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芊秋替甘棠雪高兴的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甘棠雪不卷入赫连部与大齐皇室的纠纷,那么一切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阿雪,你一定是这世间最美丽的新娘了!”
“阿秋惯会笑话!”
“我笑话你?不如你问问喜娘,她见过的新娘最多了。”
喜娘拿着喜帕,道:“甘二姑娘天生丽质,实属人间难得一见。”
“新娘子盖好喜帕,马上新郎官就要来揭盖头了,在这之前可不能再露面,那样可不吉利!”
甘棠雪盖好喜帕,重新规规矩矩地坐好,左芊秋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与屋子里的其他丫鬟喜娘等人闲聊着。
等了好一会了,喜宴早就接近尾声了,仍不见承心他们过来。
“这承心先生怎么这么慢呢?”左芊秋吐槽着。
“我去催一催!”奈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路过前院的时候,那里果真有一个三丈长的戏台子,两边还搭了高高的架子,看来不光是要唱戏,还要表演杂耍。
奈儿见了心下十分期待晚上的表演,匆匆看了两眼,便拉住一个小厮问他承心在何处。
“先生与山长他们去书房了。”
“嗯,谢谢小哥哥!”奈儿笑着离去。
第一次被女孩叫成小哥哥,那小厮忽然脸就红了,望着奈儿的背影傻笑了好一阵子。
苏府的书房内,承心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他给明鉴把完脉,又拿出一套银针试了几个穴位,问他感受如何。
一番诊断下来,明鉴倒是很坦然,他身边的小童倒是紧张万分。
“明鉴先生……”承心轻声道,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明鉴却笑了,“依你看,我还有几日可活?”
承心没有马上回答,他走到书案前,拿起笔不断地演算着,写了一张又一张纸。
赫连宁恪拿起他写过的纸,上面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与数字。
屋里的其他人都屏息看着他的动作,外面奈儿却已经到了,被守在门口的阿鱼给拦住了。
“嘘……承心先生在给人看病呢!”
“看病?新娘都等着他去揭盖头呢,他居然还在给人看病。”奈儿嘀咕道。
她说话声很轻,但还是被屋里的赫连宁恪听到了,他走出来,问道:“你怎么来了,阿秋出事了?”
“没有,姑娘还在甘二姑娘那里。”
听到不是左芊秋出事,赫连宁恪放下心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今日碰到了那个魏渊,他总是担心左芊秋会出事。
所幸,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若不是他想着带明鉴去给赫连宁泽看病,他才懒得留在这里与两个老头子处一屋呢。
“我们等了好久都不见承心先生来,我便过来看看。”奈儿道。
赫连宁恪回头看屋里,承心已经差不多写了五张纸了,此刻已经停了下来,看着那几张纸眉头紧锁。
“恐怕还得等一会。”
赫连宁恪了解苏承心,此时绝对不是打断他的时候,他这种人一旦投入近一件事情,便再难停下去做别的事情。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承心才长叹一声,起身走到明鉴身边。
“先生见谅,承心不才。先生这病,已经药石无医。”
他才话落,明鉴身边的小童忽然就哭了起来。
“师父……”
“哭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真丢人!”明鉴呵斥道。
“我还有几日,先生但说无妨。”他又问承心。
“若是依现在的情形,不加以干涉,明鉴先生只有一年时间。”
“一年也不少了!”明鉴摸着自己的胡须,笑得很开心。
“但我可令先生再多五年的时间。”承心又道。
这下明鉴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他自己早就知道他大限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哪怕他用尽天下良药,也不过再多苟活半年时间。
而苏承心居然能够让他多活五年?
虽说最终免不了一死,但他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许多人还活不到他这个年纪呢。
他这五年,等于是向天赚来的。
“请先生救救我师父吧!”小童已经朝承心跪了下来。
承心扶起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明觉。”小童道。
“跟你师父一个姓?”
“明觉自幼就是师父养大的,父母早已不知是谁,师父就是我的父亲,明觉自然跟师父姓!”
承心在明觉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何尝不是自幼就跟着闻迟真人呢?
可是他的师父啊!
怎么就如此狠心抛下他了呢?
承心朝明觉点了点头,又看向仍在沉思的明鉴,道:“明鉴先生,五年时间,够不够你重新再定一个医门门主呢?”
明鉴这才反应过来,承心是何意。
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这医门的门主难道是个烫手山芋吗?承心就这么不想接手?
明鉴最后长叹一声,把明觉拉到自己身边,道:“这孩子是我医门近十年来资质最好的一个。求承心先生不弃,收下他吧!”
明觉忽然惊道:“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傻瓜!”明鉴踢了他一脚,“你方才不是说我是你父亲吗?我现在让你承心为师,你还敢忤逆我!”
“师父!不……父亲!”明觉如梦初醒,方才还哭的他,现在却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一屋子的人看着这对刚认的父子,不知是该替他们高兴,还是感叹一声这父子俩想得太美好,直接把承心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我现在并没有收徒的打算!”承心如实道。
明觉固然是个好孩子,但毕竟有明鉴这层关系在。
他是个大夫,同时也是个道士。
他们这一脉,拜师就如同多了一个父亲,他还年轻,并不着急收徒弟。
“承心先生,明觉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医门大才呀!我已经把我会的都教给他了。”明鉴叹息道。
承心点了点头,道:“我可以教他医术,但他不必叫我师父,他算是我的学生,但不是我的弟子。”
明鉴转忧为笑,“如此也当然是最好了。说实话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个孩子。”
“父亲……”
“叫师父!谁是你父亲!”明鉴怒道。
“是,师父……”明觉低着头委屈道。
赫连宁恪见此间事基本上结束了,走进来道:“好了,治病的事以后慢慢再说吧!你是不是该去找新娘子了,奈儿都过来催了!”
承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日头已经偏西,暗自懊恼,自己居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他俯身朝明鉴和山长行礼,“山长、明鉴先生,承心失陪了!”
“快去吧!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就不凑热闹了!”山长笑道。
明鉴闻言,也是哈哈大笑,他见明觉仍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觉儿,跟年轻人一道凑热闹去吧!”
“我……我可以去吗?”
“怎么去不得,记得一会回来看戏!”山长已经走出来,准备去院子里挑个好位置了。
“嗯!”
明觉一路小跑追上了赫连宁恪他们。
赫连宁恪瞟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反正已经有许多北松书院的学生看到承心出现,也一道跟了过来,再多他一个也无所谓。
奈儿走在一群男人堆里,不解地问道:“姑爷,为什么你去揭我家姑娘盖头的时候没有这么多人呢?”
赫连宁恪还未说话,已经有个北松书院的学生认出了他。
“镇……镇北……”
赫连宁恪立刻勾住那个学生的肩膀,叹道:“是啊!真背啊!我当年与你家姑娘成亲的时候,府里用的酒太好了,那些个原本准备去闹洞房的人,都被喝趴下了,所以那天新房里一点都不热闹。”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看向了承心,意有所指。
承心道:“希望我的合卺酒不会有问题。”
“放心,我家娘子可不是贪杯之人。”
二人针锋相对,其他人却不明所以。
这时晚来一步的苍乐也终于赶上了大部队,他见赫连宁恪与人勾肩搭背,拍着那个学生的肩膀,笑道:“行啊!蔺高轩!这么快就跟镇北王世子关系这么好了!”
“前两日,还跟我抱怨,怕惹他不快!我说他没那么记仇,你看现在不是挺……”
苍乐最后的话被赫连宁恪直接揍回了肚子里。
损友,就是这么一个损法。
你卖我一会,我便揍你一次。
揍完大家继续去闹别人家的洞房。
众人知道了赫连宁恪的身份,虽然心中有疑虑,但还是不会有人如此不识趣地在现在这个时候提起。
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走到新房外,丝毫没有被之前的事情影响心情。
除了苍乐顶着一只青了的眼睛以外。
敲门声响起,是连翘开的门。
一群血气方刚的学生看见她,眼睛都看直了。
连翘红着脸,立刻退到角落里,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左芊秋见来了这么多人,根本来不及带上帷帽,她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赫连宁恪,他倒是先承心一步走进了新房里。
承心看着他嘴角一抽,喜娘也是眉头一皱。
哪有人比新郎官先进新房的?
而始作俑者已经拉起了左芊秋的手,柔声道:“等很久了?”
“是啊!我坐得腿都麻了,更别说阿雪了!”左芊秋压低了声音道,她又想把帷帽戴起来。
赫连宁恪拉住她的手,道:“不必隐藏了,苍乐已经把我卖了。”
左芊秋顺着他的话,在人群中找苍乐,发现苍乐青了一只眼,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