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丽潘挂断了电话,仍愤愤不平。她觉得,卓娅姐相貌出众且心地善良,却变成个老姑娘本来就够可怜的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又遭遇挫折,如今还有人编瞎话来损她,毁坏她的名声,这对她太不公平了。那些有意损她的人应该付出代价!她不由得再一次拨通了父亲家的电话,是阿斯娅接的。
“阿斯娅姨,什么事情都要趁热打铁,咱们不要拖到明天,今天就去和玛丽娅大姐对质。我现在就坐出租车去接你,你在家等着。”夏丽潘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你这孩子怎么没完没了的?我说了没有那回事儿不就完了吗?你还想把这点事儿搞得满世界都知道吗?”
“怕满世界都知道的人就不要那么做!我问你,你去还是不去?”夏丽潘逼问她。
“反正我不去。有本事你去把她找来,咱们当着你父亲的面对质。你不是已经告诉你父亲了吗?他正为这事生气呢!”
“我父亲回来了吗?你叫一下他,我有话跟她讲!”“他刚刚休息了,你有事明天再说吧。”阿斯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一个难对付的滚刀肉!”夏丽潘对着嘟嘟作响的话筒骂了一句。
阿斯娅放下电话就到厨房帮米娜做饭了。吃着饭,阿斯娅对苏莱曼说:“刚才夏丽潘打电话过来要和您说话,我没有叫您,我怕她又是要提那个事儿。”
“你没有叫我是对的。我刚才躺在床上觉得胸闷心慌,难受了好一阵子。我现在想的不是这个事儿,而是卓娅的病。听医生的口气,她的病好像不是一般的病。”苏莱曼说着又捂了一下胸口。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苏莱曼和阿斯娅去参加一个婚礼,他们走到宴会厅门口时苏莱曼碰到一个熟人,于是便和那个熟人站在门口聊着。其他的几个女客人则在大厅里海阔天空地聊着、吃着,显得那样的开心。突然,她们中的一个指着门口说:
“你们看,那不是苏莱曼吗?”
听到丈夫的名字,阿斯娅也朝宴会厅门口看去,果然是苏莱曼进来了。
几个女人于是开始把话题转向苏莱曼了。
“他呀,听说娶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又矮又胖还有两个孩子。那个女人哪比得上他原来的夫人呢!”
“比不上原来的又怎么样?那是你说的。男人都不是东西。老婆死了以后,娶的新老婆比什么都甜呢!我算看透这些男人了。一辈子辛辛苦苦伺候他们,可女人死后马上就忘了。”
“听说他娶的那个女人以前是个厨师的老婆,一个月才拿三百多元的退休金。”
“所以她才粘上苏莱曼不放手嘛。”
“哎呀,好女人都死光了,非要娶个厨师的老婆,真掉价呀!”
女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毫无顾忌地发表着议论。她们全然没有注意到阿斯娅的表情。阿斯娅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她拎起包飞似的跑出了宴会厅。
回到家里,她一人扎在卧室的床上失声痛哭起来。苏莱曼得知阿斯娅提前独自离开了婚礼现场,又生气又感到不解。他回到家里时,见阿斯娅正在卫生间里洗脸,劈头就问:“你怎么自己就回来了?咱们一起去的,就应该一起回来,这点规矩你都不懂吗?”
阿斯娅没有回答他,而是拿干毛巾擦了脸,然后往脸上擦了一点润肤霜就要出卫生间的门。
“干什么去?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苏莱曼堵在卫生间的门口说。
“我不太舒服,我想再躺会儿。”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看着我回答!”苏莱曼发怒了。阿斯娅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苏莱曼发现阿斯娅的两眼红肿,像是哭过很长时间。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心里责怪自己不该忙着发火。他抓着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说:
“快说是什么事儿?你哭得眼睛都肿了。”看着苏莱曼关怀的眼神,阿斯娅鼻子一阵酸,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想对苏莱曼诉说,可她张了张嘴就是难以启齿。她咬了咬嘴唇,推开苏莱曼跑进卧室。苏莱曼看到她如此难过,以为又是和夏丽潘闹什么意见了。他在原地站着,站了很久才脚步沉重地进了卧室。他见阿斯娅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便走过去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阿斯娅坐了起来小声而坚定地说:
“咱们离婚吧。”
“什么?”苏莱曼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阿斯娅的脑门。阿斯娅将他的手推开了。
“你也没有发烧么,为什么说胡话?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不够透明。有什么事,明说了,及时解决了多好。快说,碰到什么要命的事了还非得离婚不可?”苏莱曼用半哄半训的口气说。
阿斯娅看着这位善良的老人,真的不忍心再让他为难了。她把婚礼上的情况全部告诉了苏莱曼,说完,看着苏莱曼的反应。没想到苏莱曼竟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拧了一下阿斯娅的脸说:
“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傻瓜,你怎么不想想,她们是嫉妒你才这样说的。你要明白,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得到我这样的好丈夫的。”
“吹牛!”阿斯娅笑了起来,但很快她的脸又阴了起来,她显得有些忧伤地说:
“说真的,您是一个好人。可是……”“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是后悔和您结婚。”“为什么?”
阿斯娅看了苏莱曼一眼,没有回答他。苏莱曼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微笑着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不想听。你还是快给我做一碗汤饭去。”“您在婚礼上没有吃饭吗?”
“那种场合的饭,什么时候合过我的胃口?快去!”阿斯娅答应了一声,她刚走到门口又被苏莱曼叫住了。他对站在门口的阿斯娅说:
“你过来。”
“您有什么就说吧,您不是还要吃汤饭吗?没有时间了。”“我给你讲一个故事。”阿斯娅好奇地看着苏莱曼,苏莱曼慢吞吞地说:
“你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是丈夫休妻子,而妻子不能休丈夫吗?”
“不知道。不过,我想也许是男的脸皮厚,女人要把他们赶出家门没有那么容易吧。”
“蠢货!我告诉你吧。其实,在最初的时候,真主把休掉对方的权力给了妻子,可是不久,这天底下的男人全都成了光棍汉了。真主觉得这权力给妻子不合适,就又把这个权利给了丈夫。从此,这天底下的家庭关系就稳定多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因为你们女人太感性了,遇到芝麻粒儿大的事儿就喊离婚。所以,休丈夫的权力是绝对不能给你们女人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您的意思是说,只有您有权力提出离婚,我没有权力,是不是?”
“我的意思是,因为别人惹你生气,你就要和我离婚,这对我不是太不公平了吗?”阿斯娅听完苏莱曼的话,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坐回到苏莱曼身边,说:
“其实,我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您刚才讲,女人都是感性的,我想最简单的理解就是女人说话不假思索。可是现实已经教会我说话要三思了。我嫁给您是我的福气,可是我又觉得,咱俩结婚,真正高兴的只有咱俩。孩子们不高兴,包括我的孩子们。她们不明说,或不好意思说。亲朋好友也不见得高兴,他们会认为您把老婆忘了;而认识我丈夫的人则会说,我是一个守不住寡的女人。结婚应该是新人幸福、大家祝福的事儿,而咱俩的婚姻是没有人打心眼儿里祝福的婚姻。我想这也许是再婚家庭矛盾不断的原因吧。可是……”
“所以,你早就盘算着和我离婚是不是?”苏莱曼打断了阿斯娅的话,他也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心情。他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说:
“谁说咱们的婚姻没有人祝福了?我相信,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们都在祝福我们。他们希望我们生活得快乐,希望我们健康长寿,对于这一点,你不怀疑吧?没有哪个孩子希望自己的父母生活在泪水里。至于他们为什么不高兴,我越来越觉得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孝顺,而是害怕,他们害怕我的心让你全部抢去……”苏莱曼说到这里,突然哽咽了。他不愿意阿斯娅看见自己已经变得湿润的眼睛。他眼看着正前方,用手捅捅阿斯娅说:
“你快去做汤饭,我饿了。”阿斯娅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顺从地点了点兴,走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