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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射日台上,蓝冰碎裂,爽姐缓缓醒来,睁开眼,满眼赤红,一颗裂缝遍布的红日嵌在天上,无数飞火如密雨般从中喷射而出。

她挣扎着,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坐起,骷髅与射日箭已消失,远处横着射日弓,瞌爷与金翅大鹏鸟也都不见踪影,革囊也已不见,身边放着两座石屋、众兵器以及两块黄金圣垢,西争日岛上的火焰已灭,立着一道浓黑的烟柱。

忽然之间,她明白了一切,昂首向天,望着裂日咬牙切齿地骂道:“小贼,姐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捡起黄金圣垢扔进嘴里,在身体飞射中的霞光中盘膝坐好,念起紧箍咒。空中,日球忽地如裹着十万只发狂的火蜂的火晶球般剧烈震起来,赤色火雨与金色碎片漫空迸射,球壁表面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球体的斜上方炸开一个大洞,从里面挂出一道如银河倒挂般的赤色阳浆,黑色的鸟喙自其中探出来——是三足金乌的鸟喙。鸟喙之后,金乌深红色的鸟头的也探了出来。接着,日球的两边和底部也接连破洞,从里面分别探出三足金乌的金色双翼、黑色的三足和赤红色的菊门。

如母鸡下初蛋时努头缩颈一样,金乌双翼上举又下拍,三只鸟爪在空中不住地虚抓,而火菊则一张一合,每次张开时都显现出一个白光缭绕的球形物。此物先是一端慢慢探出来,接着越来越多,然后化作一颗激射的光卵,带着滚滚的金色阳浆飞坠而下。

产出光卵之后,金乌的头颈、双翼以及三足抽搐几下后便即垂落,此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而在光卵激射而出的时候,一根带金箍的巨棒却骤然穿出下方的破洞暴伸而出,眨眼间追上光卵,如打高尔夫球一般对准光卵横空一击,瞬间将其向北击飞而去。

化龙岛,震龙门外的最上方,龟爷正迎着瀑流执着地向上攀登,化龙的门槛已经近在眼前,怀着逆天逆地逆一切的信心,重又被梦想照亮的他坚信这一次一定会成功。

然而,为何又失败了呢?

空中,金翅大鹏鸟自南边向岛上飞过来,追随在其身后的星河在空中化成双手合十的大日如来像,盘膝而坐,飞落在鹏背上。空中,方圆近千公里大小的光卵自上方飞射而来,金翅大鹏鸟身形暴涨着,载着大日如来一起向光卵迎去。

二者瞬间相遇,大日如来踏鹏背飞起,以足球门将(非中国男足)凌空射门的姿态,一脚将光卵向南开去。

龙宫所在海域,光卵自北边飞射而来。由四龙奶等化成的四条白龙带着数百条金龙与白龙,迎着光卵撞上去,龙身绕卵,将其飞射而来的势头减缓了很多,但终究还是无法将其完全阻住,光卵带着如被烧焦的泥鳅般的众龙,射穿九莲传送阵,砸在了覆在钵盂口上的那张霓彩八卦网上。

一瞬间,光卵赤焰勃发,与钵盂底部猛然暴涨的地火一起将钵盂吞没,上方的九莲传送法阵如一座被引爆的高楼般逐层向下沉落。在下落的过程中,众龙不顾自身安危,仍皆昂着头向上喷射水柱……盂内的海水沸滚翻涌,光卵一半沉在水下,一半浮在水上,自漩涡内涌来的水族和从空中落下的水族以及龙族,被煮熟后的尸体浮沉于盂内以及周围的海面上,然而仍飞旋的漩涡仍引着周围海域的无数水族前仆后继地涌过来。

金翅大鹏鸟载着大日如来像飞临钵盂上空,大日如来像在鹏背上一蹬,借力在空中翻一个跟头,头下脚上地向下拍落,一掌将金翅大鹏鸟按落在光卵之上,金翅大鹏鸟惨叫道:“如来神掌?!”

脑中骤然闪现出不久前与瞌爷的一段对话:

瞌爷:“……哦,原来如此。哎,你来东海,除了落下射日岛外,还有没有别的任务?”

金翅大鹏鸟摇头道:“不知道啊,当年他只说让我来东海待一百年,其他什么都没说。现在眼看着马上要满一百年了,他也不说让我回去,也没说有别的任务。”

“也就是说,除了在化龙岛吃了八十多年的龙,基本上你什么事都没干?”

金翅大鹏鸟奇道:“对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瞌爷:“哎,你听说过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吃这句话吗?”

“什么意思啊?”

瞌爷启发他道:“那如果吃了八十多年的糖,该挨什么巴掌呢?”

“如来神掌!?”金翅大鹏全身一震,惊道,“不会的,不会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他舅……”

瞌爷同情而又惋惜地望着金翅大鹏鸟:“但愿吧!”

“真的是如来神掌啊!?”

除按在鹏背上的一掌之外,大日如来像的其他部位消解,分别化为观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地藏菩萨、弥勒菩萨、大势至菩萨、日光菩萨、月光菩萨等八菩萨像,盘膝坐在钵盂八面,轮流转到鹏头之前口诵《金刚经》、《楞严经》、《大悲咒》、《心经》、《大光明经》、《涅槃经》、《地藏菩萨本愿经》、《杂阿含经》、《法华经》等经。

空中,金乌的头、双翅与三足等相继从裂日中消失不见,赤红的天幕上,如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爆炸了一般,无数太阳碎片如暴雨般纷落而下,化作陆上或海里的一座座火焰山;一道道赤色阳浆如瀑流般垂落,化作一道道绵延数千里的连绵火脉。

电视画面:

下方标题:《太阳遭受不明物体撞击,末日降临!!!》。

血日高悬,飞火漫空,火雨飞射,整个陆上世界一片火海,湖泊干涸,冰川消融,山体垮塌融化,森林大火,地震、暴雨与泥石流频发。世界各地的城市上空,无数导弹飞射而出,有的将坠下的太阳碎片撞飞,有的则被碎片撞飞,到处都是爆炸的场面,到处都是密集人群,到处都是人群无头苍蝇般的混乱,到处都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女主持人: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共同签署了《联合国对日联合声明》,声明称:一个太阳陨落,千千万万个太阳将冉冉升起,以人类现有的技术手段,完全可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大批量制造出一批人造小太阳来,从此每个国家都将拥有属于自己太阳……

大部分的太阳碎片和阳浆都落在了海里,大部分落在海里的都落在了东海之中,碎片化作高耸的海中火山,阳浆化作海中火脉,一起散发出火与热,将这海变成蒸汽弥漫和沸水滚开的蒸笼,风狂浪急,生灵绝灭,但这火山与火脉同时也具有吸附和净化的功能,吸附污秽,黑与灰混融,黑水变灰水,灰水变清水,海水被净化后重又变得澄澈起来,只不过干净的海水中如同荒漠,里面只有白化的珊瑚和被煮熟的藻类与尸体。

幸存的龙族集结起来,他们在火雨中穿梭来去,寻找着幸存的水族吞入腹中,然后又穿越火雨飞到化龙岛,向着台阶上喷射。

太阳坠落,温度骤升,两极的冰川融化,助推着海平面快速升高,而化龙岛也随之从海上高高地抬升起来,敖广率领龙族嫡系子孙将当初大龙女敖洁和二龙女敖玉化成的阴阳两孔泉眼移到化龙池里,冷热相济的泉水,源源不断地从池内倾泻而出,为台阶上的众生灵提供庇护,而由此所化生的蛟龙也加入众龙的队伍,一起去寻访海中幸存的生灵向这里运送。

移岛后,远洋捕捞船队的众捕捞船纷纷开往新神鞭群岛海域搜寻鱼群;日落后,海中无鱼,众船这才终于回航,虽然有阵法护卫,但一路上仍陆续有船只被天火砸中,或被浪潮掀翻……

从南北两边飘来的众冰山排成两道弧线,如一对大括号般汇聚在紫金钵盂南北两边的海域,众冰熊虫由内飞出,向光卵聚过来。

太阳坠落,里面的瞌睡虫们落入凡间,蛰伏于人间各处的众瞌睡虫也都出世,飞入太阳神火之中淬炼血脉。

三九封印阵里,数千只瞌睡虫集群冲破阵法,向着海中飞来。一路上,他们不断在太阳神火中淬炼血脉,又不断与其他族群汇聚,一起气势汹汹地向着紫金钵盂飞来。

紫金钵盂上空,护卫光卵的众瞌睡虫,与前来破灭光卵的众冰熊虫死战,冰火频频交融,黑白混融的霾气四处弥漫。金翅大鹏鸟身处霾气之中,于臀上火辣辣的灼痛中,垂头丧气地听着经声。

射日岛与四争日岛到一起向北漂流而去,三争日岛上的众生灵正在射日台下聚会。

两虫岛的众虫凝成一尊数十丈高的巨人,立在射日台西边,飞鸟岛上的众鸟则集结成一只身长十多丈的磕头虫,匍匐于射日台的东边。

巨人胸口开一个洞,里面摆着一张王座,赤血飞蚊与金蝗伏在上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磕头虫,赤血飞蚊打破沉默,开口问道:“诸君此来,所为何事?”

下方的磕头虫抬头,那只翼展三米多长的白头海雕栖在瞌睡虫的嘴脸处,敛翅俯首:“大王,天日煮海,海中无食,子孙饿毙者甚众,慕君高义,特来借粮,愿大王体念好生之德,垂怜我族,施以援手!”说罢,磕头虫磕头如捣蒜,众海鸟轰然叫道:“愿大王体念好生之德,垂怜我族,施以援手!”

王座上,金蝗向赤血飞蚊摇头摆须,赤血飞蚊却嗡嗡说道:“贤弟勿要记恨旧仇,古语有云‘其君是恶,其民何罪?’,纵然鸟君有错,也不能加罪于他们的子民,就帮它们这一回吧!”

金蝗触须低垂,意示许可。

于是,赤血飞蚊言道:“时局艰危,命不由己,禽类有求于虫族的时候,焉知虫族没有求于禽类的时候?今特助尔等一臂之力,望诸君好自为之。”

巨人的麒麟右臂齐根而断,高竖着中指向东飞去。

磕头虫磕头,白头海雕与众海鸟齐声谢道:“谢大王!”

巨人转身,分裂成二,血蚊与金蝗率其部属分别回岛,而瞌睡虫也自台上爬起,引着麒麟虫臂回岛而去。此后,射日台上,虫与鸟两族长长聚会,虫人频频断臂,身形急剧缩小。

……

丑老鸭:“……瞌爷说他爱你。”

爽姐:“姐不爱他。”

丑老鸭:“他说他顽固地爱你!”

爽姐:“你告诉他,姐顽固地不爱他!”

丑老鸭:“他爱你爱得要死!”

爽姐:“姐死也不爱他!”

丑老鸭:“他问,怎么样你才能跟他在一起。”

爽姐:“你告诉他,怎么样姐都不会跟他在一起……姐不爱他,也不想跟他在一起,除非——”爽姐上指太阳,下指沧海,坚定地说道,“除非他能射落太阳,焚了这天,沸了这海!”

指着身上的革囊,说:“除非他能用火焰将这个乾坤无尽囊填满!”

又指着自己的脑袋:“除非他能让姐离开他后,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想他念他!否则,今生今世,就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展翅飞起,将七个花环抛向空中,挥棒连砸,将其全都打碎,细碎的花瓣散漫飘飞,如当空扯破了一个羽毛枕头。

……

射日台上,射日弓被缩小,背在爽姐身上,她又一次从回想中惊醒,攥拳望向空中,又一次默念起紧箍咒来。

天一直昏红,日球上的残片不断坠落,逐渐变成扇形的日牙,形状像月牙但颜色暗红,日与月同时在天上出现,有时候日牙对月牙,有时候残日对满月。月牙渐满然后重又残缺,残缺后又再圆满,日牙却日渐消殒,直到后来只剩下最后一块残片,像一枚孤独的楔子般钉在暗沉的天幕上,也像一盏烛照人间的孤灯。

终将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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