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示辰一直以为,武术、武功、武学、武道这些称呼不过是对武的称呼。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术不过是学武入门的一些架子招式。他照着剑谱演练的千叶剑法,堪堪算是有了术的境界。
功,则是术的活用变化。不再是一套剑法招式从头打完,而是对敌应变。到了这个阶段,在江湖上算是跻身三流高手之列了。
再进步,能体会武之学问,能答疑解惑,便到了学而成家的境界。江湖上的武学大家,无不是对自己武学能够触类旁通的高手。
而武道之境,便是那些开宗立派的宗师,也不敢妄称修得武道境界。据说只有那些步入后天巅峰之人,才敢称追寻武道境界。
至于武道后的先天圣境,就连杨乘扇在剑谱中,也只留下了“心之所向,道之难觅”八个憾字。
赵示辰祖上是读书人,对于修学成圣倒是有记录。在他看来,文武之道有些殊途同归。光靠杨乘扇散落的记录,赵示辰只能知个大概,也只能作罢。
近日族人也已经三三两两分批出发。等他外出游历,也许能拜在哪个门派,才能让他释疑解惑。
一夜无事,清晨赵示辰醒来却惊喜的发现,丹田处又出现了一团紫气。赵示辰大喜过望,鱼跃而起奔到庭院里使了一套千叶临风剑。与昨日一般,一套剑法下来,丹田中的紫气又消耗一空。
赵示辰心道:难道这紫气用完,睡一觉就能再汇聚?
果然,翌日清晨,赵示辰发现丹田中又有一团大小无二的紫气盘踞在丹田中。
经过五日的尝试,每天出现的紫气能够支撑他以凌波境的身法打完一套千叶临风剑。使用绝尘境身法,则堪堪能使出两套。如果临阵对敌,全力施展下,大概能催动十来招,至于威力如何,就不可知了。
平地上一气之下全力奔出,能够以奔马难及的速度奔出十六七里地。而踏水而行,也能同样速度跑出四五里地。在河面上飞奔时,赵示辰说不出的心中畅快,一时不查,真气不续,一头扎入水中,惊得鱼鸟乱飞。
不过他心中欢畅,不以为意,倒是他父亲见他如落水狗般回家,还满脸红光,不禁认为自己的这个独苗恐怕是魔障了。心下打算着到江南后,给他找个精明干练的媳妇管管,以后也好有个人能管他嘘寒问暖。
赵示辰哪里知道他父亲心中所想!几日来,他发现丹田中的紫气虽然不会增多。但危急之时,至少也有保命的能力。如此在外游历,他心中也多了些底气。
中秋已过,今年的中秋节赵家族人没有如往常一般热闹。每个人心头都有一股离别的愁绪。前途未卜,能否再聚也说不定。这让所有人别愁中又多了一丝阴霾。
赵示辰对自己父亲的安排虽有疑虑,但也放心。族人跟着商队北上,沿途有商队雇佣的护卫。就算是遇到匪患,也有自保之力。
八月二十,宜远行,吉于东北。
赵示辰与其父赵封文站在大门前,看着紧锁的大门,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赵示辰看着其父如同老了十岁的消瘦背影道:“爹,等大夏收复北地,我们还能再回来的。”
赵封文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想什么。他拍了拍如今个头已经比他高的儿子,叮嘱道:“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莫要逞强。路遇不平,能帮就帮;帮不了,也不要强出头。如今天下这不平世道,不是你一个愣头小子能抚平的。”
赵示辰也不躲,呵呵笑道:“爹,我知道!再说,遇到打不过的,您儿子跑还是跑的过的。”
“就想着打架!能说道理,就先说道理!”赵封文不禁瞪了他一眼。
赵示辰一缩头,嘿嘿笑道:“要是遇上不讲道理的呢?”
“那就看谁拳头硬了!为父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逼着你好好练武。这里有五十两散碎银子,足够你花到灌云了。记住,你一定在九月十五前赶到灌云,为父最多等你到九月二十。再晚为父就不能等你了,我不能拿族人的性命儿戏。”
赵示辰一把背过包袱,提气轻身一跃,稳稳的落在十几丈外路口的石墩上,对着他爹喊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爹,您也一路小心!我们灌云再会。少爷我去也!”接着他一声呼啸,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一旁等候的老管家老刘张嘴瞪眼上前问道:“老爷,少爷什么时候有这等俊俏功夫的?”
赵封文站在那里,也是一脸意外。他摇头苦笑道:“这混账东西!恐怕还有不少秘密是我这个当爹的不知道的。我从小将他带大,如今却觉得有些看不透这孩子了。不过,他有如此功夫也好,至少——嗯!至少打不过能跑。”说完他哈哈一笑道:“走,老刘,我们也启程。”
“是,老爷!”
辞别赵封文,赵示辰便一路呼啸出了狗子洼。临走露了一手,其实是想让他父亲安心。待到出了狗子洼,他便收了功夫,如平常人般慢行。毕竟,紫气每日有限,不能浪费。万一遇到危险,还有救命保障。
出了山,行上官道,往北大概半日行程便是离狗子洼最近的三河县县城。赵封文一行人定会先在三河县落脚,再乘船北上。
昱朝境内对夏民各种管制颇多,普通夏民之家不允许拥有马匹,只能以驴车牛车代步。也不允许配备铁兵,否则以造反论处。北胡天子赫连天斡更是昭告天下,将北地人分为上中下三等。
下等人称为奴,奴无北胡人。所有夏民如无特殊,都为最下等的贱奴,与牲口毫无差别。再上一等便是平奴,乃是一般胡人家里的佣人。再往上则是官奴,还是奴身,不过他们的主人是昱朝中的官宦。
夏民想要脱离奴籍成为中等人的三民,只有花大钱去买,或对胡人有所贡献。赵封文和他的世交好友,便是花了十万两白银给族人买的中等三民中最下等的下民身份。这十万两还不是一次付清就结束,每年还要上缴五千两来维持下民的身份。下民之上还有中民、上民。北胡人最低身份便是中民。夏民想要成为中民以上,则是要为昱朝朝廷立功,或是在战争中斩杀敌国士兵十人以上。
至于上等贵族,除非皇帝亲封,否则夏民是绝无可能成为贵族。
在昱朝境内,所有夏民,不论什么身份,即使是上民的夏民,遇到中民的胡人,也要立刻在路边跪让,待胡人通过后才允许起身。而胡人如果杀了中民及以下的夏民,最多以驴马一匹赔偿。如果杀的是三奴,则无需赔偿任何东西。而夏民斩杀胡人,不问原因,都会被夷族。
一路上,赵示辰已经遇到几波胡人,他不想跪避。每次远远看见,便一个纵身隐蔽到官道旁的树林里。赵示辰没有进三河县县城,而是绕道继续往北顺着官道一直走。行了两日,大概已经到了文山县境内,赵示辰身上带的干粮也差不多吃完了。虽然可以打野味充饥,不过一直赶路也没有意思。赵示辰便决定去文山县县城转转,补充些干粮。
离文山县城大约还有十里地时,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这一路,赵示辰遇到的都是夏民。不过,这些人不但一个个面黄肌瘦,而且目如死灰毫无生气。赵示辰只能叹气,别无他法。
他低头前行,这时候身后传来马蹄飞奔的声音。
赵示辰快步躲到一旁的树丛中,等待胡人过去。此时,他发现一个花甲老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还在官道上慢行。老者大概是耳朵不好,没有听见后面的马蹄声。而那些骑马的胡人,看见前面有人,不避不让更是催马狂奔。看来,纵马踏杀夏民如蝼蚁草芥,定不是他们第一次所为。
赵示辰怎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草菅人命,身形一跃便来到老者身边,提着老人抱着孩子,将二人救到路边。领头的胡马突然见到人影窜出,受惊人立而起。
胡人不愧是马上民族,马上之人三两下便控制住了受惊的马匹。领头的那胡人,用马鞭抵了抵毡帽,满脸横肉一拧,在马上用马鞭指着赵示辰,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赵示辰不通胡语,但从那人表情语气上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这时候,从队伍的最后面,窜出一个獐眉鼠目的夏民。先是对着领头的胡人点头哈腰了一番,接着走到赵示辰跟前,打量了一下赵示辰,接着便趾高气昂的说:“小子,我主子说了,让你立刻跪下磕头认错,兴许我主子一高兴,能留你条小命。”
赵示辰先是抬头看了看那领头的胡人,接着绕着这个夏民转了一圈,讥笑道:“没想到,少爷我今天不但遇到一队不会说人话,更不会做人事的畜生。竟然还遇到一条会说人话的狗。果然,走的路多了,真能长见识!”
这夏民哪还听不出赵示辰在骂他,而赵示辰的话,正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别伶牙俐齿,今日好叫你知道,活着的狗,比你这死了的人要好百倍!”说着,他回过头,对着领头的胡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赵示辰知道,此人定没有少添油加醋,不过他不在乎。周围的人早就远远避开,就连那对爷孙也已经走出去很远。领头的胡人,面色越来越红,接着他便“哇哇哇”的大喊着抽出腰间的大弯刀。一声令下,后面的七个胡人也抽出了腰间的兵器,驱动马匹,将赵示辰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