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乐看到承心回来了,却不见左芊秋,忙跑到后院去寻人。
却见她坐在竹亭中,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那手上一道殷红的线条缠绕着,分外的刺眼。
苏承心不去争取,难道甘棠雪就真的要走前世的老路了吗?
前世甘棠雪曾写信给左芊秋,信上说,她在大皇子府上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大皇子独宠她一人,但是大皇子被册立太子之后,太子东宫里的人争宠是愈演愈烈。
她在那里是如履薄冰。
再加上甘太守后来随赫连部一起叛变,她的身份就一直被人诟病着。
不行,既然重活一世,就不能让她身边的人再活在悲剧之中。
她一定要想办法让阿雪得到幸福。
既然苏承心这边不行,她就先回去找阿雪,看看能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你怎么受伤了?”
正在认真思考问题的左芊秋被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
她收回思绪,抬头看向那张纯净中又透着担忧的脸,尴尬地笑笑。
“失手打了茶盏,不碍事的。”
左芊秋起身想离开,手却被抓住了。
“你都流血了!”苍乐偏执地拿出帕子擦去左芊秋手上的残血。
突然的接触,令左芊秋有一丝不适,她想抽手,却见苍乐一副认真的样子,倒不好用强的了。
“血已经干了。”
“可是伤口好深!”苍乐执著于那个伤口,“你等着,我去拿点药来。”
左芊秋来不及叫住他,苍乐便如一阵风般消失了。
“奇怪的人。”她望着那个方向低声道。
忽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左芊秋一抽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抓住挣脱不开。
她抬头便撞进了赫连宁恪幽暗的眸子里。
褐色的粉末在伤口上融进血肉里,刺痛感消散,留下一阵清凉。
“苏承心冥顽不化,但他的药还是不错。”赫连宁恪边说着,边拿纱布包扎。
“你碰见他了?”
“嗯,他给我的药。”
不知为什么,换做赫连宁恪握着她的手,她便没有那股子不适感,反而很熟悉,很安心。
左芊秋被这个想法惊得耳后腾地红了,她局促地收回自己的手,一转身却看到苍乐无措地出现在亭外。
一时之间尴尬的气氛在亭内外扩散,她一句话也没说,快速离开了这片尴尬之地。
赫连宁恪看着她消失在林中,才转头对苍乐道:“收起你的想法。”
苍乐似有不甘,“赫连兄即将大婚,却带着女人出城。不知道我未来嫂子,左大姑娘会有什么想法?”
赫连宁恪嘴角一抽,淡淡道:“小芊便是左芊秋。”
苍乐的脸瞬间垮下去,想起之前上北松书院一路被左芊秋甩开,难以想象她便是那个传闻中的将死之人。
末了,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苍乐俯身行了一个礼,“是我孟浪了,还请赫连兄莫要怪罪。”
“呵,收起你那轻浮的性子吧,否则迟早会吃亏的。”赫连宁恪道。
苍乐不以为然,他调笑道:“真不愧是赫连兄,居然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对抗义渠部的逼婚。”
“赫连兄伤了左大姑娘,本着负责的态度,娶她为妻。义渠部想反对也不占理啊!”
“高,实在是高!”
赫连宁恪笑意不减,叹道:“不是我想的,我只是顺势而为,将计就计。真正高的是她。”
“那你们两到底谁更厉害些呢?”苍乐抛出自己的疑问。
赫连宁恪眉头打上了一个死结,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昨日在玉泉观后山,左芊秋根本就没有出手过。
但他不会再去尝试了,谁输谁赢,根本就不重要。
“你说呢?”他抛给苍乐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赫连宁恪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北松书院的一间院落中,门口的书童立刻给他行礼。
“公子请稍后,山长正在会客。”
“我要见的不是你们山长,是他的客人。”赫连宁恪道。
书童会意,进去通禀。
不一会,他便出门请赫连宁恪进去。
左芊秋走开之后其实一直都远远地跟着赫连宁恪,见他神秘兮兮地进去了,便也想跟着一起。
同样如此的还有呼延寒和苍乐二人。
书童却将三人拦在院外。
“怎么他能进,我们就不行呢?”苍乐耍起了少爷心性。
书童行了一个礼,“院中有许多山长种的珍贵药材,不便这么多人进来,请见谅。”
他说罢就转身关上了院门。
左芊秋看着苍乐吃了闭门羹,轻笑一声,绕着院子走去,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苍乐见状,暗道:这未来嫂子胆子不小。
“呼延,咱们跟去看看。”
二人顺着左芊秋消失的方向,走去,隔着镂空的院墙便见到她闪身进了一间屋子。
“咱们走!”苍乐想也没多想便一跃跳进院中。
“哎哟!”
呼延寒还在院墙之上,看着院中的苍乐摔倒在地上。
他方才落地的地方刚好有一株矮矮的灌木,而那灌木的叶子上竟然长着尖刺。
苍乐显然被刺到了,捂着大腿不住地哀嚎。
“小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弄伤我的猫儿!”一个白须老者气势汹汹地拿着药锄出现在二人面前。
“什么猫儿?哪来的猫?”苍乐问道。
老者冲到那诛带刺的灌木前,那灌木早已被压断了枝干。
“这株猫儿刺是老夫好不容易从南边弄来的,养了许久才长这么点。今日被你一屁股坐断了,你得赔我!”
“不知前辈要多少银子?”呼延寒从墙上跳下来。
之前书童便不让他们进,他们偷偷进来,总归是理亏。
老者见二人衣着不凡,于是道:“一百两!”
苍乐一下跳起来,不顾身上的伤,“这么一颗小树,就要一百两?那它弄伤了我,我都没问要赔偿呢!”
老者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你懂个屁,这猫儿刺生于秦岭以南,要在云州存活,已是不易。且这还是十分珍贵的药材,收你一百两算便宜你了!”
“再说了,我这北松书院只接待君子,绝不接待贼人,二位不请自来,擅闯我这院落,我就是报官也不为过。”
“按照大齐律例,擅闯私宅,该罚云州大牢蹲上十天半个月。”
老者气势高涨,苍乐和呼延寒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呼延寒从腰上解下钱袋,想要花钱了事。
老者又气道:“此等黄白之物,不要拿出来污了老夫的眼!”
呼延寒伸进钱袋中的手僵住了。
“要钱的是你,不要钱的也是你 。你到底要怎样?”苍乐脱口而出。
老者缕了一把白色长须,气定神闲道:“在我北松书院,凡事犯了错的人,都是以罚做工的。”
“你二人年纪轻轻,力气应该不小,就来老夫的药田做半个月工吧。”
苍了瞪大了眼睛,自己这一摔可谓是摔出了一个巨坑。
“这树不是我压断的,不应罚我。”呼延寒欲将自己置身事外。
老者挤眉弄眼一番,道:“你行事沉稳,认错态度良好,老夫便放过你。”
“但是你!”他又指向苍乐,“既然一百两都压在你一人身上,你便要来我的药田做工一个月才能抵债!”
苍乐还要反驳,老者就以报官做威胁。
想着自己是偷偷从苍家溜出来的,若是被家里人知道他出现在云州城,违反了祖训,可就不是做一个月工那么简单了。
“呼延,救救我吧!”苍乐很没形象地一把揽住呼延寒的肩膀。
呼延寒挣开那两只爪子,“成啊,把你那只白隼给我,我就帮你一起抵半个月的工。”
“你要我的白隼!”苍乐被自己坑完,又被好友坑了一波。
“能不能换个别的啊?我苍家的宝贝可不止这一个。”
“不能,你苍家有的东西,我呼延家也有。”
苍乐一手捂着大腿上被扎伤的地方,一手捂着胸口。
他的心在泣血啊!
草原上牧民狩猎,常有人养鹰作为帮手,但是白隼却很少见。
基本上是属于千金难求。
“一个月就一个月!”苍乐断然拒绝。
呼延寒也不强求,他双手交叉,看着苍乐被白须老者带走,一副看戏的模样。
再说先他们一步进来的左芊秋,她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会客所在的房间。
这充满了书香的房间,分内外两间,由一个雕刻精美的木质屏风隔开。
左芊秋从窗户跳进来的,恰好进入到了内间,隔着那个屏风,赫连宁恪与另一个人则对坐在外间榻上。
二人都没有发现房里多了一个人。
书童伺候完茶水就出去了。
“章叔,可是有消息?”是赫连宁恪的声音。
他问的是谁?左芊秋心下疑问。
赫连宁恪有太多的秘密了,她前世居然对这些豪不知情。
也是因他将自己保护得太好了,什么事都不曾让她操心过。
直到赫连部举起了谋反大旗,她才如梦初醒。
但那时候一切都晚了,她早已被大齐抛弃,父母亲人都站到了她对立面上。
很快另一个人就回答了,他道:“夫人已经消失了二十多年,想要找到她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
“当年她将我派到你身边来,为的是辅佐你继承王位。她不愿自己露面自有她的苦衷,世子又何必非要找到她呢?”
“母亲她既然有你这么能力出众的部下,为何要躲藏二十年?”赫连宁恪的声音带着埋怨,他又道:“章叔,你还不能告诉我她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