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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化龙岛上,众蛟龙重又凝聚成一条巨龙,爽姐飞落到金翼龙的头上,命令道:“出发!”

“遵命!”

巨龙嘶吼着,离岛向西南方飞去。两个小时后,前方重又传来隐隐的鼓声。这一次,爽姐不等巨龙溃散就已拍革囊将其收起,然后持棒飞到那尊龙鼓之前,一头撞进鼓面之内。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于鼓面内的无尽黑暗之中,持续地被挤压着,也持续地坠落着,直到在某一刻被喷吐而出,骤然出现在刺眼的天光之下,发现自己竟出现在了燕桥上空——八十四年前,在去嘉叶岛的途中,冰儿曾在这里向她诉说神鞭群岛的由来:

“……爽姐,你知道吗,这里原本没有岛屿,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听父王说,叫做归墟。当年秦皇从九天玄女那里得到一条赶山鞭,要将陆上的高山都赶入东海之内,让大地变成一马平川的平原。我父王担心高山入海会让海中生灵无处存身,于是派我三姐敖清去偷走赶山鞭,并用此鞭将入海的五千多座高山都赶入归墟之内。谁知高山入归墟后引发海底震荡,我父王率全体龙族都无法压制,最后无奈之下,敖清姐姐抱着赶山鞭跳入海底,震荡这才得以平息……这才有了现在的神鞭群岛……当初太上老君曾对父王说,东海四龙女,按冰、清、玉、洁倒着排辈,虽皆因海而生,但四姐妹生不谋面,死不同穴,这是天命。”

“哦,这样啊。放心吧,冰儿,管他什么天命不天命的,以后姐罩着你,既然咱俩同年同月同日同地生,就注定今生今世要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恍惚之间,八十四年倏然而过,如今燕桥如旧,桥上的天与桥下的海与却已与往日大不相同:

晴空之上,烈日之下,悬垂着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圆形云团,被隐隐可见的众龙驱着,逆时针飞旋着;碧海苍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无数水族,被众捕捞船驱逼着,将海面搅成一锅白浪翻涌的墨色沸汤;神鞭群岛东西两边的海滩上,各种海龟、鲎、毛鳞鱼等等水族,正忙着涌上沙滩产卵交配;海天之间,跟随众水族涌来的众海鸟群飞而起,聚成一朵朵流动的黑云。

爽姐拍革囊,召出巨龙,持棒指着云团命令道:“龙崽子们,给姐上去!”

燕桥南边的那座岛上,变作寻常鹰雕大小的金翅大鹏鸟栖在岛顶的一棵椰树上,见爽姐驱着巨龙飞入云团,扭头向背上的瞌爷问道:“咱们要不要也上去?”

瞌爷沉吟道:“嗯,爷明白了,那几个老龙婆让咱们东、南、西、北地转这么一个大圈子,其实除了要溜溜你之外,看来还是想让咱们来这里呀……”

金翅大鹏鸟打断他,问道:“到底要不要上去?”

瞌爷点点头:“既然小爽也来了,咱们当然要去凑凑热闹,看看她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走,上去看看。”

一语方罢,金翅大鹏鸟已化作一道金光,瞬间钻进了云团之内。

云团中空,形如一只玉盆,白玉为壁,青天白日为盖。

盆中,东边由众蛟龙凝聚而成的巨龙不住上下盘旋;西边,数千条母赤龙盘附在竖立的霓彩八卦网上;中间,摆着一张碧玉桌,西边坐着老龙奶,老舅奶、老姨奶、老姑奶等并排站在她身后,爽姐飞过来,落在东边那张椅子的椅背上。

老龙奶蔼然含笑,望着爽姐说道:“小爽啊,打打杀杀的太过粗鲁,不如牌桌上一决胜负,如何?”

爽姐鄙夷地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你们还是赌性未改啊。”

老龙奶背后的三位龙奶上前一步,齐声喝道:“可敢一战?”

爽姐冷冷地道:“有何不敢?用什么做赌注?”

老龙奶指指爽姐身后的龙军,又指指自己身后的众母赤龙,说道:“以龙为注。”

爽姐:“好,你们龙族是东海的土特产,姐正想着多赢一些去送礼呢。”

一句话,引得对面的众龙骚动起来,很多都昂头嘶吼着,作势要冲过来,老龙奶举起右手,身后的声息立止,但见她脸色郑重地说道:“但是,有一件大事我要说在前面,无论最终谁输谁赢,赢家都要保证明天正午时分的传送门准时开启,而且要传送七天不能中断,这是关系到东海未来的头等大事,你要向我保证。”

爽姐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你们知道,就单凭姐跟冰儿的交情,姐也不会食言的。”

老龙奶以手拍桌,赞道:“好,痛快!”

说罢,伸手一指,一道白光落在爽姐身上,将其变成人形大小。

爽姐在椅子上落座,突然忧伤地问:“她……还好吧?”

老龙奶还未回答,性急的老舅奶已叫嚷着在北边落座,叫嚷到:“好着咧,待会你就能见着她了,来,开始吧!”说着,一边洗牌,一边问爽姐:“三缺一,还有谁上?”

下一瞬,金翅大鹏鸟如一枚大幺鸡般出现在桌子上,瞌爷叉腰站在鹏背上,叫道:“爷来跟你们玩玩!”

爽姐骂道:“臭扁毛!”

紧箍收紧,金翅大鹏鸟栽倒,如一只被通了电的鸡般不住抽搐。

瞌爷忙阻止道:“小爽,我们找到射日弓了!”

爽姐双眼一亮,问道:“嗯?这个待会儿再说。哎,老丑呢?”

瞌爷大惊:“老丑?老丑不是在岛上吗?”

爽姐望着金翅大鹏鸟骂道:“臭扁毛,你把老丑弄到哪里去了?”

燕桥东北方千里外的海面上,宽吻海豚甲从一条鱼道混乱的水面中跃出来,叫道:“奇怪,老丑呢?”

上方,丑老鸭随一群母鲣鸟飞过来,落在海面上,快活地大叫:“哎,我在这呢——”

海豚甲谆谆告诫道:“老丑啊,你要记住,飞在天上是不能读懂大海的。”

“哦,可是飞起来很快活呀。”

“调皮,你还学会犟嘴了呢?”

“嘿嘿。”

这时,一群东方鲀大呼小叫着从后面疾冲过来,被众大眼鲨围住。眼见陷入重围,众东方鲀纷纷充气,气鼓鼓地悬浮在水中,皮肤上如刺猬般竖起密密麻麻的小刺,一个个看起来憨态可掬。

大眼鲨甲率先向一条东方鲀游过去,却听那条东方鲀神经质地大叫:“你干什么?别过来!我有毒!我……配不上你!再过来我放毒了啊……”

大眼鲨甲毫不理会东方鲀的叫喊,游到近前,如踢球般用嘴将东方鲀向前一推。在二者接触的一瞬间,东方鲀本能地放毒,鼓胀的身体如放了气般干瘪了一些,而中毒的大眼鲨则变得精神恍惚,如喝醉了般在水中载浮载沉。

“老铁,怎么样?纯不纯?”大眼鲨乙问道。

迷迷糊糊的大眼鲨甲如同梦呓般地回答道:“……棒……棒哒……”

众大眼鲨大喜,纷纷上前选定一条东方鲀与其触碰,逼迫其放毒,待到中毒后,尽皆如一节节浮木般在水中载浮载沉,不断相互碰撞。

混乱中,大眼鲨乙撞到大眼鲨甲,大眼鲨甲瞪着一双大眼乜斜着撞他的大眼鲨乙,蛮横地叫道:“你撞我干啥玩意?”

大眼鲨乙同样瞪着一双大眼乜斜着大眼鲨甲,蛮横地应道:“我就撞你咋地了?”

大眼鲨甲上前,一双大眼发出迷蒙的神采:“你再撞一下试试。”

大眼鲨乙上前一撞,一双发出大眼迷幻的光芒:“试试就试试。”

“呦呵,长能耐了啊!走,上一边唠唠去。”

“唠唠就唠唠,谁怕谁啊?”

……

众大眼鲨外面,正在围观的海豚甲突然叫道:“不好,快走!”

丑老鸭奇道:“怎么了?”

海豚甲解释道:“那些气鼓鱼的刺上有毒,他们在吸毒!老丑啊,你要记住,吸毒是没有好下场的——”

“哦。”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大眼鲨甲和大眼鲨乙死命地掐了起来,然后其他的大眼鲨也跟着互掐起来。就这样,单挑很快变成了群殴,群殴很快演变成死战,一条条神智混乱的大眼鲨穿梭来去,齿牙相对,搅得水浪翻腾,海面如同血染,而就在他们掐得激烈的时候,众东方鲀则趁乱溜了出去,没命似的向远方逃走了。

就在众东方鲀离去后不久,一直潜伏在附近的众虎鲸就浮了上来,这些大家伙的身体,如同大熊猫般由黑白色块组成,却没有大熊猫那样的好脾气,他们是横行海中的霸王,总是如狼群般集体行动,连海中最大块头的蓝鲸都不敢与其硬抗,刚才那群东方鲀就是他们故意驱赶过来的。现在,该收割战利品了。

丑老鸭飞到空中,看到众虎鲸围住众大眼鲨,或从下方将其顶飞到空中,任其在水面上摔得七荤八素;或咬住其头颈向两边猛甩猛拍,“放血疗法”和“要命咬法”相结合,就看你死不死;或两头虎鲸合作,分别咬住头尾如同“拔河”般撕扯,古有五马分尸,今有二鲸“拔河”;或……在翻腾的血浪中,沉浸于迷幻状态中的众大眼鲨对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甚至当其他的大眼鲨都被消灭后,唯二幸存的大眼鲨甲和大眼鲨乙仍在圈子中心里锲而不舍地互殴着,待到他们分别被虎鲸从海面上顶飞出去,在空中还叫嚣着要将对方碎尸万段……当然,落下来的时候,他们的想法都成了真。

前方,众水族像闹了蝗灾的蝗虫般拥堵着,将原先或纵或横的条条鱼道变成了用密实的鱼层夯起来的鱼糕,肮脏而缺氧的鱼糕内部颤动着,激烈地涌动着,猎食者在天堂里狂欢,被猎食者在末日里奔逃,或向海底潜,或在海面窜,或向空中跃,在早已注定的命运里,凭本能挣扎,靠运气苟活……

燕桥南边空中,从金螯岛归来的敖冰悲伤地望着下方的沸海,忽地扭身向前方的云团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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