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木工道了谢,喝了一口道:“小兄弟看来不是京城附近人啊!”
“的确不是!晚辈是从小地方来的,第一次来京城,还请大叔解说一番。”
“好说!好说!要说这月容祭,可是胡人每年最大的节日。传说,胡人的祖先在北原上受灾断了水草。在走投无路时,月神化作白马出现在胡人祖先面前。白马带领着胡人,才找到一处水草丰沃的草原泽地。那片草原泽地,就是现在北胡有名的‘月停泽’。
“后面的传说可就香艳了!据说,白马在月停泽里洗澡时,变回了美丽的月神。月神的美貌,一下子吸引了胡人里所有年轻小伙的目光。迷上月神美貌的胡人年轻人壮着胆向月神示爱。
“不过啊,月神露出美丽的笑容拒绝了所有人的求婚。她对那些青年说:‘驰骋大地的年轻骏马啊!我将会在天上每个月初转头凝望。月中时,我将俯瞰大地。若是有让我心动之人,我便不会再转过头去。’
“可惜!从古至今,美丽的月亮还是圆缺不断,胡人便传说是一直未有让月神心动之人。
“就这样,每年的八月中旬,胡人就会举行盛大的月容祭。月容祭会一直持续到月底,年轻的胡人男女在月容祭上互表情愫,寻找自己的爱人。”
中年男子口才很好,一旁听说之人也都兴趣盎然。男女互诉情长之事,在大夏并不罕见。更不乏历史名人填词赋曲对神人、仙女表示爱意。不过,对于月之圆缺,赵示辰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传说,不禁对那传说的月神也有了几分神往。
“原本,每年月容祭都是在内城举行,不容许夏民参加的。我也是之前有人担保了去内城做工,才听到的这些。”
赵示辰接着又给他添了些茶水,更将手里剩下的几文钱,又换了一叠小吃,送到那中年男子面前。接着问道:“不容许夏民参加?可我之前听说,夏民也能参加郡主选婿。”
中年木工耗不客气,三两口吃完一个饼子,顺着茶咽下去,这才说道:“这事儿,还是因为婧妤郡主及笄待字。”
“大叔,这胡人女子也有及笄待字之说?”
“啊?这个……”中年木工降低嗓子道:“蛮夷附属之辈,窃我大夏文化,多有附庸风雅,沐猴而冠之举而已!”
赵示辰一听,拱手道:“受教!”
中年木工心满意足,回礼笑着继续道:“婧妤郡主待字,长孙丞相府就传出闻所未闻的招亲方式。听说这招郡马的办法,乃是郡主亲自选的。
“婧妤郡主自小圈养了一只五彩鹡鸰。据说极通人性,能听懂人言。郡主每日清晨会将五彩鹡鸰放出,并告诉其在都城内自由飞动。傍晚时分,五彩鹡鸰就会按照郡主的指示归巢。
“每日如此,月容祭期间,有人白天将五彩鹡鸰抓住,无论此人是什么身份,什么年纪,她都会招此人为郡马。”
“大叔,这鸟儿既然能听懂人话,岂不是飞哪里都是能事先指挥的?”
中年木工意外的重新打量了赵示辰两眼。
“小兄弟倒是心细,老周我倒是不曾怎么想过。不过,这些日子来,这鸟儿外城内城乱飞,除了皇城外,倒是没有听说在哪处刻意停留的。”
“哈哈!我就是随口瞎问,大叔你继续说。”
“哦,好。这鸟儿在天上能乱飞,可地上的人可不能乱走。可就在郡主放出招郡马的消息那天,皇帝发榜准许平阳城内外,除了皇城的其他地方,都准许所有人自由走动,直到郡主招到郡马。”
一座都城内的禁制,有利于城内治安的维护。婧妤郡主的招亲方式本来就会引起混乱,而胡人皇帝竟然主动让这种混乱扩大,赵示辰心里不得不想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此时,赵示辰也就是在心中暗自思考,并未问出口。
中年木工嘿嘿一笑,打断了赵示辰的思考。
“这鸟儿倒是激灵!十几日来没被人抓住。倒是胡人、夏人死了不少。”
赵示辰眉头一皱问道:“怎么还会杀人?”
“嘿嘿!金凤凰谁不想要!相见眼红,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呗。你看着街上,不少店铺都被那些人损毁了!再如果遇到胡人老爷,那不就是在找死嘛!不过,城内的巡卫倒是都能及时到场,该抓的抓,该赔的赔,倒也没出多大乱子。话说,如此一飞冲天的机会,若不是老周我没这本事,不然也会去试试!”
赵示辰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
中年木工接着道:“不过,死人多的,也就开始几天。后来,有人想出来用鸟食儿引诱的方法。似乎是有些效果。这一来,京城内鸟雀店内的鸟食儿都被抢购一空。甚至,据说有不少上民传言,只要有人能提供引来那雀儿的鸟食儿,就给百两黄金重谢。这样一来,死的人倒是少了。”
赵示辰这才恍然明白在城门处那主仆两人的对话。
中年木工见得人多了,见赵示辰谈吐心思都不比常人,便有些怂恿道:“小兄弟,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你若是有本事,倒是可以去试试。”
赵示辰摆手笑道:“大叔,小子我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这大富贵,我可享受不起!”
中年木工诡异一笑,拍了拍赵示辰道:“如此多人中,大富大贵的可不少。有不少人可不是冲着那富贵去的。”
“不是冲着富贵去?嘿嘿!难不成那郡主还是天仙下凡?”
“哎!还真被你说中了!婧妤郡主被胡人称为‘草原上的落月’,相貌身段那可是被胡人拿来和月神比较的!前几日,婧妤郡主跟随皇帝出城打猎。老周我远远地瞅见了一眼侧脸,虽然比不上我家文儿,可那也是俊俏的很啊!说不定,小兄弟你就会被勾了魂!”
一旁人听得哈哈大笑,赵示辰心想若是那胡人郡主与那茶楼上的少女一般,说不得他有兴趣多看两眼。多看两眼并非就是有求婚配之想!虽无家仇,但有国恨!其父赵封文转述的祖训中的家国之言,随着他的游历所见,愈发振聋发聩。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赵示辰顺便又打听了一下平阳城往东北的官道。就这一会儿,茶铺外陆陆续续地跑过三四波人马,胡人夏人都有。他们手中不是提着鸟笼,就是抓着捕鸟工具。
付了茶资,出了茶棚。赵示辰对昱朝皇帝准许所有人在内外城走动之事,心中疑惑不解。他总觉得胡人郡主招亲之事,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最终,赵示辰决定去往内城打探一番。
外城四周有数条主道通往内城。不过,因为房屋建制约束,外城的房屋多是面积不大。因此,外城的小巷多如蛛网。而内城虽然允许夏民进入,但从哪个门入也有规定,这些赵示辰在之前那中年木工那里都已获悉。
要去内城,赵示辰不得不从小巷中穿行到街道另一边的大道。不曾想小巷深邃曲折,转了几次后,赵示辰就迷失在了巷子里。
天色渐晚,正当赵示辰准备原路折返之时。突然,头顶传来数道掠风声。赵示辰一抬头,恰巧看见茶楼上那少女从他头顶的屋脊间匆匆飞掠。其他几道掠风声,则是七名将头脸包裹严实之人,提着宽刀紧追其后。赵示辰不假思索,提腿踏壁而上。
长孙岚婧一路逃跑,并没有看见赵示辰。她跟随赫连天斡,从外城南门处回返内城,却没想到有人胆大到在平阳城内的大道上伏击他们。
这些蒙面人人数众多,组织严密,而且一出手便都是以死相博的杀招。隐藏在暗处保护赫连天斡的护卫,第一时间就遭到狙击。剩余的护卫,几乎同时落在赫连天斡四周。
袭击之中,长孙岚婧被从赫连天斡身边打散。慌不择路中,她身边的护卫也被那些蒙面人拼死截杀。若不是护卫以死挡住蒙面人片刻,长孙岚婧也早就落入蒙面人手中。
便是如此,长孙岚婧也没能够逃回内城,便被他们追上。长孙岚婧虽是金枝玉叶,但胡人尚武,她自小便有名师教导武艺。身法小成,更使得一手龙蛇流星软鞭。不过,她的这些武艺,遇到以杀人为目的的蒙面人,还是高下立判。
长孙岚婧长鞭如龙,鞭头的镖头如蛇芯子吐出,直射最近之人的面门。那人空中横过刀身,镖头叮的一声,在刀身上碰撞出一串火花,使得持刀的蒙面人身形一滞。不等长孙岚婧放松,紧随之人贴着鞭身,如燕子衔泥般俯身瞬至。长刀如鹰爪般,从长孙岚婧的头顶批落。
此时,长孙岚婧已经来不及收鞭回击。她娇喝一声,避过迎面一击。刀身从她的右肩,带着一路火花,劈开她身上的小袄,露出穿在里面的金丝软甲。
挥刀的蒙面人明显一顿,没来及连招。而长孙岚婧则被刀身之力,劈的倒飞而出。刀锋没有伤到皮肉,但刀上的劲气却是透过软甲,抽得长孙岚婧胸闷气短,脚下落点不稳,从屋顶上滚落。
就在此刻,赵示辰如踏波而来。后发先至,越过一众蒙面人,凌空接住滚落的长孙岚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