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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001 ,代号A
日期:权限不足
地点:东京日本国立成育医疗研究中心甲栋20楼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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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穿白大褂带着老花镜的日本医生站在会议室讲台上,调试完PPT,清了清嗓子,在心里打着过会开场白的腹稿。
会议室很大,估计可以容纳五六百人,此时只有零星二十几个人围着一个圆桌坐,里面一大半都是欧美面孔。其中一位胡子头发花白的老人坐着离讲台最近,他侧着身,一边和旁边的同事讨论着问题,一边扭头看着台上正在做准备的人。他身旁的人看起来精干无比,带着方框眼镜,梳了一个油亮的发型,目光炯炯地盯着手里的报告,认真一行一行仔细读。
老人率先发话了:“弗兰克医生(Dr.Frank),差不多到时间了。”他用眼神瞟了一眼怀表,分针即将从五十九跨向六十。
台上的日本医生礼貌地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回答:“稍安勿躁,詹姆斯医生(Dr.James),工作人员很快就会调试好设备,我们日本人是非常守时的。”
詹姆斯点点头,听到对方这样说,他也不好再抱怨什么,只是看到手里怀表的秒针即将到达心里预定的终点。
就在秒针指到11上的时候,台上的弗兰克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开始做欢迎致辞:“各位远道而来的学者们早上好,欢迎各位来到我们国立成育医疗研究中心做本次的跨国会诊,鉴于昨晚大家都已经基本相互认识,那么我们就速度稍微快一点,直奔主题。”
弗兰克按了下手里的遥控笔,PPT向后翻了一页,上面是一个年轻男孩的面孔,笑容充满了阳光自信,在旁边写着他的病历。
“这位武田哲也是以为15岁的年轻人,比我们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年轻一半,呵呵,他的现在在半年前觉得关节酸痛,随后转化为腿脚不便,在2个月前彻底丧失了运动能力,如今被我院收治,确诊为多发性神经病,但是发病原因至今任然没有排查清楚,目前我们在他的血液里检测到一种特殊的蛋白质,经过测试,这种蛋白确实对神经递质传导是有着高效的阻碍作用……”
弗兰克医生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坐在詹姆斯旁边的年轻医生举起了手,他便点头向他示意:“您请说,肯尼斯医生。”
肯尼斯看了看会议前在手里发的资料,他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说出自己的问题:“贵院检测到的这种蛋白质的功能是普适性的吗?”
弗兰克听了停顿了几秒,认真思索了这位年轻学者的问题,给出了确定的回答:“没错,这种蛋白不光在人体内可以作用,在其他一些生物身上也能发生作用,我们已经测试了15种动物,其中有13次的测试都表明了阳性结果,具体的资料你可以翻到最后的附录1。”弗兰克说完,端起放在讲台上的热茶,小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肯尼斯依旧站着翻看资料后的附录,在这几分钟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示出不满,反而来自美国的一些学者眼里抱有一丝期望。
“是这样的,”肯尼斯快速看完资料,抬头对着弗兰克说“我在洛杉矶层收治过一个类似的病人,但是我们并没有检测蛋白质,我们发现了一种病毒,人体对这种病毒产生的抗体反而会使自身的神经系统受到重创。”
他的话刚说一半,台上的弗兰克便陷入沉思,随后用日语招呼了在旁边恭敬站着的一位工作人员俯身耳语几句,工作人员很快就离开了。他面上带着笑容对肯尼斯说:“我们确实还没有进行核酸检测,我刚刚已经嘱咐过他的主治医生了,咱们吃过午饭结果应该就能出来。十分感谢你的建议。”
肯尼斯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坐下了,很快他又低头翻看着手头的资料,有时听见弗兰克讲到比较关键资料上没有的内容,他也会抬头认真听,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一直在思索。
“那么我们来看下一位……”台上弗兰克有条不紊的推进着会诊。
期间有很多医生都提出自己的疑问或建议,虽然有一些被弗兰克用和蔼的语气否定,但是更多的弗兰克都让工作人员当场作出安排。
此时,没有人发现,身后远处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溜进来一个身穿清洁工制服的人。
他没有做出太大动静,只是干着自己的活,用拖把从房间一边开始拖地,期间弗兰克注意到了他,但是此时台下恰好有一位医生举起了手,他便赶忙将注意力放在这位医生说的话上,没有去管这位兢兢业业的清洁工。
他从最后一排开始一排一排往前拖,离参加会议的二十几人越来越近,终于,在他的拖把即将触及一位医生的椅子时,弗兰克忍不住了。
“这位先生,我们正在开会,就麻烦您不要打扰了。”弗兰克很客气的说。
清洁工听见,直起身,默默摘掉口罩,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折起来一塌纸,展平,然后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件事。
他扑倒在詹姆斯医生的脚下,双膝跪地,把手里的纸塞到詹姆斯怀里,痛哭流涕地用十分流利的英文大喊:“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吧。”然后轻拢着詹姆斯的一条腿开始嚎啕大哭“求求你,她还年轻,还有个只有4岁的女儿啊”。
反应最快的还是弗兰克,他看到有这样一个人在这重要的会场里捣乱,他感到一阵急火攻心,手指着这个闯入会场的男子,大骂:“混蛋(kuso),保安呢,快把他给我拖出去。”
此时会议桌上的医生们才开始炸开,有几位聚在一起对这个清洁工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不时嘴里还蹦出f**k等不雅词汇。也有一部分是面无表情,作壁上观等着吃瓜,而日方的医生们则已经准备动手了,一位女医生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打电话叫保安,2位男医生则走到清洁工背后想把他拉走。
“她只有唯一一个愿望就是能多陪陪她的女儿啊,她有什么错!她明明只是想活着!”清洁工趴在詹姆斯面前,撕心裂肺地大喊。
出人意料的,詹姆斯眉头紧锁地看着手里的纸,挥手叫停:“等等!”清洁工背后的医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在台前的弗兰克,弗兰克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到詹姆斯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思索片刻便挥手示意,先不要动手。
会诊被迫中止,台下悉悉索索地声音一直不断,气氛就这样尴尬在那里,所有人都等着詹姆斯的下一句表态。
大概过了5分钟,詹姆斯深呼吸一口气,低头对着趴在他旁边的人说:“行了行了,你快起来。”
清洁工起倒是起来了,但是依旧蹲在詹姆斯旁边,一只手还拽着他的裤脚。
詹姆斯见状倒是没有生气,起身搬了个椅子到自己身边把清洁工扶到桌旁,自己也坐好,问道:“这位雏子女士现在意识还清醒吗?”
清洁工见状赶忙低头鞠躬,:“她,她现在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一天大部分都在睡觉,清醒的时间很少。”
詹姆斯点了点头,抽出资料里的一张放在了坐在自己旁边人的身前,肯尼斯疑惑的拿了起来,在阅读了10秒钟后脸色大变,对着旁边的詹姆斯颤抖的问:“fa…詹姆斯医生,这不就是……”
“没错。”詹姆斯重重地肯定到,但是卖了个关子,没有进一步说下去。他起身走到台前,表示自己借用一下讲台,弗兰克就暂时让出了位置。
“哎,”先是一句深深的叹息,詹姆斯才继续讲下去“大概二十多年前,我也碰到了一位叫艾丽莎·琼斯的女患者,情况和我刚刚看到的手里资料很相似,她最初只是经常感到疲惫乏力,走路容易崴脚,这是一个很长期的过程,大概有1年之久,但是情况在短期很快恶化,她在一周之内基本丧失了行走的能力。”
说道这里,詹姆斯又深呼吸一口气。
“她被确诊为肌萎缩侧索硬化,你们可能更多叫运动神经元病,我当时是她的主治医生,我当时还学艺不精,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也尝试了很多治疗办法,一些办法在治疗初期很有用,但是阻挡不了病魔对她的进一步侵袭。”
“她最终,只活了3个月,从她被确诊开始算起。”说到这里,台下很多人呼吸都沉重了起来,清洁工的双拳紧握,握得掌心发白,浑身都在颤抖。
“但是,”詹姆斯话锋一转,“在她死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对这一种病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详细内容可以看我在2002发表的一片论文里,我找到了有效减慢运动神经元损伤的办法,目前美国已经普遍采用这种治疗方式……”
听到这里。清洁工涨红了脸,打断了詹姆斯的叙说:“请问,这种病,能治好么。”
在这句话说完后,会议室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连一个人的呼吸都听不见,好像所有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肯尼斯医生把脸背向无人处,狠狠地抽了两下鼻子。
詹姆斯听到了,目光突然失去焦距看向远方,好像看见了什么,随后默默地摘掉了眼镜,低垂着眼帘,说出了他十分不想说的一句话。
“抱歉,孩子。”
詹姆斯如释重负,
泪水夺眶而出,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滴在了自己的胸牌上,上面写着——
詹姆斯·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