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巫卜退出偏殿,长孙谕牵衣理袖,对年轻的昱朝天子笑道:“陛下,一路行来,老臣见皇城内张灯结彩,想是月容祭快到。不知今年,又有哪位公主垂青我朝年轻俊杰?”
秋夜风凉,赫连天斡便命人送来一个熏炉,放在二人身前。围着熏炉听到长孙谕有此一问,立刻一脸苦笑道:“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朕皇叔家那几位,哪一个是好予的!往年给她们选婿,年轻的她们嫌不够稳重,年长的又嫌面皮不够好看,有才学的嫌他们太酸;没才学的倒又说人草包!学生我是苦不堪言啊!若非朕如今只有这么几个堂姐妹,朕早就甩手不问她们了!”
赫连天斡的父母兄妹,都在他年幼时发生的王庭政变中被害。昱朝皇室仅剩的这位皇叔,却在危难中扶持他登上帝位,可以说是居功甚伟。
长孙谕见自己学生一副苦恼的样子,展颜大笑。
“哈哈哈!公主们金枝玉叶,自然要凤毛麟角般的佳胥,方能成良配啊!不知陛下,今年是否应该选妃成婚了?”
“老师,秋深夜凉!您不睡觉,总不至于闲来无事!来宫中做劝朕选妃这种小事的吧?”
“陛下选妃可不是小事!虽然陛下还未到壮年,但国祚不可无储君。当年先帝在陛下现在的年纪,就已经有三个龙子了!”
赫连天斡见长孙谕还要继续说,便制止道:“老师,您放心!内廷已经在张罗为朕选妃之事了。不过如今,朕南下战事已经准备得当,选妃之事,要先缓缓再说。”
长孙谕收起笑容,双手叠于身前道:“陛下,老臣夤夜前来,也是为了陛下南下之事。老臣刚刚收到各地传来的奏报,我朝内的残余的南夏贼寇,近日在东部镇县聚集作乱,恐对陛下南下之计有碍。”
“这些残兵败将不足为惧!但朕也不会给他们蝼蚁溃堤的机会!此时,朕已经命长孙让处理。”赫连天斡眼中闪过一瞬凶猛,提到长孙让时又恢复到温文尔雅的模样。
“老师,岚婧儿今年也是闺中待字了吧?不知道今年月容祭,老师可为其寻得一个佳胥?”
长孙谕闻言,也哈哈苦笑了一声,却又满脸自豪道:“陛下,老臣这孙女,要说姿色文采,满朝文武没有哪家女儿能比的上。不过,这脾气……
“从小到大,被我那不孝子,惯得实在是无法无天。如果陛下你降的住,天明我就命人将她送到内廷待选。”
“别!朕还是喜欢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
长孙谕嘿嘿一笑道:“陛下倒是有心!”
赫连天斡呵呵一笑,起身道:“大臣们应该都到明武殿了。老师也和朕一同前去吧!南下前,清江城之事也需要有个安排了!”
长孙谕起身躬身道:“遵旨!”
出了盛德殿,长孙谕与皇帝同辇,由内监侍卫环护,前往明武殿。当南北两地的人们还在高兴地准备节日时,明武殿内的寒刃已经慢慢显现它的峥嵘。
赵示辰在水鸟清鸣中被清秋寒风冻醒,篝火早已熄灭,只有一些余温尚存。赵示辰起身舒展一下腿脚,昨日的伤痛没有一点遗留。重新燃起篝火,又去淘浣了些鱼虾,草草的吃了顿早饭,他便循着崖壁寻找杨乘扇的尸体。
杨乘扇的尸身同样掉落在了崖壁的枝丫上,不过离崖底并不高。赵示辰先是看见落在崖底的长剑,抬头才发现了杨乘扇的尸体。
废了一番功夫,将杨乘扇的尸身取下。尸身已经有些破烂,昨日还是江湖中年轻一代后天顶峰的天才高手,如今死后却如常人尸骨无异,让赵示辰唏嘘不已。
整理好尸身,赵示辰从杨乘扇的怀中找到了几十两碎银和一本线装的的册子。看到册子封皮上“千叶剑谱”四个遒劲有力的字,赵示辰顿时大喜过望。翻开剑谱,扉页上端正的写着:余承学老祖柳叶剑法,剑法精妙,却气象略薄。故此,余欲取四时千叶,创千叶剑法,以拓剑道门径。
赵示辰虽然不懂剑法,但就从这句话中,便能感受到杨乘扇在剑道上的见识不凡。一页页翻过,书册中的笔墨由略显稚嫩到成熟大气,想来此册定是杨乘扇自幼便携带在身上,随着他剑道提升,不断修改完善。这从每一页都有新旧墨迹的修注便能看出。
赵示辰合上书册,脑中回忆书中剑招,取过长剑,在滩涂上演练了一番。一套剑法使完,赵示辰总觉得自己使得徒有其型,而不得其要。想不出所以然,他便暂时先不练了。
赵示辰想了想,将长剑放还杨乘扇怀中,剑谱则被他收了起来。他将杨乘扇的遗体背负到发现太子丹的溶洞里。停放好杨乘扇的遗体,他对着太子丹的尸骨道:“太子殿下,这荒郊野外无人做伴。少爷我给你带来一个大高手,希望你有幸能在地府中拜他为师,学得一身本事。指不定还能成为一方鬼雄。
“国玺和麟佩我带走了。作为大夏子民,少爷我会想办法将国玺送还大夏,也算是报答昨日之事了。”
接着他又转而对杨乘扇的尸体道:“杨老兄,本来公子是有机会拜你为师的。不过,可惜你技不如人,天才早夭!如今少爷拿了你的剑谱,我也不白占你便宜,你就算我半个师傅了。剑谱我有机会也会送还江南杨家。不过,如今兵荒马乱,我不方便将你的尸身运回江南,只能将你留在此处与太子做伴。算是给你在下面找个便宜徒弟了。等我通知了杨家,再让你家来人寻你。帝师,说起来也是很大的名号了!”
“至于荣槐,等我哪天成了高手,再报他昨日打我落崖之仇,顺便也会用你的剑法羞辱他一番。不过,猴年马月我就不知了!”
赵示辰向杨乘扇的遗体拜了两拜,转身离开溶洞。在溶洞外,他又找来不少碎石,将洞口堆砌封闭,防止野兽过来撕咬尸身。做完这些,赵示辰便顺着水岸往下,直到日上中天,才回到家。
赵封文看见赵示辰浑身破破烂烂的从门外进来,不禁眉头一皱,喝问道:“臭小子,你又去哪里混账了?一夜也不归宿!”
赵示辰原本是蹑手蹑脚进门,连府里的下人都没惊动。没想到和他老爹撞了正着,便缩着头,嘻嘻一笑道:“爹,孩儿没有去哪里厮混。昨天,我不小心摔到山崖下面了,天明了才找到路回来。”赵示辰略微思考了一下,隐去了昨天的遭遇。
赵封文眉头一紧,上前检查了一下他的混账儿子,发现他身上有些血迹。
“去让你三叔检查一下,这么大人了,还和猴子一样皮!”
“爹,我没事!我先去换洗一下,一会儿我找您有事。”说完,便一溜烟的向后院跑去,留下赵封文在那里摇头叹气。
没过多久,赵示辰便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赵封文的书房。赵示辰进门,见赵封文正在将书架上的藏书取下,收入地上摆放的红木箱内,觉得奇怪。
“爹,您把这些平时常看的书收起来,回头要看还要翻箱倒柜的找,不麻烦吗?”
赵封文放下手中的书,指着一旁的椅子说:“示辰,你坐下,为父也有些话和你说。”
这些年来,赵示辰没给他老爷子添堵,像今天这么平心静气的和他说话,印象中很久没有了。赵示辰更是纳罕了,他老老实实的坐下,等着赵封文继续说。
“当年,你祖爷爷从朝廷辞官,在这狗子洼开山建房隐居。避过了当时朝廷不少的祸事,也严令后世子孙不可入朝为官。百年来,我赵家人经商务农,也算有些身家。但每个赵家人都恪守族规,不涉足朝堂。”
“爹,这些我都知道。祖爷爷的这些事,每年祭祖的时候,您都会说上一遍。”
赵封文听他的话里有些不耐,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嫌我啰嗦?”
赵示辰立马认怂,呵呵笑道:“哪有?您继续说!”
赵封文缕了一下胡须,接着说道:“每年祭祖说的并不是全部。你祖爷爷还有一条遗言:国之不存,家苟何安!国家覆灭了,我们即便隐居又如何能够偷安!”
“爹,您这是想要去南边当官抗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