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型是配上了,可苏莱曼一家人面临着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二十多万元的手术费用。
为了尽快凑出这笔钱,苏莱曼把自己手中的九万元面值的股票赔本卖了,换来了七万五千元。夏丽潘和普拉提在各自的家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些钱,两人凑到一起还不到四万元。阿曼听说以后,瞒着母亲拿来了自己的五万元存款。在苏莱曼的一再坚持下,阿曼收下了未来岳父给自己打的欠条。这样一来还是缺了至少五万元。苏莱曼与职工医疗保险机构取得联系,希望他们能先预支一部分,可是他们的答复是,要患者自己先垫上,手术之后拿着有关的单据再来办理手续。这就是说,这五六万元还得苏莱曼他们自己想办法,苏莱曼想起在十几天前给了莱丽的那四万元,他有些后悔了。说实在的,房子和人的生命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呀!可他怎么能再张口把那钱要回来呢?再说了,都这么多天了,估计莱丽早已把钱交上去了。唉!怎么办呢?他突然想起卓娅自己的存款来。以前,卓娅总是把工资的大部分交给母亲,自己只留一点零花钱。所以,在苏莱曼家的存款中,有一部分是卓娅的工资。母亲去世后,她的工资就由自己支配了,苏莱曼从未向她要过一分钱。这两年来,她应该也存了一些钱。可是卓娅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怎么向她开口呢?苏莱曼本来打算在手术费全部凑齐后再告诉卓娅的,这样她会少受几天的精神折磨。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情况迫使他要提前告诉女儿自己的病情了。
这天,他和普拉提来到卓娅的病房,普拉提讲出了实情。苏莱曼在一旁观察着女儿脸上表情的变化,还想着女儿晕倒的情景。可是出乎他预料的是,卓娅表现得相当沉稳,好像早有思想准备似的,苏莱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卓娅当即交给父亲一个存折,上面有一万两千元。她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一千多元,两年内能存上这个数目已经是很不错了。可是,这手术费的钱还差了三万多呢。苏莱曼和普拉提、夏丽潘绞尽脑汁地在想辙。夏丽潘突然想起父亲买股票时还在银行卡里留下了四万多元,她以为是父亲忘了那笔钱呢。她马上提醒父亲说:
“爸爸,你还记得吗?你买股票的时候我陪你去的,当时你的卡里还剩了四万多元。我当时看到有两支股票挺不错的,劝你用剩下的钱买上,你说这钱留着急用。爸爸,你是不是把这笔钱给忘了?”夏丽潘越说越兴奋,正感到一筹莫展的普拉提听了也露出笑脸,可是苏莱曼却笑不起来,他吞吞吐吐地说:
“夏丽潘,你,你记错了吧?我倒记得我当时用卡里所有的钱买了股票,一分钱都没有剩啊!”
“爸爸,您还没有老到这个分儿上呢,连自己有的几万元钱都忘记了!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你不信你把你的卡给我,我到银行去帮你查一下。相信我,我的记性不会错的。”夏丽潘喋喋不休地说着。苏莱曼心烦意乱了,他拉下脸来对夏丽潘说:
“给你说了没有那回事儿,你就是不信。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呢?”夏丽潘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普拉提也莫名其妙地看看父亲,又看看妹妹,他也搞不清眼前的这两位谁的话是真的。
三个人都沉默了。这时,阿斯娅端着托盘进来了。她是来给他们送茶水的。夏丽潘看到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些联想,她想起阿斯娅在谈到莱丽的情况时,曾经说过莱丽至今还在租住他人的房子。莫非?她作了一个奇怪的假没,可是马上她又推翻了这个假设。她想,父亲再善良也不至于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送给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吧。她很想直截了当地问问父亲,可是经过与父亲的多次冲突,她也已经不愿意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阿斯娅见这父子三人各个一脸的严肃,觉得自己再呆在这里很不合适。阿斯娅出去后,苏莱曼对兄妹俩说:
“手术费还未凑齐的事儿,咱们先不要告诉阿斯娅。”“为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夏丽潘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莱曼突然警觉起来,他看了普拉提一眼,然后对夏丽潘说:“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你是怕她为难吧?”此时,夏丽潘已初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索性给父亲点了出来。果然,苏莱曼的脸色变了,可他还是作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对女儿喊道: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和她闹呀?”
“我和她闹什么?凭什么要闹?爸爸,你这是不打自招吗?”夏丽潘干脆来了个步步紧逼。苏莱曼自知说漏了嘴,不再说话了。蒙在鼓里的普拉提见夏丽潘又和父亲斗嘴,生气地说:
“我说,我该怎么说你好呢!想想卓娅的病吧,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你还有心思东拉西扯?”
“谁东拉西扯了?哥哥,你不知道实情不要乱冤枉人!姐姐病了,你们着急我就不着急吗?我不就是因为太着急了才和父亲争起来了吗?”夏丽潘只沉稳了一会儿就已经受不了了,她放开嗓门对普拉提大喊起来。
阿斯娅在厨房里听见夏丽潘的声音,以为她是在和苏莱曼争吵。她怕苏莱曼在这个节骨眼上气病了,赶忙跑进了客厅。苏莱曼看到她进来,把心里窝着的火全部发了出来,他用和女儿同样高的声音对阿斯娅喊道:
“你进来凑什么热闹?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儿,快出去!”阿斯娅是为了给苏莱曼打圆场才进来的,苏莱曼却当着他两个孩子的面这样斥责她,她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她真想发作一下,出出自己心中的怨气,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客厅,可她还没有走出两步就听夏丽潘说:
“哥哥,我敢肯定,爸爸一定是把钱给了这个女人了。我早就听说她的大女儿要买房子没有钱。”
阿斯娅的脑袋嗡地一下,她差点晕倒在客厅门口。她感到心跳加剧,全身的血都在住脸上涌。她踉踉跄跄地走进卧室里躺下,她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以此驱散掉心中的郁闷和痛苦,可是她就是哭不出来,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流下一滴眼泪来。怎么办?去找莱丽把钱要回来吗?不可能了,莱丽早已把钱交上去,而且已经拿到了房子的钥匙。阿斯娅觉得天地一片昏暗。她不断地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她恨自己,恨自己的命运,甚至恨起这个世界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有点昏昏欲睡了。苏莱曼进来了,阿斯娅马上变得十分清醒了,她赶紧站起身,问道:
“普拉提和夏丽潘呢?”
“普拉提回家了,夏丽潘去了医院卓娅那里。”苏莱曼回答道,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等苏莱曼坐到床沿上以后,阿斯娅内疚地说:
“要早知道有这种事儿,当初就不该把钱给莱丽,现在您一定感到左右为难。我心里难受极了,我对不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