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太阳丢掉矜持,赤裸裸地滚上头顶,挺起万丈光芒,像挺起亿万根狼牙棒,砸向所有不屈的天灵盖。
日,你这是要疯呀?
化龙岛南边海面上,革囊如巨球般浮在海面上,金翅大鹏鸟的头和束着紧箍的颈先后从囊面上探出来,接着两爪与两翼也探出来,只鹏身还困在囊内。从远处看起来,圆鼓鼓的囊身如一个肥嘟嘟的肚子,囊身上的三足金乌像肚腹上的纹身,在肥肚和纹身的加持下,曾经不可一世的金翅大鹏鸟,像极了一只愤怒的“小鸟”。当然,他也应该愤怒,毕竟对面空中,爽姐正挥金箍棒向他不住捶砸。
“死扁毛,服不服?”
大鹏鸟两眼喷吐寒气:“不服!”
紧箍锁紧,寒气顿消,气息闭塞,金箍棒如雨捶落,直砸得囊球在海面上不住弹跳。
“服不服?”
金翅大鹏鸟愤怒地梗起鸟头:“哼!不服!”
紧箍重又锁紧,金箍棒重又砸落,囊求重又弹跳。
“服不服?”
“不服!”
“哎,大妹子——”瞌爷从远方飞过来,笑着劝道,“可以了,可以了,歇会儿吧,歇会儿。”
爽姐气愤难平,又泄愤似的狠狠地在鹏头上砸下数棒,骂道:“臭扁毛,气死姐了!”
瞌爷背对爽姐,挤眉弄眼地向金翅大鹏鸟骂道:“阿鹏啊,你说你也是,说个服字有那么难吗?看把我们家小爽给气成什么样了?”
金翅大鹏鸟顽强地梗起鸟头:“哼!”
爽姐见状,火头又起,举棒砸落:“哼?你还敢跟姐哼?姐砸死你!砸死你!服不服?……”
……
正午时分,八方龙门重又开启,又有上百只水族化龙成功,没了金翅大鹏鸟的吞食,他们全都加入到了龙军之中,使其气势更加雄壮。
爽姐与瞌爷并肩站在金翼龙的头上,从下方飞上来,从龙军中精选出来八支小队,使其分列于八方,接着金翼龙吼叫着,向他们传达命令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头儿有令,此次派你们出去是为寻访龙宫的位置,无论能否找到,明天中午之前都要回来。”
八队龙军轰然应道:“遵命。”
“去吧!”
八队蛟龙分向八方飞去,很快从远方消失不见。
下午,革囊内,紧箍骤然锁紧,金翅大鹏鸟尖叫着从空中跌落,又被金箍棒砸得飞起。
爽姐骂道:“臭扁毛,服不服?”
金翅大鹏鸟羽毛凌乱,伏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并不回答。
紧箍再次收紧,金箍棒连续砸落:“服不服?服不服?”
瞌爷飞过来:“大妹子,消消气,消消气,歇会儿。”
爽姐瞪眼骂道:“你少来当好人!”
瞌爷怒道:“这话怎么说的?爷也是为你好啊。”
“用不着!你给我滚!”
“滚就滚!哼!”
紧箍与金箍棒再次发力。
“服不服?服不服?”
“不服!”
……
新的一天,派出去的八队龙军并未回还,又有八队龙军被派出去,正午时分又有新的蛟龙化生。扶摇树下,爽姐向来传话的丑老鸭说道:“你告诉他,没有谁会一直高冷,姐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还没遇到那只想要一起浴火、一起瞌睡到天荒地老的虫而已。”
丑老鸭展翅飞到中指峰的顶端,然后又气喘吁吁地飞回来,继续传话道:“他说……他就是……那只虫……”
爽姐摇摇头,冷冷地说道:“很明显,他不是!”
中指峰上,瞌爷叉腰站四季老桃树的树桩上,在听完丑老鸭的传话后,无奈地望着化龙岛摇摇头:“唉,这婆娘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丑老鸭:“额……好吧。”
黄昏时分,晚风和煦,扶摇树枝叶轻摇,众蛟龙在空中操练着阵型,一会分开向八方,一会聚拢成一条巨龙。扶摇树顶,爽姐不耐烦地对瞌爷道:“你找我不是有话要说吗,说吧!”
瞌爷深吸一口气:“好,那爷就不客气了。小爽啊,虽然你不喜欢猴子,甚至认为他不存在;虽然你脾气非常差,甚至可以说是爷遇到的禽兽中最差的;虽然你比爷大了整整一百岁,唉,算了,爷可以接受,但是——”
爽姐早已面色不善,坚持听到这里:“嗯?”
瞌爷上前一步,直视爽姐:“但是,振兴神虫一族的事业为重,因此这些方面爷都不跟你计较,现在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紧为孕育下一代做准备吧!”
爽姐一棒敲在瞌爷头上:“滚!”
瞌爷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爽姐,怒道:“我告诉你,这是你第五十一次打爷了!”
爽姐执棒,斜睨瞌爷,冷冷地道:“那又怎样?”
瞌爷大度地挥挥手:“没事,没事,就在刚才,爷已经第五十一次原谅你了!”
爽姐:“切,姐不需要你的原谅!”
瞌爷:“小爽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无论你需不需要,爷都会原谅你的!现在,咱们还是研究一下孕育……”
爽姐又是一棍敲落:“你神经病啊!”
瞌爷:“五十二了啊!”
爽姐不住挥棒砸落:“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五……”
又一天清晨,震龙门外的石阶上,龟爷正从第五十一级向五十二级攀爬。扶摇树下,那些白兰的花朵已全部消失,海图之上放着革囊,爽姐从囊内飞出来,攥拳不住暴击革囊:“臭扁毛!死臭鸟!气死姐了!”
瞌爷飞过来:“小爽啊,还是让爷来吧,爷帮你降服他。”
爽姐抬头:“你?”
瞌爷点头:“嗯。”
“就你?”
“小爽啊,对付这样心高气傲的畜牲,光用暴力是不行滴,关键还是要用脑子,知道吗?交给爷,爷帮你驯服他。”
爽姐迟疑道:“你……行吗?”
瞌爷上前一步,豪迈兼深情地望着爽姐:“爽妹,为了你,当然行!”
“滚!”
“哈哈,爷去了!”
说罢,瞌爷扭身进入了囊内。
空中,金雕等众鹰鸟各抓着一个由众猴用白兰花编织好的花环,在空中排成北斗七星之形,跟着丑老鸭从中指峰上飞过来,缓缓停在爽姐头顶,金雕扭扭捏捏地道:“爽姐,我等奉瞌爷之命,特来向你敬献花圈。”
爽姐全身一颤:“花……圈?”
丑老鸭忙道:“不,不是花圈!是花环!瞌爷说他爱你。”
爽姐:“姐不爱他。”
丑老鸭:“他说他顽固地爱你!”
爽姐:“你告诉他,姐顽固地不爱他!”
丑老鸭:“他爱你爱得要死!”
爽姐:“姐死也不爱他!”
丑老鸭:“他问,怎么样你才能跟他在一起。”
爽姐:“你告诉他,怎么样姐都不会跟他在一起,姐不喜欢比我小的!”
丑老鸭:“好吧,他让我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众鹰鸟一起松爪,七个白色花环从空中向爽姐落下。爽姐举棒将七个花环一起串起来,眼珠一转,忽地叫住要向中指峰飞去的丑老鸭:“老丑,等一下。”
“嗯?”
“姐不爱他,也不想跟他在一起,除非——”爽姐上指太阳,下指沧海,坚定地说道,“除非他能射落太阳,焚了这天,沸了这海!”
指着身上的革囊,说:“除非他能用火焰将这个乾坤无尽囊填满!”
又指着自己的脑袋:“除非他能让姐离开他后,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想他念他!”
丑老鸭目瞪口呆:“啊!?这也太难了吧?”
爽姐冷冷地说道:“否则,今生今世,就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展翅飞起,将七个花环抛向空中,挥棒连砸,将其全都打碎,细碎的花瓣散漫飘飞,如当空扯破了一个羽毛枕头。
不久,瞌爷带着半身冰渣从革囊内跳出来,跺着脚骂道:“死扁毛,脾气怎么那么差呢!”
丑老鸭和众鹰鸟面带悲戚地围过来。
夕阳余晖之下,瞌爷站在扶摇树的枝叶间,眼望远方,僵着脸问道:“她真是这么说的?”
丑老鸭满怀同情地点点头。
瞌爷颓然坐倒,落寞地望着残阳沉落于海天之外,任凉风甩动触须。静默良久,他忽地站起来,攥拳向着空中挥舞着:“爷不怕,爷一定能做到,一定能……”说罢,转身飞到树下,再次撞入革囊内。
又一天。
扶摇树下,瞌爷又一次顶着一脑袋冰渣从囊内钻出来,骂道:“死扁毛,怎么那么顽固呢?”
爽姐从空中飞落,向丑老鸭说道:“老丑,这三天出去打探消息的龙崽子们一个也没回来,这次姐要亲自带队出去打探消息,你问问他,问他去不去?”
瞌爷跳到丑老鸭的背上,对他说道:“老丑,你告诉她,爷不去,你让她把革囊留下,在她回来之前,爷一定能帮她把臭扁毛给降服了!”
爽姐:“老丑,你问他,降不服怎么办?”
瞌爷:“老丑,你告诉她,如果降不服,那爷就离开这里。”
爽姐:“好,一言为定。”
瞌爷:“一言为定。”
这一次,出去的龙军不再分成向八方的八队,而是由八组凝成一条巨龙,在爽姐的带领下,向西南方的神鞭群岛直飞而去。扶摇树上,眼见巨龙从远方消失,丑老鸭转头向瞌爷问道:“瞌爷,如果降不服金翅大鹏鸟,你真的要离开吗?”
瞌爷狡黠一笑,忽地在空中翻个跟头,乐呵呵地说道:“老丑啊,你也太实在了。第一,爷亲自出手,怎么可能降不服?第二,万一真降不服,离开了也没说不可以再回来啊!明白了吗?”
丑老鸭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啊。”
“走,咱们下去降服大鹏鸟!”
不久,瞌爷从囊内跳出来,一拍革囊,变成寻常大小的金翅大鹏鸟从对面出现,瞌爷大咧咧地向他问道:“喂,你服不服?”
金翅大鹏鸟骄傲地点点头。
瞌爷转向丑老鸭,得意地说:“老丑,看见了吗,爷成功了!”
丑老鸭目瞪口呆。
瞌爷从地上跳到金翅大鹏鸟的背上,向丑老鸭吩咐道:“老丑,爷跟他出去办件大事,很快就回来,如果大妹子回来了,你给她说一声。”
“嗯。”
“走喽!”
金翅大鹏鸟展翅飞起。
瞌爷叫道:
丑老鸭追到空中,叫道:“瞌爷,早去早回。”
“知道啦——”
金翅大鹏鸟带着瞌爷,转眼从东南方消失不见。扶摇树下,一根金色鹏羽忽地飞起,骤然变成金翅大鹏鸟的模样,双翼展开,遮天蔽日,一声啼鸣,留守在岛上的众蛟龙顿时四散飞逃。接着,金翅大鹏鸟俯视全岛,目光停在丑老鸭身上,冷哼一声,张口将他吸到身前,展翅猛地一扇,丑老鸭只觉自己被一股强风裹卷着,身不由自主地向南方飞去,与此同时,这只金翅大鹏鸟也化作一道精光,向东南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