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穆府之后,并没有受到责罚,原是穆瑞整个下午都不在府中。
穆含烟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中却失眠了。
一方面是那暗巷中的情景令她余惊未了,另一方面是思念那只有两面之缘的翩翩公子。
想着想着,索性不睡了,她起身提笔将那人的容貌画了下来,然后痴痴地看了一夜。
另一边将军府,因要筹办大婚的各项事宜,整个将军府都陷入了备战状态。
左芊秋将那一万两拿了出来,给陈氏去用。
毕竟将军府这些年是愈发简陋了,许多摆设被变卖,许多院落被上了锁。
陈氏追问钱的来源,左芊秋只好道出是赫连宁恪给的。
陈氏没有看到左芊秋面上的无奈,心中对这个新女婿是越发的满意。
夜凉如梦,左芊秋的梦中尽是前世恒儿惨死的景象。
待她第二日醒来,枕边已是湿润一片。
梅姑姑带着那一百名带刀女婢来给左芊秋请安。
左芊秋却道:“又不是看脸的,不如去练武场看看真本事。”
得知未来主子要在练武场会见,众女婢们皆是激动不已。
左芊秋令她们自行选择武器,然后按照不同的武器,组成不同的小组。
然后一一展现自己的本事。
有百步穿杨的弓箭手,也有力抗铜鼎的女力士,还有持剑耍得分为好看的剑士,五花八门,使什么武器的都有,更多的还是用刀的带刀女婢。
左芊秋看得热血沸腾之时,有丫鬟来报甘府来人添妆了。
她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送妆的日子。
“来人可是阿雪?”她激动地问道。
“是甘二姑娘。”
“快请进来。”
不一会,甘棠雪被人带着走进了练武场。
她看到那些个女婢们飒爽英姿,暗叹将军府果然不简单。
“阿雪,快过来!”左芊秋招呼她坐在自己身侧,丫鬟马上奉上茶。
“阿秋,你可真是令人羡慕。”甘棠雪由衷地道。
左芊秋失笑,“怪我不好, 这两日都抽不出空来找你。”
“不怪你,我也是今日借着为你添妆,才得父亲允许来将军府找你的。”
“阿秋,你可得帮帮我!”甘棠雪一脸愁容。
左芊秋看着她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即使是蹙着眉也不减一分的美,反而更添几分凄美的无助。
别说是个男人了,就算是身为女子的左芊秋也生出了几分豪情,想要保护眼前的人儿。
“我当然会帮你!”左芊秋坚定道。
“我想见一见承心先生。”
甘棠雪一说起承心,左芊秋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阿秋,怎么了,你不愿帮我吗?”
“苏承心,他……”左芊秋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道:“他不是良人,他配不上你!”
甘棠雪心一沉,手上的茶盏摔在了桌上,“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从未想过要去争取,他说他护不了你……”
左芊秋的话还未说完,甘棠雪的泪便已经滑落下来。
“阿雪,你别再想他了,这天下男子千千万,离了他苏承心,不也一样活吗?”左芊秋抱着甘棠雪,无力地安慰着。
甘棠雪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将眼中的泪水吞回去,又拿帕子擦掉脸上的泪痕。
左芊秋再去看她时,竟看不出她哭过的痕迹,只见甘棠雪淡然一笑:“罢了,嫁给赫连宁泽也未必不好,起码以后能与你一同住在镇北王府,彼此也有个伴。”
这话怎么听怎么熟悉,左芊秋惊觉,之前苏承心也是这般说的。
这两人心里都想着对方,连想法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偏偏不能在一起呢?
若是甘棠雪真的只能嫁给赫连宁泽,那必然不能让她再碰上大皇子了。
虽然三月之期很快,但并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半夏、桔梗、紫苏、连翘。”左芊秋一连喊了四个人的名字。
四名带刀女婢走上前,“请姑娘吩咐。”
“甘二姑娘是我最好的朋友,从今日起你们便跟随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四个人面面相窥,纷纷看向左芊秋身后的梅姑姑。
梅姑姑为难道:“姑娘,她们都是夫人留给你的。”
左芊秋微微一笑,“既然是我的人,我自然有替她们做主的权利。”
“是,姑娘说的是。”梅姑姑给她们使了一个眼神,那四人才应下。
“阿秋,我怎么能要你的人呢?”甘棠雪道。
左芊秋握着她的手,道:“阿雪,你就收下吧,你身边的丫鬟没一个能打的,带侍卫总归不是太方便。”
她又凑近甘棠雪耳边低声道:“人我给你了,到底能不能成为你的人,还要看你。若是她们做的不好,你只管将她们送回来。”
甘棠雪看了一眼梅姑姑,“阿秋的美意我便收下了。”
“谢谢你,阿秋。”她又轻声道。
左芊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方才略显伤感的气氛一扫而空,二人在练武场又看了会女婢们的训练,便准备回海棠苑。
丫鬟这个时候来报,又有许多云州城其他大家的姑娘夫人来给左芊秋添妆。
陈氏要左芊秋准备一下,义渠公主也来了,指名要见她。
左芊秋这下却发愁了,甘棠雪问怎么回事,她便将昨日奈儿代替她与义渠兰沁比武赢了的事告诉了她。
“奈儿的武功居然这么厉害?”
“这丫头在将军府横行惯了也就我能制得住她。她能赢义渠兰沁,并不意外。”
甘棠雪曾想起承心与她说笑,说他有两个奈儿那么厉害。
这般想来,承心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呢?
是了,他与赫连宁恪打架似乎也不相上下。
甘棠雪心中想的全是承心,左芊秋拉了拉她的衣襟,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阿雪,现在该怎么办呢?”
甘棠雪看着左芊秋身侧丫鬟打扮的奈儿,也是一副愁容地看着自己。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再说,你不是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吗?不见她又能怎么样?”
“阿雪说的有理,但我还是想见一见这个义渠来的公主。”左芊秋道。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义渠兰沁是个好姑娘。
她又对那传话的小丫鬟道:“你去请义渠公主来海棠苑。”
海棠苑门口,远远地立了一个修长的人影,他身着烟灰色的道袍,两缕碎发从额头上垂下来。
微风吹过,带起了他的衣袖,他的头上的发带,以及那略显慵懒的碎发。
承心如同一名仙人遗落在人间一般,听到声响他转头,只一眼,便锁定住了左芊秋身边的那个人。
甘棠雪早就驻足不前,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来做什么?”左芊秋面带不善道。
承心丢给她一个药瓶,“你要的假死药。”
“不是说过不需要了么?”赫连宁恪早就拆穿了她的计谋,还将计就计把她带进了坑了。
这假死药似乎已经没有用处了。
“以备不时之需。”
承心对左芊秋说着话,眼神却看着甘棠雪。
他说完这话,时间似乎就凝固住了,左芊秋招呼奈儿等小丫鬟跟她进海棠苑,将甘棠雪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承心与甘棠雪没有发觉,这海棠苑门前,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他们彼此都无言,仅仅只是看着对方,似乎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千言万语。
“你还好吗?”甘棠雪率先打破沉默。
承心有一瞬的恍惚,随即露出释然的微笑。
“挺好的,你呢?”
甘棠雪眼中噙着泪,她想开口说不好,但话到了嘴边,又改口了。
“我也很好。”
二人一时又无言,有时候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
承心此行并不是来送药的,他只是想着今日能否在将军府见到甘棠雪,没想到真被他见到了。
甘棠雪也知道承心是有苦衷的,向她求亲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镇北王府的二公子赫连宁泽。
他是为她好,才没有去争取。
其实甘棠雪很想告诉他,只要他开口,她便会抛下现在拥有的一切,与他远走天涯。
可是,那之后呢?
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道士,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更不是一个普通的学院里的先生。
他有秘密,更有远大的抱负。
怪只怪她等不起了。
“那你为什么哭了呢?”承心颤着手想要迈步靠近她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却生生止住了脚,那手也只是垂在身侧。
甘棠雪笑着,如同绽放在幽谷中一朵圣洁的兰花。
“我没有哭,我只是高兴。”
她说完这句话,又有一滴泪水盖上了旧泪痕。
承心的心随着那滴泪水一同坠落,他还是忍不住上前伸手接住了那滴眼泪。
“赫连宁泽本性不坏,总好过明珠蒙尘。”
自承心迈步起甘棠雪心中便带着一阵希冀,他的话却又让这希冀坠落。
她苦笑,“我明白了。”
“进去吧,左姑娘还在等你。”
远处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甘棠雪转身走进海棠苑,当她消失在门扉中时,她忽然道:“苏承心,你欠我一个解释!”
承心没有回答,甘棠雪也没有等他的回答,她已经走进了海棠苑深处。
她知道他今日给不了这个解释,她只是想说出心中最后的那一份不甘。
那脚步声已经逼近,承心看着合上的院门,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想给你一个解释。”
但这世上,有些事不知道,会比知道少很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