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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南光岛,位于神鞭群岛的最南边;北辰岛,位于神鞭群岛的最北边。自北辰岛向东北方三千多公里,即是化龙岛。

化龙岛,突出海面数百丈,终年为云雾环绕,处于北方寒冷海流与南方温热海流的交汇处。北方海流寒冷,盐度稍低,海水呈深蓝色,而南方海流温度和盐度比北方稍高,海水呈浅蓝色,南北两股海流在化龙岛沿线海域相遇后互不融合,因此便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一条从东北方延伸而来的墨绿色鱼道和一条从西北方延伸而来的红褐色鱼道,如一对犄角般横穿过分界线,在岛南数里外的海面上汇聚成一条深棕色的鱼道,如箭头般指向神鞭群岛的方向。其中,东边的那条鱼道由数以百万计的沙丁鱼、秋刀鱼、多春鱼等各种鱼类和座头鲸、虎鲸、海豚等鲸类组成,西边的那条鱼道由数以亿计的红色磷虾组成。在两条鱼道下方的深水中,还有无数的银鲛鱼、各种鲨鱼以及如坦克军团般集结在海床上的巨蟹群等等水族一起跟随向南方迁徙而去。

云雾如一层流动的白壳般,从四面裹住化龙岛,但这壳是没有盖的,因此从岛上是可以看到晴空和太阳的,从岛顶也是可以俯瞰全岛的。

从空中俯瞰,化龙岛如一座八角锥形高塔般矗立在海面上,顶端深嵌着一个八卦池,其八边分别对应八方,每一边都是九十九丈长,池内充盈着澄净人碧玉的池水。八卦池的中间浮着一座八卦台,每一边长五十五丈,可自由旋转,一棵一百多米高的扶摇树立在台心,无花无果,乌枝墨叶盘旋如一只只飞翼,变作寻常鹰雕大小的金翅大鹏鸟栖在树顶,正冷冷地俯视着全岛。

扶摇树下,生着一圈白色的云兰,玉蕊堆雪,清气馥郁,云兰东边的台沿上刻着一幅海图,神鞭群岛像一段堆在海中的圆弧,化龙岛在圆弧北边的延长线上,射日岛在圆弧南边的延长线上,二者与神鞭群岛连起来,就是一个标准的半圆。

水池八面的石墙正中,各有一道石门,门上按其所在方位分别刻有乾龙门、坤龙门、震龙门、巽龙门、坎龙门、离龙门、艮龙门、兑龙门等篆字,字体之上各雕刻出一双龙眼,磨盘大小,作远望之状。门是龙门,眼是望眼,龙门之下又立起九道龙门,将下方的岛体分成九层,湍急的瀑流从各龙门之下冲荡而下,如一群群脱缰的白马,日夜不停地在向着海面奔涌而去。

正北方,坎龙门下的九道龙门之内,各又分出九道龙门,形成九九八十一个深水池,池内伏着蓝鲸、虎鲸、抹香鲸、座头鲸等大型鲸类,不时从鲸背上喷出道道水柱,有的甚至几十米高;正西方,兑龙门下的九道龙门之内各有一道百米高的断崖,海螺、海星、鲍鱼、贝、章鱼、海兔等各种善吸附的水族,密密麻麻地附着在断崖上,如在崖上搭起了一道道竖梯;正南方,离龙门下,由各种珊瑚、海葵组成的一道密林垂直立起在海面之上,成为直通岛顶的一道直梯,激荡的瀑流如刷子般,一次次从其表面冲刷而过,无数像小丑鱼、蝴蝶鱼、刺盖鱼、石斑鱼、海马、海龙、海蛇等水族蛰伏其中,逆着瀑流向上冲去;正东方的震龙门和其他四方的龙门之下,铺排着层层的石阶,从海面上远望,如一架架登天之梯,各种中小型的水族迎着瀑流在石阶上向上攀爬,逆冲,飞跃。

台阶上的所有水族基本都是雄性,之所以说是“基本”,是因为很多水族的性别是可以自主转换的,比如小丑鱼;也有些水族是雌雄同体的,比如藤壶。

正午时分,八方龙门齐开。

对各龙门外的所有水族来说,冲刺的时候到了,而金翅大鹏鸟随之飞起,在空中展开双翅,身体暴涨着遮住全岛,向着下方张开巨大的鹏口,闭上眼,准备进食。

正北方,坎龙门外,一头头海豚、鲨鱼、鲸鱼等大型鲸类,迎着直上直下的瀑流纵身冲跃,势若疯狂,龙门越往上越高耸,跃过去的难度也便越高,因此失败是寻常,受伤流血也在所难免,空中互相碰撞也时有发生;

正西方,兑龙门外,海螺、海星、鲍鱼、贝、章鱼、海兔等等逆着瀑流,在断崖上相互推挤着,用腹足快速向上挪移,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倍,速度快了,吸力便少了许多,因此不时有倒霉的被瀑流冲荡而下,在下落的过程中又砸中其他倒霉蛋,因此形成连锁反应;

正南方,离龙门外的直梯上,各种水族穿行于珊瑚的迷宫之中,不时有水族被瀑流冲荡而下,在滚落的过程中如滚雪球般,将其他上冲的无辜者卷走;

正东方的震龙门和其他四方龙门外,同样是热闹而疯狂:

一条条青背白腹的飞鱼展鳍跃起,从水面上甩着尾巴,梗着头,凌空向前飞去,冲呀,冲呀,你倒是冲呀,奶奶的,别挡老子路——

成群的大黄鱼与小黄鱼咯咯叫着,声如雷鸣,耀闪的金鳞瀑流下汇成一条金河,闪开,闪开,哥来也,快闪开,砰,我恨你——

成千上万条桌面大小的魔鬼鱼,旋转着跃出水面,扇动着两鳍在空中翻着跟头滑行,又如下饺子般“砰砰砰”地击打着水面落下,将很多小一些的水族拍晕、拍死或拍残,哎,哎,哎,小心,Sorry,Sorry,I am sorry,I am very sorry,Amen,哎,小心——

一只只乌贼喷水弹跳,我喷,我吐,我射,我呕,我大小便失禁,嗯,你赢了!

一条条个性凶残的带鱼,如一道道互相冲撞的水银般向前冲去,挤成一团团银色麻花,麻花,麻花,太平洋大麻花,谁他妈咬我?我咬,我咬,哎,我身体呢?

……

不时有各种水族因冲力不够被瀑流卷走,也不时有水族在过龙门前的最后一瞬间力竭身死。

西南方,一条旗鱼最先飞过坤龙门,跃入化龙池,立时脱去鱼身,变成一条身长几十丈的金鳞蛟龙,只不过这条龙的前额上横着一根尖刺,背上也竖着一排立戟状的鳍——化成的龙并不纯粹。接着,其余各门之内也相继有水族入池成功化龙,身上也都带着化龙前的一些鲜明印记,比如虎鲸化龙后背上有逆戟,龙鳞分为黑、白二色;蓝鲸化龙后龙身最为雄壮,龙鳞闪着淡蓝色的光泽;飞鱼化龙后身有双翼;带鱼化龙后,龙身银亮而扁平;蝠鲼化龙后有一双肉翼和一条尖刺形的龙尾;大香螺化龙后,龙身两头尖长,中间如驼峰般鼓起……这些刚化成的蛟龙如狂风中的麻绳般在空中飘摇着,团簇着,如面条般被吸进上方金翅大鹏鸟的鹏喙之中,偶有侥幸逃脱的则跃入海中,头也不回地向远处游去。

震龙门外,最上面一级台阶的正中,卧着一只桌面大小的黑壳海龟,后面两条小短腿连同短尾杵在地上,前面两条小短腿搭在门槛上,正用尽全身之力向上“冲锋”——这么多年来,不知为什么,很多比他小得多的海龟都能过去,而他就是无法逾越门槛,每次感觉要过去了,总会被一股激流给冲回来。

“龟爷,借一下力哈!”,一条小飞鱼叫喊着,砸在龟爷龟壳上,接着借力跃起,穿过瀑流纵入化龙池内,瞬间化龙成功,当然值得安慰的是,他化成的那条龙也被金翅大鹏鸟给吞了。小飞鱼之后,接连又有数只水族大叫着“龟爷,借一下力”,从龟壳上借力跃入化龙池,先后化龙成功,但也都难逃金翅大鹏鸟之口。从这个角度来说,不成功反而算是幸运。

午时一刻,八方龙门轰然闭合,化龙结束。很多倒霉蛋,刚刚进入龙门之间,还未来得及跃入化龙池,就被如如铡刀般的龙门给直接切成两半,或者挤成渣滓,随瀑流冲刷而下,成为下方众水族的食粮。龙门每日准时开,准时闭合,就如不容逆抗的天律一样,不因外在的阻碍而有丝毫的改变。

空中,金翅大鹏鸟睁开眼,向震龙门外望过来。龟爷缓缓地从门槛上撤下来,无奈地向他摇摇头。金翅大鹏鸟点点头,身体变回寻常鹰雕大小,落回扶摇树上。

这时,一条全身伤痕累累的青鱼游到龟爷面前,一双木然的鱼眼里满是绝望与愁苦,凄然说道:“龟爷,我放弃了,请您吃了我吧!”

按照惯例,龟爷忙如牧师般劝慰他道:“别介呀,兄弟,再坚持坚持,明天龙门还会开的,还有机会的……”

“不!我放弃了!我等不到明天了!”青鱼断然说道,“龟爷,你知道的,放弃梦想的水族是没有明天的!与其在夜里默默死去,被其他水族分尸,不如献身于您,让您吃,这样我便会成为您身体的一部分,等将来你化龙成功,我也算与有荣焉,也算没白活一回。”

龟爷神色黯然,吐出一串忧郁的泡泡,说:“唉,说什么成功不成功的,这么多年了,我早就看得很淡了。”

“不!龟爷,您一定会成功的,只是我等不到那天了,吃了我吧,拜托了!”青鱼郑重地说道。

这时,又有一些身上带伤的小鱼小虾们围过来,纷纷叫喊道:“龟爷,请吃了我们吧!拜托了!”

面对这么多水族,一向有选择困难症的龟爷不禁犯了难,沉吟道:“咦,这么多同志,该从谁吃起好呢?”

伤鱼甲冲过来,摇着尾巴,叫道:“先吃我!先吃我!”

伤虾乙:“龟爷,先吃我,我爹和我妈就是让您给吃了的,劳驾您给我们凑个全家福!”

伤鱼丙:“先吃我!我已经倒计时了,九、八、七……”

青鱼见众水族抢戏,突然冲出水面,甩着尾巴叫骂道:“有没有素质?先来后到懂不懂?都给老子排队去!”

……

就在龟爷享受他的自助餐的时候,西边空中,一道金光向着化龙岛飞过来。扶摇树上,正饭后小睡的金翅大鹏鸟忽地睁开眼,喃喃说道:“嗯,佛旨来了?终于来了!”

金光飞到金翅大鹏鸟的面前,化为一个金色卷轴并如圣旨般自动展开,但见正中用紫金写着两个大字:“驱雾。”在这二字的右下方,另有两个小字:“甥来。”

佛旨飞到金翅大鹏鸟的背上,大鹏鸟展翅飞起,振翼向西南方飞去,倏然从远方消失不见。不久,他长鸣着出现在神鞭群岛上空,鹏头面向南方,身形暴涨至万丈大小,张口长鸣,霸道的鹏鸣声穿透云墙远远传开。正盘附在八卦网上吸水喷吐云雾的众龙,听到鹏鸣声后骤然僵住,身处云水漩涡中的白龙也不由全身一颤,张口收起八卦网、龙鼓和周围的部分蛟龙,撇下如断绳般飘荡在云气中的其他蛟龙,扭身入海消失不见。云气上方,金翅大鹏鸟张开鹏口,闭上眼,任云气与蛟龙向嘴里涌去。随着云气逆转,下方海域的风向和海潮也随之突变,引得东西两边的船队不由自主地向神鞭群岛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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