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演武场不远的长廊,一道曼妙的身影静立,悄悄的看着二人。
“夫人”一位头发花白,身子佝偻的老者出现在那美妇人身边,“我们对那小子是不是太过于…”老人不再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作为严府的老管家,考虑的东西要更多一些。
“你怕夏儿会被他耽误习武?”那美妇人笑着问道。眼神依旧盯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
“是,小姐现在正处于塑武意的关键时刻,我怕……”老管家欲言又止。他自然是晓得族中善待读书人的一则宗旨,历来都被奉为圭臬,然而在近一二百年,随着文人的落没族中的人们渐渐不再在乎这一则宗旨,饶是偶尔碰到读书人,也是冷眼相待。
唯独严夏这一脉的人对待读书人极好,将老祖宗的话真正放在心上。然而也不知道此举究竟是为何。
“梁伯”美妇人轻启朱唇,“你且细细感受夏儿身上的气息。”
老管家梁伯闻言心中有疑,却也是闭上眼细细感受,约莫半柱香,梁伯猛然睁眼,神色大惊,“这……这,小姐身上的武意竟如此浓厚,这怎么可能。半年前的小姐才开始塑武意啊。”
美妇人望着梁伯,微笑不语。梁伯看着夫人的眼神,旋即想到了什么,半年前,正是小姐遇到寒冷的时间。
而那时小严夏看到趴在河旁边的寒冷,手拿书籍,双眼紧闭。误以为他是受了什么重伤,是个垂死之人,便飞快的跑回家找救兵。
不曾想寒冷只是在睡觉,而趴着的姿势比较舒服。等寒冷醒过来发觉不对时,正被人扛着。就此,严夏和寒冷完成了一次奇葩的邂逅。心中明了的梁伯不再说话,弓着身静静呆在美妇人身旁。
“说不准这少年是我们家的大贵人啊…相公…坚持住。”美妇人喃喃自语。美妇人瞧了瞧天色,便呼喊道“夏儿,回来吃饭啦。”
小严夏听到母亲的呼唤,恋恋不舍的从寒冷肩上跳下,心中嘀咕,还没听够呢。
“大小姐,走吧。”寒冷温和的看着严夏。
严夏眨巴着乌黑亮丽的双眼对寒冷说道:“笨寒冷,你要不要学武啊,我可以帮你哦。”
寒冷摸摸严夏的小脑袋,微笑不语,心中想道,我可学不起啊。穷文富武,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也是为何在大武建国之前文人存在的一个原因,那时的大秦远远没有现在的大秦富裕。
“走啦。”严夏对寒冷做了个鬼脸,然后奔向不远处的妇人。
寒冷看向远处,与美妇人的视线交织,随后向着美妇人点点头,转身离去。在风雪中寒冷一人向自己的小屋走去,留给严夏三人一个背影。
小严夏看着独自离去的寒冷,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受。也不知缘由,便只能紧紧抓着妇人的衣服。美妇人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孤独的寒冷,便是她,心中也有些不忍。
她是知道的,这个少年一个人度过了十个年头,而在此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她不知道的是,就连寒冷都不知道六岁之前他经历了什么。
当他睁开眼时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再然后便捡到了那本书,陪伴他度过了之后的岁月。
“等小严夏武意积累的阶段过了,我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寒冷走着低声喃喃着。他是知晓的,武夫打基础,一是身体,二便是这武意,武意塑造的不好,虽然不会影响之后的境界,但是战力却是大打折扣。尤其是在武夫三境之时,武意的积累程度会直接导致战力的差距。
武夫一境中分两个小境界,铸武体,塑武意。在这之后便是二境,体开山,意通神。最为关键的武夫三境,不分小境界,只有一个,跃龙门。这个时期的武夫战力无匹,一双拳威力莫测。
在这之后的境界寒冷就不再知晓了。数十年窝在这寒泽县,与这外界基本处于一种隔绝的状态,他能知道的还是从严府中听来的。
小严夏的武意应当是举世无双吧,也不知道是何等武意。寒冷心中想道,不知为何他是能感到严夏身上日益增加的武意的,直到今天才感觉那武意不能再增加丝毫了,这才考虑离开了。
小小年纪便已是铸体境的武夫,即将到达塑武意的阶段。不过这武意境可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武意积累之后还得打磨,然后聚势突破。寒冷默默地走着想着,该去哪儿呢。
“吱呀”寒冷回到小木屋,将炉子拿下换上一口锅,将锅里的饭热了热,混着小严夏给的腊肉,填填肚子。之前在严府严夏不是不想不邀请他,而是寒冷早已拒绝过,决意不去。
他寒冷已经受这人家善待,再进一步便是他自己也不允许。寒冷十年的书也不是白读的,虽然就那么多句话,但这十年可没少琢磨。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所谓文人风骨便是如此了吧。寒冷心中想到。
吃完饭,寒冷躺在床板上,头枕双手。望着房梁,发着呆。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急急地翻向最后一页。在纸缝处竟写着两个字,亏得他翻了十年才注意到,字迹很淡,皆是显露出一半。
寒冷看着这两个字,脑海中不断的组合。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一个地名,顿时寒冷陷入了沉思。
半晌,寒冷眼中爆射出一道精光,弘德!!随后寒冷的眉头又皱起,弘德,这听上去也不太像个地名啊,算了,明天去找小严夏问问。
寒冷打开门缝看了眼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缓缓进入梦乡,又是一天啊。
清晨,风雪不再肆虐,晨光熹微,一缕缕温暖的阳光,给这个世间带来温暖。寒冷早已起床,在木屋前的大石块上捧着书细细研读,纵是读了十年,寒冷也是一丝不苟。
做学问就要有做学问的样子,虽然寒冷也不知道做学问是个啥意思,也不知道怎么算做学问,只是觉得读书,就应该认真全神贯注。看过,不代表读过,读过应当是字字入神,句句入心。谁也不知道,没人教导的寒冷读书的姿态竟是与上古圣贤如出一撤,只是感觉便误打误撞踏上了正道。
过了许久,寒冷缓缓合上书,不一会儿,“小寒小寒!”一道稚嫩充满喜悦的声音响起。
寒冷知道是严夏来了,每到这时严夏就会来找他,这早已成了习惯。
“大小姐…”寒冷话音未落小姑娘已是“哈”的一拳打向寒冷的肚子。寒冷顺势倒在地上静静思考人生,“我的大小姐啊,你可是一个实打实的铸体境武夫啊。”
“切,别装了,我能感觉到一拳打到你你疼不疼。”小严夏一副我早已看穿你的神态。
“嘿嘿”寒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这你都能感觉到?”
“对了,小严夏。”寒冷脸色一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弘德的地方。”
“弘德?”这一问,问的小严夏楞了一下。小姑娘咬着手指苦思冥想,那模样煞是可爱。寒冷见了这一幕,情不自禁的捏了捏严夏的小脸蛋。
“你干嘛啊!!”小姑娘一下子跳了起来,精致的小脸通红。本来是在好好想东西,哪晓得突然被偷袭了。虽然才八岁,但是严夏何等聪明灵慧,对于男女之事已是有了些涉猎。
“呃……”寒冷挠了挠头讪讪得笑着,“觉得挺可爱的。”
“你你你…你…过分!你自己找去吧!哼!”严夏瞪了寒冷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寒冷。本姑娘竟然给轻薄了!啊啊啊啊!严夏在心中疯狂呐喊,本姑娘的清白没了啊!若是寒冷知道严夏在想什么,一定会疯狂吐槽,你才多大啊?还清白,捏了个脸就没清白了啊?拜托我大你八岁啊!!
“哎呀,本来还想着说一说我新想的故事呢。”寒冷故作姿态,大声说道。
新的故事?小姑娘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之前的事便是被忘去大半。“臭寒冷,赶紧给我说故事,说完我带你去问问梁伯。”
“好嘞。”
约莫一炷香,小姑娘才依依不舍的从故事中缓过来。
“寒冷,你说如果你走了,谁给我讲故事啊。”严夏坐在石头上,歪着头看向不远处的腊梅。
寒冷一愣,旋即笑道:“那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不就有大把故事讲给你听了啊。”寒冷摸了摸严夏的小脑袋。
小姑娘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小小少女却不曾想过,再见又是何年,又是何种画面。时光是最无情的杀手,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夺取人们珍爱的人事物,想要抓住时,却早已消散在了风雨中。
“走吧,我们去找梁伯。”严夏拉着寒冷的手奔向严府,这会儿又不想男女有别了。
“梁伯梁伯!”严夏一进府便大声嚷嚷。
“诶,小姐有何吩咐啊。”老管家突兀的出现在严夏面前,神色慈祥,随后向寒冷点点头,这令得寒冷一惊,这户人家当真是卧虎藏龙。
“梁伯,你知道有没有一个地方叫弘德啊?”严夏一双灵动的眼睛望着梁伯。
“弘德…”饶是活了长久岁月的梁伯也陷入了沉思,这是何地?
见梁伯也陷入了沉思寒冷心中一沉,难道这不是个地名?是我猜错了?正当放弃时,一道悦耳温和的声音传来。
“莫不是红杏县?”原来是那美妇人严夏的娘亲,“传闻红杏县在最初名为弘德,后来不知怎么了,人稀罕至,再后来一朝红杏盛开,便改名为红杏县。”
寒冷心中一喜竟是真的有,“多谢夫人。”夫人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老管家在身旁不语,心中却满是疑问,我活了这么久咋不知道红杏县还有个别称。
“娘你咋来了啊。”
“你那声音隔着老远娘就听见了。”妇人捏了捏自家女儿的脸蛋。
“臭寒冷,你问这个干嘛。”严夏向寒冷凶道。
“偶尔在书中看的,嘿,多谢三位相助,若无他事小子先行一步。”寒冷笑着看向严夏,揉了揉严夏的小脑袋,道一声,“走啦。”
严夏小脑袋轻轻一点,“记得再给我讲故事啊。”莫名的,看着寒冷远离的背影,小姑娘心中有些刺痛,好像即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开自己了。不自觉的晶莹的泪水顺着严夏的脸庞留下。
“娘,为什么我感觉寒冷要离开我了啊。”严夏流着泪,抽噎着,“他说好明天还要给我讲故事的呢,应该不会离开我吧。”
妇人摸了摸严夏的脑袋轻声说道,“会见面的。”凭她的阅历哪里不知道寒冷要离去了。
小小少女不知道的是,此一去,必是经年,那少年郎不知何时归。
少年从风雪中来,在风雪中踏上远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