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甘棠雪回来,左芊秋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阿秋……”甘棠雪已泣不成声,她无力地任凭左芊秋拉着她进入房内。
左芊秋帮她擦着泪水,劝道:“苏承心不值得你为他哭!”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
真的好喜欢他……
有的人的喜欢,呈于表面,一如穆含烟义渠兰沁之辈。
但有的人的喜欢,却已经深入骨髓,就像是甘棠雪。
然而她是一个内敛的人,也唯有在左芊秋面前才敢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在承心面前,她反而不会。
“阿雪,我会帮你的!不是还有三个月时间吗?”左芊秋虽然对承心失望透顶,但是甘棠雪的诉求,她还是会去帮她。
不仅仅是为了阻止镇北王与大齐皇室交恶,更是为了成全她这个好友的心意。
怀里的人抽泣声越来越小,左芊秋将她交由丫鬟照顾,便起身前往海棠苑前厅。
义渠兰沁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奈儿跟在左芊秋身后唯唯诺诺的样子,连穿戴的衣服都与这院中其他的丫鬟一模一样。
义渠兰沁心中了然。
“你才是左芊秋?”她看着左芊秋问道。
左芊秋屈身施礼,朗声道:“芊秋受伤不能动武,不得已才让奈儿去与公主对决,还请公主见谅。”
她也不等义渠兰沁回话,就自己起身了。
“算了,本来我还想找你重新比过,既然你不能动武,那我也不能趁人之危。”
左芊秋松一口气,却闻那义渠兰沁又道:“听说你已命不久矣,不久是多久啊?”
此话一出,一屋子低着头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丫鬟们,全都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义渠兰沁。
这公主说话也太耿直了吧。
这就好比问一个人,你什么时候死?是一样的,但她的语气偏偏又像是在说,你有没有吃饭。
“镇北王妃派人与我说,你快死了,赫连哥哥逼不得已才成全你,许你世子妃之位。待你死之后,赫连哥哥他还是我的。”
“为了赫连哥哥,我愿意等上一两年。”
“但我总得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等吧?”
左芊秋率先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她早听闻过这个义渠公主为人十分率真,现在看来,这哪是率真这么简单。
分明是我行我素,不给人留活路啊。
她微笑以掩饰尴尬,“原本大夫说我活不过七日的,但是得知明日就要与恪哥哥成婚,我心下高兴,大夫又说或可再活一个月。”
看着义渠兰沁瞬间垮下去的脸,左芊秋心道:这义渠兰沁偏执如此,不下一剂猛药可不行。
为了早日令义渠兰沁清醒过来,也为了自己早日摆脱赫连宁恪,左芊秋这算是豁出去了。
对赫连宁恪本人不叫“恪哥哥”,与外人说起反而这么叫。
左芊秋有些佩服自己的演技。
“没想到这所谓的冲喜还真有些用呢。”她说着,又拿帕子嘴偷笑,十足的得意之态。
义渠兰沁顿时被气得不轻,她来之前根本想不到左芊秋居然是这种人。
“我看你别得意的太早,赫连哥哥此时根本不在云州城,想来他早就反悔了,只怕躲了起来,根本不想见你。”义渠兰沁不甘示弱地道。
左芊秋面露惊讶之色,若是昨日赫连宁恪没有来与她告别,她还真会当真,那样她心里还不得偷着乐。
“恪哥哥他昨日与我来道别,说是出城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明日定会回来拜堂的。真希望他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左芊秋揪着胸前的衣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再一次给义渠兰沁一记暴击。
“他居然还特地跑来与你道别!”想着昨日在茶楼中,赫连宁恪明明见到了她,却不告诉她出城的事,害得她昨日找了一整天。
义渠兰沁心中委屈,更是愤慨,她将手放在腰间的弯刀上,想一刀砍了这抢了她赫连哥哥的左芊秋。
却见左芊秋捂着心口猛然咳嗽起来。
“姑娘,你伤还未好,本该好好休息,何必出来找罪受呢!”奈儿扶着左芊秋,一副担忧的样子。
左芊秋暗暗给奈儿点了个赞,有气无力地道:“义渠公主亲自上门,我怎可不见。”
义渠兰沁的手垂了下来,她做不到杀一个将死之人。
“你既然重伤在身,还是好好躺着吧,免得明天拜堂都站不起来,别给赫连哥哥丢脸!”
无论如何,义渠兰沁心中想的还是赫连宁恪。
看着她转身离开,左芊秋长须一口气,奈儿扶着她在矮榻上坐下。
“这可比上场比武还累!”她笑着道。
“阿秋姐姐辣手摧花起来,也是一点都不手软。”甘棠雪从里间走出来。
“什么辣手摧花?我是为了义渠兰沁好。早点对赫连宁恪死心,才能看清她身边人。”
“不是叫‘恪哥哥’吗?”甘棠雪戳了戳左芊秋腰间的软肉。
左芊秋“咯咯咯”地笑起来,“阿雪,你笑话我!看我不收拾你!”
两人在矮榻上闹成一团。
海棠苑的院墙上,承心看着之前还伤心落泪的女子此刻恢复了笑颜,他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
她心情愉悦,他便跟着她一起愉悦。
然而刚想离开的他,却发现出了海棠苑的义渠兰沁并没有直接出将军府,而是去了将军府的练武场。
他便悄悄跟了上去。
义渠兰沁受了一肚子气从海棠苑出来,本想离开,却觉得难得进一趟将军府,不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实在是浪费这一次机会。
于是她便去了练武场。
可是没想到,这位义渠公主原本就脆弱的心,又一次在练武场受到了暴击。
那些个带刀女婢各个武艺高强,她只不过想随便跟她们比划两下,却几乎被完败。
打一个两个,她还尚且能够应付,三四个一起上,这算是什么意思。
那些女婢们却道:“战场上可没有规矩可讲。”
义渠兰沁愕然,敢情这些个还是准备上战场的女将士。
惹不起惹不起!
最终义渠兰沁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将军府,一整日受到层层暴击,她觉得自己与左芊秋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
武艺、计谋、以及赫连宁恪的态度,全部被完爆。
“兰沁妹妹这是怎么了?”
“穆姐姐!”义渠兰沁见到穆含烟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她忍不住抱着穆含烟哭道:“穆姐姐,我该怎么办?我好像什么都比不过她!”
穆含烟眼中闪过一阵精光,要的就是你现在最受挫的心态。
她捧起义渠兰沁的脸,安慰道:“妹妹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别在这傻站着了,叫别人看到不好,姐姐带你去个地方。”
荟儿忧心地悄声道:“姑娘,咱们还不回府吗?”
穆含烟瞪了她一眼,“大哥自己都不回去,哪有空管我?你给我把嘴巴封起来,小心我把你卖了!”
二人说话很轻,是以义渠兰沁并没有听到。
她跟着穆含烟来到了一间茶楼的雅间。
承心便跟着进入了隔壁一间房。
“莫说姐姐没有帮你,这是我好不容易从一个神医那里厚颜求得的药。”
穆含烟从怀里拿出两个瓷瓶,一个红色的瓶塞,一个蓝色的瓶塞。
“这是什么?”义渠兰沁问道。
“红色的这个叫‘欢’,服下此药的男子,会爱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女子。”义渠兰沁手一抽搐,想要去拿那瓶“欢”,又生生止住了。
“别急,还有一瓶,名叫‘安’,服下此药之人可休养生息,一月内都会每晚安眠。”
义渠兰沁蹙眉不解,“这药有什么用?”
穆含烟灿烂一笑,“妹妹莫不知这成亲之后可是要洞房的。”
义渠兰沁的脸倏地红了,“姐姐你说的这与我何干?”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是给赫连哥哥服用此药,那他便不会与左芊秋圆房!”
穆含烟点了点头,“可惜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妹妹还是用这个‘欢’,见效更快。”
她说着便要将那瓶“安”收回去,义渠兰沁忙伸手去抢过来,道:“有这瓶‘安’便足够了。”
“那瓶‘欢’……我不需要那个,我不想赫连哥哥是因为这种药而爱上我。”
“还是妹妹你善良,不像那左芊秋为了让赫连世子娶她,不惜重伤博取同情。”穆含烟道。
“姐姐你莫说她,她也是挺可怜的,原本活不过七日,与赫连哥哥成亲才能多活一月罢了。”
“这世上哪有这种事?”穆含烟不相信左芊秋真这么容易死。
受了伤,对外怎么说,还不是她说了算,到时候一月之后左芊秋没有死,又可以说成是赫连宁恪的功劳。
“若是如此,这世上的大夫都不需要了,只需摆一场喜宴,不就什么病什么伤都好了。”
“姐姐说的好像也有理。”义渠兰沁被点醒,看来有必要找个大夫来帮忙看看,那左芊秋的伤情到底如何。
“妹妹你还是太单纯。”穆含烟摇着头道。
二人又聊了许多话题,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承心听到这便离开了,这一夜他并没有回玉泉观,而是在城南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甘棠雪同样也没有回甘府,左芊秋将她硬留在了将军府,陪她住一晚。
“你说赫连宁恪到底干嘛去了?”
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左芊秋看着头顶的床帐,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甘棠雪。
“你担心他呀?”
“我巴不得他回不来呢!”左芊秋撇撇嘴,口是心非道。
“真的?”甘棠雪再次问道。
左芊秋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悄声道:“假的。”
赫连宁恪,你可千万要平安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