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娅的汤饭做得很香,苏莱曼吃得很舒服。吃完饭后,苏莱曼习惯地点燃了一支烟放进嘴里,正在收拾碗筷的阿斯娅见了,将手中的一摞碗放到桌子上,过去一把抽掉了他嘴上的烟。
“你这是干什么?”苏莱曼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您不是不想和我离婚吗?要想和我过下去,这个东西您就得扔掉了!”
苏莱曼以为阿斯娅是在开玩笑,一开始并没有太往心上去。他拉住正要离去的阿斯娅的手说:
“好老婆,不要开玩笑了,快把烟给我。”阿斯娅什么也没有说,却将那烟掰成几截,然后一声不响地将它拿出去扔进了垃圾桶里。当她返回来时,看到苏莱曼两眼直视着她,喘着粗气。显然,苏莱曼生气了,阿斯娅只是对他微微一笑,就伸手去拿自己刚才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摞碗。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苏莱曼突然爆发了。阿斯娅吓了一跳,她明白苏莱曼为什么生气,但她故意说:
“您这是怎么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你刚才干了什么?”阿斯娅再次将拿在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然后从苏莱曼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支塞进苏莱曼的嘴里,又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要去点燃苏莱曼嘴里叼着的那支烟,可苏莱曼却“呸”的一下将烟吐了出来,赌气地坐着。
“不要您抽您生气,要您抽、给您放进嘴里了,您又吐出来。您究竟要我干什么?”阿斯娅觉得苏莱曼的样子很像一个孩子,所以她并不生气,但她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
“我要抽的时候,你给抽走扔了,现在又把烟硬塞进我的嘴里。我还要问你呢,你究竟要干什么?”
苏莱曼嘟囔着,依旧像小孩子似的背对着阿斯娅坐着。阿斯娅偷笑着,拿起那摞碗走出了餐厅。
阿斯娅洗完碗筷出来时,见苏莱曼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拿着一支烟,已经抽了一半了。阿斯娅没有去夺下那支烟,而是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坐在了苏莱曼的身边。她拿起放在沙发靠背上边的遥控器,将电视关了。然后,对正欲对自己发火的苏莱曼说:
“对不起,我想和您说个事儿。”“你这个老婆子今天是怎么了?处处和我对着干,有什么话就说,关什么电视啊?”苏莱曼说着要从她手上拿过遥控器,她将它放在身后,然后向苏莱曼身边靠了靠,说:
“我建议您戒烟,如果您真想和我过几年好日子,您以后就不要抽了,好不好?”
苏莱曼像是怕阿斯娅将他手中的烟夺去似的,使劲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慢吞吞地说: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事儿?”“是的。”
“不可能,你让我戒烟,不如让我绝食。”“大道理您懂的比我多,我也不想多说。我只想说,我希望您能多活几年。”苏莱曼将手中的烟放进烟灰缸里,转向阿斯娅说:
“这么说,你是嫌我老了?”“不是的,我只是……”
“不是的?我还不到七十岁,你怎么知道我活不了几年了?”苏莱曼开始使性子胡说了。
“不是的,我是觉得,我……我……”阿斯娅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于是索性站起来小跑似的出了客厅,到卧室里躺下了。
留在客厅里的苏莱曼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又点燃一支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将烟从嘴中拿出,放进烟灰缸里掐灭了。他小声地对自己说:“我确实应该戒烟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苏莱曼没有去接,他以为正在卧室里的阿斯娅会去接。可是,电话铃一直在响,苏莱曼只好去接,可是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后马上将电话挂断了。苏莱曼又坐回到沙发上。他拿起遥控器正要开电视,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看电话机,没有去接,而是打开电视看了起来。不一会儿,阿斯娅从卧室里出来了,她的脸色很不好,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苏莱曼问她:
“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没有什么。”阿斯娅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后,对他勉强露出一个笑脸,然后就进了卫生间。苏莱曼将手中的遥控器扔到沙发上,尾随着她进了卫生间,他见阿斯娅正在洗脸,便站在门口,绷着脸说: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的那句‘没什么’。一家人还要靠相互猜想来过日子,太难受了,我受不了。我喜欢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这句话刺痛了阿斯娅的心,她真想反问他:“你和你过去的夫人是否也是那么透明?”可是她不是那种耐不住性子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为了使自己变得心平气和,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一边用干毛巾擦脸,一边对苏莱曼说:
“我知道您喜欢直来直去的性格。其实,我也希望一家人之间坦诚相待。可是也许是因为我敬畏您,有些话不敢贸然说。”“我给你说过多少次,有什么话直说,你总是不改,说吧,什么事儿?”
“走,咱们先坐到沙发上去。”阿斯娅说着拿起梳子把头发梳了两下,才跟着苏莱曼出了卫生间。她先到厨房沏了一壶茶,给苏莱曼倒了一碗,放到茶几上,这才坐到苏莱曼身边有些怯怯地说:
“您的目光真是敏锐,我现在真的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什么难题?总不至于是把死人医活的事儿吧?”“刚才的电话是莱丽打来的。她们不是一直在租住别人的房子吗?现在她们单位给她分了一套房子,面积也不小。”“我明白了,她缺钱是不是?”苏莱曼打断了阿斯娅的话大声地说。
阿斯娅用异样的目光看了苏莱曼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缺多少?”苏莱曼问。
“房子总价是七万多,她现在还缺四万,她们单位要求在三天内交齐,不然就会分给其他人了。莱丽刚才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想起来我这心就像刀扎一样,我又没有什么办法来帮助她,我当然难受了。可是这种事儿我确实又不好意思对您说。”阿斯娅说着两行热泪不声不响地流出,不断地滴在她的胸前,她也不去擦,只是低头坐着。
“这种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苏莱曼说着从茶几上拿了一张纸巾递给阿斯娅,又接着说:“我那里还有四万多现金,你去给她吧。现在谁都不会借钱给别人。我们要是不帮助她,她在别人那里是弄不到钱的。”
阿斯娅没有想到苏莱曼竟这样痛快地答应给钱。她又惊又喜地望着苏莱曼坐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
“真是太谢谢您了。”她想投进他的怀里再说几声谢谢,但是她忍住了。
“谢谢就不必了,只是有一点要记住,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苏莱曼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阿斯娅会心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喝过早茶,阿斯娅就到了附近的工商银行,将四万元打进了莱丽的账户里。从银行出来她感到浑身轻松,像是搬掉了一座大山似的。她没有急于回家,而是进了几个大商场转了转。她给苏莱曼买了一件保暖内衣。想到他的袜子旧了,又买了两双袜子,这才往回走。
她兴高采烈地进了门,却见夏丽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如土色,好像刚刚和谁生过气。阿斯娅猜,准又是父女俩吵嘴了。这时苏莱曼从卧室的方向过来了,脸色也十分难看。阿斯娅的心咯噔一下,她看看苏莱曼,又看了看夏丽潘,指望父女俩有谁能和自己打个招呼,可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正眼看一下她。她将手里的包放到墙角,脱了鞋,然后从鞋柜里取出毛袜子穿在脚上。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她已想好了下面的对策。她先是笑着对夏丽潘说:
“夏丽潘,你好吗?怎么,是不是不太舒服?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夏丽潘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却打开电视看了起来。苏莱曼也只露了一个面儿就又不见了。阿斯娅在夏丽潘这里碰了一个钉子,却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她进了卧室,见苏莱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便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关心地问:
“怎么了?和夏丽潘生气了吗?”
苏莱曼没有理她,她也就没有再问。她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气,这种时候最好不要理他,把他晾上一阵子,他自己就会把一切都倒出来。她出了卧室,准备做午饭,就见苏莱曼从卧室出来了。
“你过来!”苏莱曼喊她。她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夏丽潘仍旧没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