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将隐,晚风泛波,丑老鸭与母野鸭在湖上畅游,时而捉鱼互喂,时而展翅拍水,时而嬉闹互啄,很是逍遥快活。一对红嘴相思鸟飞在空中,一直跟随在他们左右。
这俩相思鸟也有一段故事,原本他们都生活在南方且互不认识,但因为羽毛好看且名字带有相思的寓意,因而被那些又蠢又恶的放生者盯上。去年夏天,他俩与其他几百只同类一起被捉住,被装进箱车里运来北方,光在路上就死了一大半,后来又几经折腾,最终活下来的几十只被放生在这里,又大多因为不适应北方的冬天而先后死去,现在还活着的就只有他俩了。因为双方的伴侣和其他同类都死了,没奈何,他们只好在一起了。他们始终不明白:“既然捉住了我们还要放,为什么还要捉呢?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对此,一只德高望重的老啄木鸟教育他们道:“你们这些蠢鸟懂什么!捉你们是为了卖,又不是为了放!放你们是为了换取功德,又不是为了让你们活下来!所以,无论捉也好,放也好,那都是生意,而你们只是人家交易的筹码而已,筹码,明白吗?筹码需要意义吗?”
现在,母相思鸟正又一次地怂恿丑老鸭道:“老丑哥,上啊你,快上啊!哎呀,急死人了,你就不能勇猛一点吗?”
旁边,公相思鸟也叫道:“对啊,老丑哥,你怎么这么怂呢?你就不能再禽兽一点吗?”
眼见丑老鸭实在太过怂包,母相思鸟忽地扭头对公相思鸟说道:“当家的,要不要我们给老丑哥做个示范,你敢不敢?”
公相思鸟:“嘁,有何不敢?我勇敢起来可是相当禽兽的哦!”
母相思鸟媚眼如丝:“来呀,快活呀!”
公相思鸟慷慨豪迈:“老丑哥,看着点,俺们这才是真爱!”
两只相思鸟飞到一起,展现战机在空中加油的画面。
“去去去!”丑老鸭一甩鸭头,如一发炮弹般将战机击毁,转头向母野鸭说道,“鸭妹,你真美!”
母野鸭娇羞地理一理羽毛,说道:“走,老丑哥,跟我去参加禽鸟大会。”
“禽鸟大会?”
湖东边,一群禽鸟被金雕等众鹰鸟围住,他们排成一列长长的纵队,像火车一样向瞌爷这条隧道驶去。
“花果山?不知道!”,一只公丹顶鹤来到瞌爷身前,边说边转过头用鸟喙梳理着背上的羽毛。
瞌爷骂道:“死鸟,你不是从东海那边来的吗,怎么也不知道花果山的情况?”
公丹顶鹤头也不转地说道:“不知就是不知,哥还能骗你不成?”
瞌爷挥挥手:“滚滚滚!下一个!”
公丹顶鹤支着脚向西边走去,一只话痨的母天鹅从后面跳过来,探头探脑地望着瞌爷,嘎嘎地说道:“哎,你是什么虫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个品种的?你好不好吃?我能尝一口吗?哎,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吗?”
瞌爷强压着怒气:“是爷问你,不是让你问爷!”
母天鹅歪着头天真地问道:“哎,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你问我而不是我问你?为什么……”
瞌爷挥爪:“跟她解释解释!”
金雕与两只白隼展翅向前,围着母天鹅一顿猛啄,直啄得她羽毛散乱地瘫在地上。
瞌爷叫道:“下一个!”
一只公天鹅哆哆嗦嗦地挪到前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
瞌爷骂道:“滚!下一个!”
公天鹅跑到母天鹅身前,关切地问道:“你……你……你……”
母天鹅忽地从地上跳起来,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嘻嘻,我装给他们看的!哎,我演得怎么样?”
公天鹅:“好……好……”
母天鹅:“你是不是又紧张了?你一紧张就结巴,走,咱俩去那边运动运动就好了!”
两只天鹅一溜烟地跑到远处“运动”去了。
一只雄白鹭单腿来到瞌爷面前,说:“不知道。”
瞌爷挥爪:“滚!下一个!”
雄白鹭向前走了两步,忽又回头说道:“花果山我是不知道,不过几年前我倒是曾从一座猴岛飞过,据说那里曾经是有很多猴子的……”
“嗯!?”
“听前辈们说,这些年那里一直闹妖精,好像猴子们都快死绝了……”
“啊!?”
万里之外,南海。
夕阳之下,一只母赤腹鹰追着光屁股雄鹰从中间那座朱雀岛上向北边飞过来,看到前方的金箍棒顶端平台,二者一起落下,然后彼此相望,浑然无视了爽姐的存在,光屁股雄鹰沉声说道:“二姐,回去吧,别再送了。”
母赤腹鹰眼中含泪,哽咽道:“光哥,欢爱一场,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别走,留下吧,留下……”
光屁股雄鹰断然拒绝道:“不!我要走,一定要走,我要回去见她!当初为了看海的梦想,我抛下了她,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不能!”
母赤腹鹰泪水滚落,歇斯底里喊叫道:“为什么?为什么?难道,难道我不如她好吗?”
“当然不是!二姐,你当然很好,很好很好,可是……总之,是我阿光配不上你!我走后,你肯定会找到更好的伴侣的……”
“不!我只要你,只要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
“对不起,我意已决。一只海燕曾经告诉我,唯有勇敢者方能得偿所愿,离开你,也许明天我就会后悔,也许以后我还会回来找你,但我现在依然要走,因为现在我的真爱在她那里,我要回去取回来。”说到这里,光屁股雄鹰低头,用鸟喙从自己红彤彤的屁股旁边拔下一根鹰羽送到母赤腹鹰的身前,狠心说道,“二姐,我们就到这里吧,保重。”说罢,展翅向北飞去。
“我不会等你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光屁股雄鹰的身影很快从北边消失不见,母赤腹鹰衔着那根鹰羽从平台上展翅飞起,向北追出一百多米却又转而向南,向着中间那只朱雀直冲而去,最终在其喷吐而出的烈焰之中化为一朵灿烂的花,归于永久的寂灭。
天地茫茫,禽行兽往,一朝失散,往往即成永诀,纵来日可回头,亦不复有昔时的我们。
光臀君,请好自为之。
平台上,爽姐挥棒向五朱雀扫去,五朱雀吐出五道火焰,五道火焰凝成一条火龙,摇头摆尾地向她冲过来。如母赤腹鹰一样,她持棒义无反顾地向火焰飞去。
革囊内,无尽的黑暗之中矗立着一座如青铜尊般的巍峨火山,火龙从上方突然出现,如一道火瀑般向下方的火山口内钻去。接着,青铜尊内的岩浆,如沸腾的樱桃酱般四面喷溅。很快,火龙与岩浆完全融为一体,爽姐持棒从中飞出,飞出革囊,将炽热的棒身如烧红的刀剑般插入海中,棒身周围的海水顿时被煮得剧烈翻滚,白气蒸腾。
迎着腥臭的海风,她站在棒顶,又一次望向花果山的方向,喜怒忧思悲恐惊,爱恨痴缠怨别离,唯有勇敢者,方能得到真爱;唯有勇敢者,方敢付出代价,获得真正的自由。
要不要勇敢一次?
远方,花果山。
曾经清澈的海水,如今污黑恶浊,生灵绝迹,而西边一千多公里外的海岸上,仍有污水向海中倾泻而来……潮起潮落潮又起,腥臭的风,聒噪的浪,自带高潮的落日。
中指峰东面峰壁上,原先如白龙般的瀑流如今瘦得只剩下一线脊骨,干瘪瘪地垂挂着,风稍微大点便飘忽,再大点就迷失。
峰顶,老桃树的树冠上,竖立着一只由桃树枝叶以及花、果、桃核等凝聚而成的桃掌,与竖立于岛东五刺树上空的那只由毒刺、毒球、毒棍等凝成的刺掌摇摇相对。
云如潮汐,月如浮卵,又是月圆夜。
刺掌划破长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西边拍来,大战又一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