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姐,今年东海将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难,父王率所有龙族倾尽全族之力设下九莲传送法阵,而我将成为此阵的阵眼,像敖清姐姐她们那样,为东海流尽最后一滴血……天命所归,无可迁移,这是我的命,我没什么好怨的,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一直都在骗你,但我想,你肯定不会怪我的。这些年,你我分隔两方,我一直都很想你,你也一定很想我吧?很多时候,不管是在心里,还是在梦里,当年在花果山一起闯祸的时光都是最美好的,也是最让我怀念的。现在,我们的缘分要尽了,希望你带着这份记忆好好活下去,也愿你看在我的面上,多多照拂这海中的生灵,他们真的太苦了……”
迎着温暖的晚风,爽姐手握龙珠,失魂落魄地坐在燕桥边上,静静地回想着往事。夕阳沉落,西边天空中现出一弯蛾眉月,再后来蛾眉月也沉落,空中只剩下一条横跨南北的璀璨银河。远处,东西两边的海面上,捕捞船队正灯火通明地作业着。
……
金翅大鹏鸟带着瞌爷飞过来,爽姐跳上鹏背,攥着拳,坚毅地说道:“做完这件事,姐还你自由。”
金翅大鹏鸟默然点头。
神鞭群岛,像嵌在海中的一片冬青叶的主叶脉,周围的鱼道和鱼区构成叶脉的分支和叶片,捕捞船队是这叶带锯齿的白边,是叶的边缘上由钢铁铸成的白色毛毛虫。金翅大鹏鸟展翅向北,飞临到神鞭群岛最北边的北辰岛的上空,鹏身暴涨,一声清鸣将下方岛屿东西两边数十里的海域定住,而后鹏身直落,两翅上举,下探的两爪扣住岛体,分别自其东西两边的海域抓入,合拢,两翅奋力下拍,扶摇直上的鹏身带着岛体及其周围的海域以及海中的无数水族,如一只巨型蜈蚣般轰然从海面上昂起头来。金翅大鹏鸟扯着蜈蚣向南飞去。爽姐跟在后方猛拍革囊,将那昂起头来的蜈蚣及其绵长的身体缓缓收进革囊,下方的海面则现出一条深不见底海沟。
就这样,从最北边的北辰岛一直收到最南边的南光岛,直忙到第二天黎明时分才将神鞭群岛完全收入囊内。神鞭群岛被收起之后,曾经的归墟重又暴露于天光之下,一具象牙白色的龙骨缠着一根暗黑色的宝塔形长鞭悬浮其中,横亘于原先九道海峡的位置。
鹏身再次下落,抓起神鞭与龙骨向空中一抛,被爽姐收入革囊内。没了神鞭的镇压,下方的大地剧烈震荡,引得两边被定住的海水解封,快速翻涌着灌入海沟,远处在四面海域作业的上万艘捕捞船,船身上印着的“大手印”一起发出光芒,结成阵势,将船只牢牢地定在海面上,待到前方海水将归墟填满,才一起随浪潮颠簸起伏着,去迎接旭日在东方海面初露的晨光……
不久,在神鞭群岛原来位置向东万里之外,在由被传送的水族构成的那条大圆弧的海面上,那只被收进革囊中的“蜈蚣”缓缓地被放出来,在海中砸起滔天波澜,只不过原先最北边的北辰岛成了最南边,原先最南边的南光岛成为最北边。
如今,曾经的海岛露出真实的模样,变回了成为海岛之前的当年被秦始皇和龙女赶进海里的高山,因为没有了归墟的存在,如今山体的大部分都显露在海面之外,燕桥更是变得高耸如天桥一般。
从大空间上看,新的神鞭群岛与归墟构成了深深嵌入东海这枚鸟卵之中的一对大括号,一起怀抱着中间的龙宫。无数龙族飞过来,助推着随岛体一起被带过来的水族向龙宫迁徙而去。
如果说现在的神鞭群岛是一张弓的弓背的话,那么横跨南北的银河便是其弓弦,海中向龙宫迁徙的水族便是羽箭,而此时的射日岛已漂流到弓背之外,构成了羽箭的箭头。或者也可以这样说,如今的神鞭群岛与化龙岛、龙宫、射日岛一起构成了一个反写的“心”字。
“巨能捞014号”上,赵船长独守空船。在之前的那场大火中,活动室里的众人死伤惨重,冰库里的众人同样死伤惨重,活着的人都已被附近的船只接走,一同离开的也包括罪魁祸首——他小舅子。
他不愿离开,作为船长,与船同在是他的义务,这一次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无为”,他也再没梦见过那个道士,但他现在确实守着一艘空船漂泊在海上,距离“驾着一艘空船漂泊在死海上”只差一个“死”。
海,会死吗?
龙宫东边海面上,丑老鸭与众宽吻海豚来到传送阵附近,一起被漩涡卷入紫金钵盂内,经层层莲台传送到九天之上,成为射入天河之内的一个个气泡。海豚甲和海豚乙首尾相接,共用一个气泡,丑老鸭独自占有一个气泡,他们沉睡着,一起向远方漂流而去。
睡梦中,一生的往事像一条河,一次次流过丑老鸭,像很多生灵一样,回忆总是被不知不觉地美化,每流过一次,这条河就被镀上一层金,到最后竟变成了一条金浆奔流的金河……
射日岛。
黄昏时分,夕阳悬垂在西边的海平线上,余晖照耀着射日台上以无弦无箭之弓虚瞄太阳的骷髅,为其白色的骨骼外镀上一层淡金。温热的晚风吹拂而来,瞌爷、爽姐与金翅大鹏鸟围着骷髅身下的赶山神鞭分站三方,一齐向鞭身喷火。熊熊赤焰之中,附着在赶山鞭外层的暗沉物质如笋般剥落,露出里面黑黝黝的宝塔形的鞭身,接着鞭身的外壳也裂开,露出里面的射日箭和缠绕其上的碧绿色的弓弦。
射日箭的本体长约六尺,婴儿手臂粗细,表面赤焰蒸腾,仿佛是由流动的火焰凝聚而成。弓弦碧绿色,拇指粗细,以盘龙之形绕在箭身之上,龙口衔着平齐而断的鞭头,龙尾不动自摇,如飞绦般飘摇在鞭尾的七彩飞羽之上。在火焰之中,那弓弦颜色由碧绿色逐渐转为纯白。
望着鞭头的断口,瞌爷说道:“啧啧,还真是被砍断的!”
爽姐招手,紧箍突然从金翅大鹏鸟的颈上脱飞到她手上,她对金翅大鹏鸟说:“好了,你自由了!”
金翅大鹏鸟点点头,拍拍翅膀,忽地自岛上冲飞而起。
爽姐转手将紧箍扔到瞌爷头上:“送你了!”
瞌爷苦着脸,抱头大叫:“啊?”
这时,金翅大鹏鸟冲飞而回,谄媚地笑着说:“你们射你们的日,我在这儿瞧瞧热闹。哎,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办?”
爽姐望着西边的晚霞,茫然若失:“不知道,不知道,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