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外头正与甘棠雪告别,是以没注意到赫连宁恪与左芊秋的谈话。
等她进屋去,看到左芊秋面色似乎比先前红润了不少,不禁对赫连宁恪的提议又同意了三分。
“阿秋。”陈氏唤道。
左芊秋心中委屈,听到熟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氏心疼,坐在床沿上,抱着她道:“阿秋别哭,娘一定会救你的。”
左芊秋抽抽搭搭地,她愧对陈氏啊。
但是她不顺着赫连宁恪的意,到时候她卖身的消息被公开,将军府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
陈氏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温柔道:“阿秋啊,你觉得赫连世子怎么样?”
左芊秋嘟着嘴,可惜陈氏看不到。
“他……”
他简直就是一个大无赖!卑鄙无耻还下流!
“他人很好。”左芊秋轻声道。
陈氏心中一叹,女大不中留啊!
“那阿秋可愿嫁他为妻?”
鬼才愿意呢?镇北王府那是一个十足的大火坑啊!谁跳谁死!赫连家几乎没一个正常人!
左芊秋故作惊讶,然后娇羞道:“女儿愿意。”
陈氏闻言,竟也哭了起来。
“阿秋有了夫君,以后会不会记不得娘了?”
左芊秋心跟着一抖,想起前世陈氏与左将军的惨死。
泪水也止不住地流。
她哽咽道:“阿秋永远不会忘记娘还有爹的。”
“阿秋宁愿一辈子留在娘身边。”
陈氏欣慰一笑,“身为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只是要擦亮了眼睛,找对良人。”
“我看赫连世子为人不错,他虽失手伤了你,但也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
“娘方才拿剑试探他,他也毫无畏惧。”
左芊秋心道:娘啊,你是被那大无赖给骗了。他是为了自己解脱,来拉你女儿入火坑啊!好给他垫背呢!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外头赫连宁恪找到苏承心,追究他之前弃他不顾,独自面对陈氏。
承心的眉头打了一个死结。
“我做不出睁着眼说瞎话这种事。”
“你将这冲喜的黑锅丢在我身上,我不怪你。”
“以后,莫在逼我去做违心之事了!”
赫连宁恪哑然,见承心说得如此郑重其事,他咧嘴一笑。
“是我顾虑不周,不该摧毁你英明神武,遗世独立的形象。”
“还请承心先生见谅!”
他俯身行了一个礼,心中却将承心这次没义气的仇给记下了。
承心淡然道:“下不为例。”
这一晚,陈氏留在玉泉观陪左芊秋,塞北军则返回了将军府,不然这玉泉观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而赫连宁恪倒是带着阿鱼也离开了,阿鱼掏出他之前买的酱牛肉和烧鸡。
赫连宁恪晚饭虽然吃了很多斋菜,但依旧没吃饱,此时心情正好,倒也不嫌弃那些菜早已凉透了。
拆开纸包,边走边吃。
阿鱼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丢了马肯定要挨一顿训斥。
到半山腰时,那菜早就全部进了赫连宁恪的肚子。
主仆二人翻身上马,直奔城外的赫连部大营。
嗯,问塞北军借了一匹马。
玉泉观厢房里,左芊秋母女俩说了许多话,边说边哭。
左芊秋是委屈自己这辈子还是难逃赫连宁恪的魔爪。
陈氏却以为她是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才如此伤心。
“娘,别哭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陈氏只道她是安慰自己,于是便慢慢止住泪。
“嗯,娘不哭。阿秋也莫哭,快睡吧,明日一早还要回将军府呢。”
“嗯。”
左芊秋欣慰一笑,抱着陈氏一同入眠。
她只觉得能够重生真的是太好了。
娘还活着,爹虽在沈州,但应该能够得胜而归。
若是没有赫连宁恪,她真的想去给老天爷烧一炷香。
但是……
罢了,就当是牺牲自我,拯救众多可能会被赫连宁恪祸害的良家妇女吧。
赫连部大营,镇北王看着被绑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次子,有气无处发。
他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货?
这么明显是有人故意在挑拨太守府和将军府的关系,这蠢儿子还跑去帮别人当打手。
当然甘太守比他儿子更加蠢。
与将军府作对,于他没有丝毫好处。
福欣公主心疼儿子,开口道:“泽儿也是受奸人蒙蔽,还是算了吧。”
她一开口求情,镇北王就来气。
“还不是给你惯的!”
他又问副将,“那几个去将军府的士兵就挨过军棍了?”
“三十军棍,全部都已经行刑完毕。”
“嗯。”镇北王起身,伸手道:“把军棍拿来,我亲自给这逆子行刑。”
赫连宁泽猛然抬头,“父王,我私自调兵有罪,那大哥躲避义渠部的婚事,陷赫连部于不义,难道就没有罪吗?”
“你可知他为何非要来云州?”
“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吗?”镇北王沉声道。
赫连宁泽道:“他是为了左芊秋!那左芊秋早就是他的人了!昨日的比武根本就是他们两的一场戏!”
“住口!市井的闲言碎语也可轻信?”
镇北王不容他多说,伸手拽着他,就往营中的广场上拖。
“一码归一码,先老子先教训你一顿,以正军纪!”
福欣公主追出来,“王爷,泽儿受不得打啊!”
“我自有分寸!”
“来人,扶王妃回去歇息。”
立刻就有士兵将福欣公主拦在主营中,不让她出去。
福欣公主敢怒不敢言。
她虽是大齐的公主,但赫连部是赫连天藏说了算。
他虽被封大齐的镇北王,却更是赫连部的主君。
草原八部的实际统治者。
此次来云州,福欣公主身边的护卫军根本就没带多少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过。
一击击军棍打下来,赫连宁泽咬着牙受着。
他是主将,受罚比一般士兵更多,得受四十记军棍。
镇北王虽打得狠,却很有技巧,不会伤到筋骨,至多只是皮外伤。
要在军中立威,但他也顾忌这是自己的骨肉。
四十记军棍下来,赫连宁泽背后已经没有一处好肉,不过他却是异常地清醒。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手下留情了。
不然凭他的身体,根本熬不住这四十军棍。
同样的,换一个人来行刑,他也可能会熬不住,即使他打得没有镇北王重。
福欣公主已是泪流满面,她不顾士兵的阻拦,冲出来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泽儿!”
“母妃!”赫连宁泽颤着道。
“大声告诉你母妃,我打得如何?”镇北王气势如虹喝道。
赫连宁泽撑着身体,大声道:“打得好!”
镇北王大笑,“还算得上是我儿!”
他旋即命人抬赫连宁泽下去,又叫了军医去。
营帐内,福欣公主摸着眼泪,哭道:“赫连宁恪他简直不是个东西,凭他居然也敢打你!”
赫连宁泽坐在床沿上,他后背虽痛得厉害,但镇北王打得还没有赫连宁恪打得重。
是以,他躺也不是,趴也不是。
“母妃,大哥今日亲口承认左芊秋是他的人。我觉得义渠部不会放过他的。”
“咱们可给义渠公主传个信,让她去收拾他们。”赫连宁泽忽然道。
福欣公主止住声,“你说的可当真?”
“你皇帝舅舅早就想给塞北军换帅了,若是赫连宁泽真娶了左芊秋,倒是算给了他一个不得不换的理由。”
“母妃,你这是赞同他们了?”赫连宁泽不解。
福欣公主弯唇浅笑,“当然赞同,不过义渠公主那里也要去通知一声。”
赫连宁泽反应过来,“母妃,我也有个心仪的姑娘,请母妃帮我!”
自己的儿子能不了解吗?
福欣公主早就猜到了,“你说的可是甘府二姑娘甘棠雪?”
“此事我早就与你父王提过,但你父王嫌甘墨林这个亲家太蠢,将来恐怕会拖他后腿,故而不肯答应。”
赫连宁泽心一沉,他急道:“母妃,是儿子娶媳妇,娶的是甘二姑娘,又不是她老子。”
福欣公主对这个儿子一直心存愧疚,是以耐不住他的磨,便答应道:“行吧,我一会与你父王再去说一说,他若答应,明日就去甘府提亲。”
“母妃最好了!”赫连宁泽一高兴,跳起来抱着福欣公主的手臂,丝毫不顾自己上半身缠满了纱布。
“小心你的伤!”
福欣公主从儿子营帐中出来,便回到大营,刚想进去,便听到里头传来谈话声。
“你刚刚说什么?”镇北王感觉自己听错了。
赫连宁恪夺过镇北王手中的酒袋,训斥道:“一把年纪了,就少喝点。连话都听不清了。”
镇北王看着儿子抢了酒袋就喝,这哪里是关心他,分明就是这便宜儿子自己想喝。
赫连宁恪仰头灌了一口,随即道:“我要娶左芊秋,请父王明日去将军府帮我提亲。”
左芊秋这个名字,镇北王今日听了不下百遍了。方才赫连宁泽提到,他还不太相信,觉得自己儿子不可能做这种为了一个女子去揍自家弟弟的事。
结果赫连宁恪亲口承认了。
他不光承认他为左芊秋揍了赫连宁泽,他连左芊秋本人都揍了。
“你知不知道义渠公主正在来云州城的路上?”
“你知不知道若我赫连部与塞北军联姻将会令大齐皇帝猜忌!”
“知道。”赫连宁恪道。
“那你还要娶她?”镇北王气道。
“她活不了多久了。是我伤了她,我就要负责到底。”
镇北王一时哑然,随即一拳将赫连宁恪击倒在地,顺势夺过了那个酒袋。
“你这畜生,你伤了她还不够,还想娶她?”
“你难道想她死在洞房之夜吗?”
赫连宁恪想起所谓的洞房之夜,瞬间脸就红了。
镇北王喝了一口酒,见他模样,怒骂道:“我没你这么畜生的儿子!”
赫连宁恪收起胡思乱想,擦掉嘴角的血迹,道:“左夫人已经答应了,阿秋她也是愿意的。”
“先斩后奏,好本事啊!”镇北王气道。
“我本就不是来寻求父王的意见的,明日您去也好,不去也罢。”
“左芊秋,我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