挺直腰杆,一副不屑的表情油然而生。
赵远走进殿内,忙俯身道:“卑职,参见皇上”。
“免礼,最近锦衣卫所的事多吗?”
“还可以”。
“赵大人真是幸苦了,冯保去内库取柄宝剑来,朕要亲自赐予赵大人”。
皇上佯装很高兴的样子,实则是想调离冯保,防着他去太后那儿告状,事实上他与张居正关系匪浅,更加不得不防。
“老奴遵旨”。
冯保领命退下,赶着前去内库,心里不禁揣测皇上的用意,芝麻绿豆点的小事,竟动用他这个太监总管,怕是要大事不妙。
皇上见冯保已走远,便与赵远一起移至书房内,避免有所泄露破坏原定计划。
“回禀皇上,卑职近日暗中调查,发现朝中诸多大臣,对张阁老很是不满,只是惧于他的声威,敢怒不敢言”。赵远如实禀明。
这个结果,皇上似乎早已料到,他身在官场多年,党羽众多门客更甚,又得母后赏识,岂是一朝能够瓦解的。
“张四维和叶向高,他们是什么态度?”皇上由此一问。
“卑职也调查过,他们本是共同进退,但是同样惧于太后,正面不敢与张大人较劲,保持着中立态度”。
皇上从书桌上拿起一把折扇,在手中反复的打开再合上,“朕知道了,眼下还有一件要事,以后朕出宫扮成锦衣卫,方能躲过众多耳目,你速去安排”。
“是,卑职告退”。
呆的时间太长,难免引人怀疑,赵远怎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