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在空中炸裂,点亮了半边天。安媛怔怔地看着烟火划过夜空,又悄然落下。烟火的美丽在于时间,一连串的飞上天,而后显出它们这一生中唯一能够上台的模样,惊艳了时间,在观赏者的眼里绽放。
她目光凝住烟花一瞬间璀璨绚丽的模样,寂静的夜空中没有繁星,却让点点星火烙印在此,灿若繁星。
可也凄美。
它不似星辰那般,可以永远高高挂在天上,由他人仰望。
它如飞蛾扑火,如蜉蝣生梦。
美得不真实,美得不久留,美的让人有些许的心碎和想要流泪。
一场烟火结束后,仿若带她穿隔了千年。她似乎看到了泰山树丛中间缓缓初升的旭阳,月牙泉中的千年敦煌。
身处飘渺,虚幻又真实。
“好看吗?”魅惑的男声回荡在耳边,安媛怔怔看去,只见墨成华单膝蹲下,望着她,带着丝丝温柔。
安媛手抚上墨成华的脸庞,柔情似水,眷眷禅绵。似多年不见的恋人,重逢于此,激动到只能去一遍遍用手描着对方的轮廓。
“二少,你在想什么?”安媛软着声音,迷离看着他。
“媛,我……”就在墨成华开口时,安媛的手骤然捏住墨成华的下巴,刚才眼中的丝丝旖旎顷刻飞散,转化的是三尺寒芒,秋水凝成冰滴,带着寒凉。
“二少,嗯?”安媛眯起眼睛,嘴角的笑薄凉。微歪头,睨着他,打量着他。
那般熟悉又陌生的样子,是墨成华没有见到,也没有料到的。
打动她的心。俘获她的心。然后弃之而去吗?男人的套路,她太懂了。
墨成华平静道:“我有点喜欢你。”
冰湖上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安媛目光眺着他,眼眸中深沉的潭水一动不动。
“我该走了。”安媛松开墨成华,起身,忍着痛缓缓迈向沙滩外,平旷路上的轮椅。
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安媛轻轻喘了一口气,坐在轮椅上的真实使她脊背发凉。她想走,拼命的想要离开这里,可理智让她扎根在此,必须要完成该完成的才能走。
“二少。”听着脚步声靠近,安媛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道:“我拜托你办事是信任你,如果你从我身上想要博取的利益是感情的话,那么我只能先结完你跟我之间的利益,然后再另寻他人。”
不要动心,不要动情。安媛心中反复嚼着这两个字。
墨成华站在她身后沉默,两人之间隔着一盏路灯,明黄温华,此时此刻却显得凄凉。
“二少,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家。我等你的消息。”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你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期盼什么,但那个背影就已经足够打动人。
待安媛到家已经过了九点,李保姆看着安媛脸色微泛白,嘴唇发青,像是被寒风尖刀划破那温润的身躯,被撕碎。
七零八落。
“安小姐。”李保姆站在安媛身侧,低声轻唤,语气中带着关心。
“没事。”安媛扶着额头无力道,她被李保姆扶到了沙发上坐下,脚踏在柔软的拖鞋中倒是缓轻了不少疼痛。
她是怎么了?这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吗?
倾入他的眼,缠住他的思,吞噬他的心,勾住他的魂。然后得到最想要的东西,和墨子琛交换,最后远走高飞,不再去管入情之人的凄苦。
本应逢场作戏,本应自私刻薄。
可,为什么最后落荒而逃的是她?
“墨子琛呢?”一张口,沙哑的声音像破露的袋子,飘荡在空中。她的声音吓了李保姆一跳,后者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道:“少爷在家,此时应该是在书房。”
“嗯,问我去哪了吗?”安媛心里很乱,她恐惧着墨成华给予的爱,又渴望着。但是最终她还是从墨子琛的角度出发,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猎人,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没有。”李保姆踌躇了一下,道。
轻轻两个字变成了石头,重重砸进心湖,层层湖水波澜起伏,溢出湖面,撒在了尼泞的草地上。
她的肩膀微抖,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有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在小小的身躯中肆意横行,那是她关起来的东西。
安媛抓住自己的衣领,用力按压自己的胸膛。她要忍住,她要坚强。
“安小姐,你,怎么了?”
她最大的敌人便是别人的一句关怀的话,能让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堤岸的泥土再也阻挡不住,安媛盖住眼睛,低声呜咽。
天啊,她怎么了?难道在监狱的种种还不够让她彻底反省吗?难道还不够让她冷漠吗?
她的声音止不住放大,安媛很慌,就像是身体里有两个自己,在不断推搡。她有些恍悟,哦,不,她没有把它除掉,而且把它关起来了!
关在她都不愿意踏进的地方。那里尼泞湿润,开不出花来,连鸟儿都不愿意栖息。
不单单因为它被关在那里,更因为那里阴冷潮湿,寸草不生。
安媛咬住自己的手,盖住自己的眼,狠压胸膛,她感觉到了它的叛逆,它想要出来,马上她就要控制不住它了。
不可以。
不可以出来。
情绪一边蜂蛹冲撞,理智一边疯狂阻拦。
安媛的手被她咬出血,随着眼泪滴落在流水裙上,宛若寒雪中盛开的红梅,明艳又孤独。
不,不要。
安媛崩溃地抽噎,泪水簌簌而下。她一遍遍击打自己的胸口,欲要将那还仅剩的栖息之地都推进泥潭中。
是夜。
三楼是墨子琛一人的书房、办公室、休息室。那里安媛很少去,但是今日却意外的推开还敞着灯的办公室,使坐在商务椅上的墨子琛抬起头,见到来人是安媛时,略略诧异。
此时安媛已经整理了一番情绪,并洗漱后才去找他。毕竟眼睛红的如兔子,眼白都泛着可怖的血丝。这样去见墨子琛,指不定要被他翻出根子,然后再笑一顿她口中所谓的无情。
无情又怎么会痛呢?远看冷敷过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异样,如果再细看两眼,只不过是像重度曹劳后,疲倦布满了眼白,
“有时间?”安媛倚在门框上,不进不出,嗓音沙哑。
墨子琛微眯眼睛,放下手中的档案,十指交错放在翘起的腿上,嘴角永远带着一丝薄凉的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