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间,瞌爷远远地跟着骷髅冰掌,一起在苔原上大兜圈子,转着圈地向南飞去,经常逆时针转一圈,又顺时针转一圈,中间几次险些被发现,但幸好都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如果从高空俯瞰,你们会看到他们走过的痕迹,就像在荒原上画了一串葡萄,而这串葡萄仍在向南延伸着。
随着向南去,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光照也越来越强,下方的苔原也逐渐变成连绵的北方针叶林。耐寒的云杉、冷杉、松树等树木已泛出嫩绿的新针叶,林间阳光可以照到的地面上开满各种颜色的野花;树干上,吸汁啄木鸟笃笃笃地敲打出密密麻麻的小洞,吸食着从里面流出来的甜汁;红色的交嘴雀在枝头搜索松球,啄食里面遗留的松子,遇见同类时便依着各自的暴脾气,尖鸣着相互争斗;紫貂伫立枝头,像雕像般凝望着远方,一旦锁定到那只倒霉的松鼠就暴起一击;雄松鸡迈着昂扬的步伐,为争夺母松鸡而跟其他鸡爷们死斗;猞猁蹑足靠近雪兔,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却往往打草惊蛇,痛失娇兔;几个月未进食的母棕熊刚刚结束冬眠,体重只剩下原先三分之一的她带着新生的小熊,晃晃悠悠地在林间搜索食物,有时饿到一定程度,她也能四足并用,狂追小梅花鹿,毕竟吃肉是绷紧熊皮大衣的最靠谱的方式;狼群紧跟着高大的驼鹿群,互相配合着分化鹿群,围住掉队的小驼鹿,乖,宝宝快闭上眼,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宜……
进入针叶林后不久,瞌爷不再跟在冰掌后面,而是借助树林作掩护与其错开,头也不回地向南飞去。一路上,他四处放火,并借助遇见的各种禽兽将自己的气息扩散出去,以迷惑众冰熊虫。
阳光日渐炽烈,骷髅冰掌外面的冰晶铠甲日渐稀薄,为躲避阳光直射,众冰熊虫将一些枝叶冻在冰掌上面,使其看起来像极了一只翡翠手掌。手掌之上,公冰熊虫又一次向母冰熊虫叫喊道:“好热啊!老大,既然找不到,咱们还是回去吧!”
母冰熊虫挥舞冰髓骂道:“闭嘴!”
公冰熊虫抱怨道:“老大,为什么一定要捉住他啊?下次见面,直接灭了他不好吗?”
母冰熊虫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是不是傻?要是瞌睡虫都灭绝了,没了霾气,咱们也要完蛋,知道不知道?大王命令咱们将他活捉回去,就是为了将他养大,让他跟冰巢里的那些母瞌睡虫配种,明白吗?大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又岂是你这种笨蛋所能懂的?”说着,泄愤般地挥冰髓将公冰熊虫抽飞。
冰髓落在身上,公冰熊虫稀薄的铠甲瞬间被加厚,他舒服地叫道:“啊,舒服,舒服,再来一鞭!”
母冰熊虫甩动冰髓,将骷髅冰掌外的铠甲加厚,命令道:“使命所在,什么也不能阻止本王,小虫儿,本王一定要捉到你!”
公冰熊虫飞上冰掌,忽见东边林中立着一道高高的黑烟,指着那边叫道:“老大,快,他在那边!”
骷髅冰掌正要向东边飞去,却听母冰熊虫喝道:“慢着!”
公冰熊虫大喜:“嗯,不追了吗?是不是要回冰巢?”
母冰熊虫骂道:“回什么回?”
公冰熊虫:“嗯?”
母冰熊虫向前飞去:“小的们,跟我走!”
众冰熊虫答应着追上去。
公冰熊虫:“哎,为什么呀?”
前方,几十只灰褐色太平鸟飞在空中。
这些太平鸟的两眼之间生有黑色环带贯眼纹,喙喉部生有黑色斑块,雄鸟的头顶生有一簇栗色的后立羽冠,如小男生的小圆脑袋上留着一个高挑的飞机头。
瞌爷混在众鸟之中,一边随他们向前飞去,一边留意着身后的情况。一只母太平鸟笑嘻嘻地追随在左边:“爷,其实我们是太平鸟啦!”
瞌爷不屑地冷哼一声。
右边,一只雄太平鸟问道:“爷,太太平平的不好吗?”
瞌爷重重地冷哼一声。
南边,一大团白云罩着山坡上的一棵四十多米高的云杉树,如同一个爱缠头的印度大汉,鹤立于苍茫的天地间。
众太平鸟欢叫着飞过来,落在云杉枝上休憩。就在这时,七八只白腹黑喜鹊也从南边飞了过来,一只蓝颈母喜鹊冲着众太平鸟叫嚣道:“滚开,这棵树被我们占用了!”
下方,先前的那只雄太平鸟立即带着数量占绝对优势的众太平鸟展翅飞起,歉然叫道:“不好意思啊,我们马上就走!”谁知瞌爷却不愿意了,怒道:“凭什么?”
众喜鹊围过来,很不友好地叫道:“嗯,怎地?你是不是不服?”
雄太平鸟连连赔笑:“服,服,肯定服!”转头向瞌爷劝道:“爷,走吧。”
瞌爷:“走?笑话,爷还能这几只死鸟给欺负了?”
雄天平鸟:“爷,太太平平的不好吗?”
“不好!”瞌爷瞪着眼,斩钉截铁地说,说罢,张口向着众喜鹊吐出一团暴烈的火焰。
火焰中,众喜鹊立时惨叫着四散飞逃,众太平鸟重又飞落树上,尽皆对瞌爷钦佩不已,雄太平鸟连连赞道:“爷,你太棒了,您可真厉害!”
上方,云团带着凉意的氤氲云气向下压落,渐渐将云杉的全部枝叶都裹在里面。云气中,瞌爷站在枝上,负手而立,云淡风轻地说道:“小意思,小意思。”
雄太平鸟叫道:“爷,再来一次吧!”
众太平鸟附和道:“爷,再厉害一次吧!”
瞌爷望着上方的云气,傲然说道:“那爷就再厉害一次,给你们这些蠢鸟看看,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穿云之火!”
仰头,张口,一道火焰如一柄烧红的利剑般劈开云气,露出上方裹着碧绿枝叶的骷髅冰掌。瞌爷大惊,急忙向下俯冲。冰掌追着抓过来,母冰熊虫手中的那根莹莹闪亮的冰髓穿过火焰,如闪电般向下抽落。周围蠢头蠢脑的众太平鸟不明所以,仍纷纷叫好道:“哇,好厉害,好厉害……”瞌爷反应虽快,然而还是没有躲过,终究被冰髓在后背上扫了一下,向前翻滚着跌落在地上,化作一条火线向远处快速蔓延而去。
“打中了,打中了!”公冰熊虫欢呼道。
“哈哈,这回看你往哪里逃!”母冰熊虫叫道。
冰掌如摧枯拉朽般向下抓落,将云杉的树头与众太平鸟一起化作四溅的冰渣,然后循着火道向前追去,一直追到前方的湖边,从那里失了瞌爷的踪迹。
月亮湖,天下第一深水湖,东北西南走向,长约一千多公里,因整体狭长,弯曲如一弯新月而得名。此湖之水,平均深达近千米,水体却极为澄澈,冬季往往结冰一米多厚,一般到四月份才开始融冰。近年来,因为天气转热,往往三月中旬冰面上即出现裂缝,现在湖面上正飘满了大大小小的浮冰。
湖天之间,云气阴郁,雷声轰轰,大雨很快瓢泼而下,鸣金溅玉般地砸在千万块浮冰之上,追丢瞌爷的母冰熊虫泄愤似的挥舞着冰髓,带领骷髅冰掌一路冰冻着湖面向前飞去,很快从大雨中消失不见。
空中,一道粗大的闪电击在湖边某处的冰面上,冰层炸裂,瞌爷跌落在一块浮冰上,展翅要飞却再也飞不起来,张口要吐火,火焰也一闪即灭。浮冰之上,他颓然远望,天地苍茫,风急雨骤,耳边忽地回响起父亲的声音:“……接下来,你的人生将由你自己掌控,是永远缩在这里不见天日,还是放手一搏,上路去寻大圣和其他神虫,一切都由你自己来决定。无论你怎么选择,爹爹妈妈都支持你,只是希望做决定在之前你一定要记住,任何事都有代价,一旦选择了就别后悔。”
攥一攥拳头,他踏着浮冰跳到岸上,钻进针叶林,很快于风雨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