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区西岸上,丑老鸭与瞌爷怒目相视。
瞌爷站在金雕头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丑老鸭,骂道:“你是不是傻?爷这是在帮你!”
对面,丑老鸭展开双翅护在两野鸭身前,愤然说道:“不用你帮,你这样……太卑鄙了,我就是孤独老死,也不要这样!”
“卑鄙?”瞌爷怒极,“呵呵,死鸭子,你竟敢说爷卑鄙,爷今天还真就卑鄙了!来呀,死鸟,给爷把这只丑鸭子弄一边去,爷要将那两只野鸭子烧成焦炭!”
众鹰鸟围过来却并不去抓丑老鸭,而是纷纷劝丑老鸭道:“老丑,你这是何必呢?瞌爷也是为了你好啊,快,赶紧认错。”
丑老鸭梗着头,强硬地说道:“就不!错的是他,凭什么要我认错?”
两只相思鸟飞落在丑老鸭背上附和道:“就是,老丑哥,我们支持你!”
对面,瞌爷喝道:“让开!”
丑老鸭毫不退让:“不让!只要有我在,今天就不允许你动他俩一根毫毛,有种你连我一块烧了!”
瞌爷蛮横地说道:“好,那爷就成全你!”说罢,他鼓起两腮,鼻孔与嘴巴里透出丝丝烟火气,两眼也转为赤红,看起来是要动真格的。
众鹰鸟纷纷大叫道:“瞌爷,不要啊!”
两只相思鸟吓得从丑老鸭背上飞起,叫道:“老丑哥,对不起!”
丑老鸭体内叶笼飞旋,似乎要破体而出,然而瞌爷嘴里的火焰终究没有喷出来,而是从眼、耳、鼻等孔窍里冒了出来,一闪之后接着熄灭。
母相思鸟叫道:“哇,好厉害哦!”
瞌爷悲愤地骂道:“死鸭子,那不就两只野鸭子吗,你至于这样吗?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爷这是在帮你啊……”
丑老鸭同样很是悲愤,打断他道:“你大概忘了……”
“嗯?”
“我也是鸭子!”
“你当然跟他们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
“这个,这个……”
面对丑老鸭这直击灵魂的一问,瞌爷张口结舌,竟无言以对,忽然他转身跳到金雕的背上,挥手道:“走,我们走!”众鹰鸟展翅向湖区南边飞去,远远地传来瞌爷的叫骂声:“死鸭子,气死爷了……”
丑老鸭跑到湖边衔水喷在母野鸭和公野鸭头上,将两野鸭唤醒,母野鸭站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老丑哥,我们……怎么了?”
丑老鸭歉然说道:“对不起,我朋友跟你们开了个玩笑,他没有恶意的。”
母野鸭道:“哦,这样啊。”
公野鸭拍拍翅膀,对母野鸭说:“亲爱的,我们回去吧。”
“嗯,老丑哥,我们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两野鸭向湖区北边的鸭鸭聚集地飞去。
不久,金雕飞过来,抓着丑老鸭向南边飞去:“老丑,瞌爷让我带你过去。”
丑老鸭剧烈挣扎道:“放开我,我不跟你们一起走,放开我……”
“那你自己去跟瞌爷说吧。”
现在,鸟巢被安放在湖区南边的一棵杜鹃树的花叶间,周围还用树枝搭起了一个平台,众鹰鸟围着鸟巢趴在上面。瞌爷站在鸟巢边负手而立,望着树下的丑老鸭冷冷地说道:“哼,不跟着爷,就凭你自己,永远都到不了海边。”
“那我也不跟你们一起走,哼!”丑老鸭说道,梗着头向东边走去。
众鹰鸟纷纷劝道:“唉,老丑,有话好好说,给瞌爷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就不!”丑老鸭越走越远。
“哼,死鸭子!”瞌爷转头向众鹰鸟喊道,“死鸟,赶紧睡觉,咱后半夜就走,伸头,伸头!”
众鹰鸟大喜,纷纷伸头到鸟巢边围成一圈,瞌爷泄愤似的伸爪连拍一圈,将众鹰鸟全都拍得垂头睡着。
见此,母相思鸟叫道:“哇,好厉害啊,我也要,我也要!”
瞌爷没好气地骂道:“滚滚滚,找你爷们要去!”
母相思鸟嬉笑着叫道:“当家的!”
公相思鸟应道:“哎!”
“走,咱们回巢。”
“嗯呐。”
两相思鸟向东飞去,飞过丑老鸭的头顶时,母相思鸟叫道:“老丑哥,瞌爷说他们后半夜就走……”
夜色渐深。
圆月转到半空,矮胖男和高瘦男驾驶着无人机从西边飞过来,矮胖男在西边峰顶落下,高瘦男则继续向东边飞去。
湖区南边,丑老鸭蜷杜鹃树下几十米外的地上睡着了。
杜鹃树上,一条青蛇绕树攀到鸟巢前,探头向正在酣睡中的母白隼咬去,忽听到旁边的枝上传来一个声音“嗨!”,他大惊,转头看到瞌爷的巴掌正向他的蛇头拍来,避无可避,被拍了个正着,接着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身不由自主地从树上坠了下去。
鸟巢边,瞌爷冷哼一声,正要跳回鸟巢,却听到空中传来嗡嗡的声响,忙跳到树顶仰头观瞧,正看到高瘦男驾驶无人机飞过湖面向东飞来,而在他身后,矮胖男已落在峰顶之上,用以照明的小无人机仍如一颗启明星般闪耀悬于空中,瞌爷皱着眉头:“咦?”
西边峰顶上,耳机里传来高瘦男的声音:“兄弟,我落地了。先解网,再拆飞行器,然后等我指示。”
“知道了。”
绑在架子上的那捆粘网最先被拆下来。这种粘网采用超轻材料制成,网线细如发丝,轻便结实,上面涂有黏性剂,向来是捕捉鸟兽的利器。接着,五台多旋翼大无人机先后从工形架上拆下来,挂在粘网上预先设置在五个位置上的金属挂扣上。五台无人机同时启动,带着粘网飞起,从西边峰顶散向南北两边将粘网缓缓展开,在空中立起一道半圆形的网墙。东边峰顶上,高瘦男也同样操作,立起一道向西的半圆形的网墙。东西两边的两道网墙一起围住湖区,相对而立。然后,他俩分别取出工具,将粘网底部的金属挂扣固定在地上,防止待会儿无人机将粘网带跑,同时也有利于将网绷紧。
圆月转至当空,一切准备就绪,耳机里传来高瘦男的“起飞!”命令,矮胖男答应着,从平板电脑上按下“起飞”键。但见五台大无人机带着粘网,按照预先设置好的程序向东飞去,中间的那台飞在最前面,紧挨着它的两台齐头并进,最外面的两台在最后面,从空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从西边峰顶向东伸去的大手,而在对面,也有一只同样的大手向西伸过来。与此同时,一朵圆形乌云也从西边空中向着湖区缓缓飘来。
两只大手的中指最先在湖区中间相遇,然后相互错开,东去的在上,西去的在下,继续相向推进几十米后同时停下。至此,湖区已被这张天网完全罩住。
月光下,粘网闪着银色光泽,十台无人机悬飞于天网中间,看起来像是一张大嘴。杜鹃树上,瞌爷观望着空中,隐隐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下一刻,设置在十台无人机上的激光器同时开启,向下射出绿色的激光柱,在下方投影出一张立体的狰狞的绿色大嘴。接着,伴随着从无人机上发出的猛禽猛兽的嘶吼声,十道激光柱各自不规则地转动起来。
禽兽嘶吼,绿光扫射,湖区转眼间变成了转灯夜总会,无数禽鸟惊叫着四处乱飞,混乱中纷纷撞在粘网上,被粘住后凄厉地叫喊,拼命地挣扎,使得激光晃动得更加厉害,也使得气氛更加恐怖,局面更加混乱,进一步加深了那些未被网住的禽鸟的恐惧,吓得他们惊叫着,乱飞着,自投罗网着,由此形成恶性循环。
除会飞的禽鸟外,地上的狐狸、田鼠、野兔等走兽也都被吓得四处暴走,不少倒霉蛋跑上峰顶却撞上粘网,挂在网上不住挣扎和惨叫。
粘网北边某处,母野鸭与公野鸭皆在网上惊叫和挣扎着,母野鸭惊惶地叫道:“救命啊!亲爱的,救命啊!”
不远处的公野鸭听到她的声音,回应道:“亲爱的,别怕,我也在网上呢。”
母野鸭见状,继续叫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老丑哥,救命啊——”
公野鸭:“救命啊!哎,你叫他做什么?你给我解释清楚!”
都到这个份上了,这大哥还不忘吃醋,真是很优秀呢!
东边网上某处,公相思鸟也被网住了,母相思鸟又急又怕,围着他不住旋飞:“当家的,当家的……”
公相思鸟叫道:“我没事,快去找瞌爷他们,快去,只有他们能救我!”
“嗯,当家的,坚持住,我马上回来——”母相思鸟叫喊着向下方飞去。
杜鹃树上,金雕等已被瞌爷暴力叫醒,与众鹰鸟一起合力将鸟巢移到地上,与丑老鸭聚到一起。望着星星点点地缀在网上的禽鸟,瞌爷不住骂道:“蠢鸟!傻鸟!一群死鸟!”
“瞌爷!瞌爷!救命啊——”母相思鸟叫喊着从上方飞过来。
西边峰顶上,耳机里传来高瘦男的声音:“兄弟,收网!”
矮胖男应道:“知道了!”
上面的五台大无人机向上飞起,带着无数被网住的禽类向西飞去,接着下面的五台大无人机也缓缓立起,向东飞去。两道粘网相互背离,使得天网中间被撕开一道口子,并逐渐扩大——上方有了逃离的缝隙。向东去的网上,天鹅代表突然挣脱了,慌不择路的他在向西飞去的途中又不幸地撞在了西边的网上,不由破口大骂道:“这是天要亡我啊!”
向西去的网上,公野鸭也挣脱了。
母野鸭向他喊道:“亲爱的,救我——”
公野鸭望着她,呜咽道:“对……不起!”说罢,展翅飞出网墙,在湖区上方哀鸣一圈后向北飞去,再未回来。
望着公野鸭远去的方向,母野鸭泪水滚滚而落:“原来,最厉害的不是欲擒故纵,不是将计就计,而是……走……为……上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