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雪看清了来人,却见他一身的风尘,还有衣裳上的血污,惊道:“你受伤了?”
承心怅然一笑:“我没事,赫连他们又把我拖下水了。”
甘棠雪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为他宽衣,待看到里面的衣衫是干净的,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
承心于是将今日他在松镇处理明日大婚的事宜,却被赫连宁恪拉去给人治病,半路上又遇上了刺客等事情一一告诉了甘棠雪。
“那阿秋呢?阿秋没事吧?”
“她没出城,只是内伤依旧,不能动武。”
承心说罢走近了一些,“你好像更在乎她一些?”
甘棠雪纤长的睫毛微微晃动了下,笑道:“阿秋受着伤,我自然更加关心她,而你......”
她走到承心面前,“你就在这里,我看得见,摸得着。”
她拿起绣帕想去擦他脸上的血污,但那血印早就干透了,“擦不掉呢......”
承心握住她白皙的玉手,“无妨,我一会就走。”
“这么快?”
“你想我留下来?”身上带着别人的血渍,承心也不想离甘棠雪太近,想了想还是准备离去。
甘棠雪没有回话,脸上却染上一片绯红。
见她不答话,承心唤道: “阿雪......”
“嗯?”甘棠雪抬眸看向他。
“我要走了。”
今日他本不该来的,但是赫连宁恪遇刺,他担心甘棠雪会有什么危险,这才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跑来见她。
“那......路上小心。”
带着些许的失落,甘棠雪嘴角露出一丝笑,本以为对方会就此离去,哪知承心忽然将她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放下。
他俯身脱去了她的鞋袜,又她盖上了被子,最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明天见,我的新娘。”
甘棠雪的心一直砰砰乱跳着,就算看着那个身影离去,她也依然心潮澎湃。
想起这几日来的风波,竟是直接印证了那玉泉观月老庙里面的那个签文。
七日必嫁。
甘府外,承心站在已经无人的暗巷中,对着虚空喊道:“回去吧!你来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你就是苏承心!”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赫连宁泽走出来,他喘着气身上衣裳尽湿,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承心以一个医者的目光看向他。
赫连宁泽闻言却怒了,“凭你也配娶她?”
他说着便朝承心挥拳而来,可惜他白日里练功练得强度太大,此刻站着都是勉强。
承心一把握着了他的手腕,“你太弱,护不了她。”
赫连宁泽竭力喘着气,面目因此而有些扭曲,他怒道:“难道你就能吗?凭什么?”
承心不答话,反而拉过他,对准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用力打去。
“......”
赫连宁泽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强忍着剧痛,不肯发出一声。
最初的疼痛消散之后,承心停手,后退了两步,道:“你的病并非不能治,努力活到那一天吧!”
承心的话犹在耳边,但赫连宁泽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
他按着被承心打过的地方,虽然那几个地方很痛,但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顺畅了许多。
这是他活了近二十年从来都没有过的顺畅感觉。
那个人,方才并不是在打他,而是在......治病?
赫连宁泽拒绝了随从的搀扶,自己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今日所发生的事对于他而言,都是那么异乎寻常。
被退亲,还差点被丫鬟爬床,不过赫连宁泽并不知道他以为的那个丫鬟其实是穆含烟。
然后那个从前一直都与他不对付的大哥赫连宁恪,跑过来关心他?
现在这个抢了他未婚妻的男人表面上是在打他,实际上却是在给他治病。
那承心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努力活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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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记羊肉烧烤摊,袁老板得知庆娘子以后就要去镇北王府了,当即垮下了脸。
“阿柔,你这......叫我可怎么办呀!”
“你继续做你的袁老板,以后也不必来我这羊肉摊上帮忙了。”
庆娘子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
赫连宁恪被左芊秋捏了好几下,这才站起身来,道:“庆娘子勿忧,我们还要在云州待上至少一个月时间,这期间你的包子铺和羊肉摊可以照做。”
“当真?”庆娘子激动道。
“当然是真的!”左芊秋道。
“不过,”赫连宁恪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道:“你爹明日就要搬到赫连府上。”
这下,众人都不解了,左芊秋想问,却被赫连宁恪喂了一口羊肉,再也说不了话了。
“回去再跟你解释。”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这恐怕不妥吧?”庆娘子为难地道。
赫连宁恪却忽然站起身,“我会给他最好的药,并派人去找闻迟真人,直到他能开口说话!”
“世子这......”庆娘子还待再问,她想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对她爹做到如此。
但赫连宁恪不容她多思考,“无需多虑,我自有我的打算,救你爹只是刚好需要他而已,我不用你为我做任何事。至于去丰州做厨娘的事,你若不想去,我也不强求,只是庆老头我必须带走。”
“去!我当然要和我爹在一起!”庆娘子不再多思考,立马答应下来。
“那我也去!”袁老板在一旁忽然道。
“你去瞎凑什么热闹!”庆娘子将袁老板拉回来,不悦道。
“阿柔,我不放心你......”
两人在角落里争论着去与不去的问题,一直没个结果。
左芊秋忽然道:“袁老板不要担心,说不定不到一个月就找到闻迟真人了。”
“承世子妃吉言,如此最好不过了!”
今日的庆记羊肉摊比昨日更热闹,不过左芊秋他们来得算早的,吃个七分饱之后,赫连宁恪便催着她要回去了。
左芊秋也不想挤人堆里,于是便依他了。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两人相扶着走的,与昨日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二人身后跟了好几个护卫。
原先他们一行人几乎是把这里的座占了七七八八,知道是镇北王府和将军府的人,其他食客都不敢吱声。
待完全看不见人影了,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说的最多的还是世子妃白日里被拐子绑走了,世子会如何报复那拐子。
毕竟赫连宁恪睚眦必报的传闻,早就传到云州城了。
“你为什么不骑马?”左芊秋坐在马背上,对着前方拉着缰绳的赫连宁恪道。
“骑马伤口疼。”
“很严重吗?”左芊秋担忧道。
赫连宁恪轻哼一声,“不严重,是苏承心报复我,故意下了狠药。”
“说不定那药好得更快呢?”
“他倒还真是这么说的。”赫连宁恪摇头失笑。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承心先生怎么会那么多东西,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不,有一件事情他不会。”
“是什么?”左芊秋望着赫连宁恪问道。
他转过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他不会笑!”
“哈哈哈......”
左芊秋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了,她忙替承心辩解道:“他有的时候还是会笑的吧?”
“是这样吗?”
赫连宁恪学着苏承心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然后僵硬地抽动嘴角,一看就是所谓的皮笑肉不笑。
“学得真像,哈哈哈......”
左芊秋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却见赫连宁恪将缰绳丢给一旁的肖文。
“保护好世子妃,我去去就来。”
“你要去哪?”左芊秋焦急地问道。
“去揍人。”
他说罢便骑上另一匹马往岔道上奔去。
骑马不是伤口疼吗?
左芊秋看着那个方向,认出那是去牢房的路。
“赤芍,你去保护他!”
“是!”
论武力值,可能还是肖文占优势,但灵活机变的能力,还是赤芍更胜一筹。
左芊秋早在接手他们九百人的时候,便对他们的身份及武功路数摸了个透。
谁会什么,又不擅长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就连派去保护甘棠雪的四人也是她精挑细选的。
半夏与甘棠雪身形相似,擅用短兵,适合贴身保护。
桔梗心最细,擅思考,懂谋划,能够合理分配四人的能力。
紫苏擅使长刀,破坏力最强,能以一当十。
连翘倒是最寻常的一个了,不过那是在武力值方面,在相貌上是一百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左芊秋一点也不担心有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女护卫会给甘棠雪带去什么困扰,因为再漂亮的女子,在甘棠雪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她总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一颗明珠。
“姑娘,咱们要等姑爷吗?”奈儿问道。
“走慢一些吧。”
太守衙门大牢,狱卒们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
这时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他们忽然清醒了过来。
“什么人?胆敢夜闯大牢!”
“我乃镇北王世子!今日世子妃遭人绑架,我想教训那拐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