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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石屋前,一家三口骤然出现。

桃姐取过革囊挂在小爽身上,亲昵地摸摸她的头,说:“小爽啊,这是乾坤囊,是用我们神虫一族无数前辈的遗蜕缀补而成的,里面空间广大,以后遇到危险就躲到里面去,知道吗?”

根哥也将颈上那块心形宝玉摘下来挂在小爽的颈上,说:“既然你妈妈将乾坤囊给了你,爹爹索性也将这块通灵宝玉一并给了你。这块宝玉取自女娲补天石,你随身戴着,将来或许会有大用处的。”

小爽低头玩弄着宝玉,连连应道:“嗯,知道了。”

根哥搂着小爽,透过斑驳的桃叶望着空中如滚进胭脂堆里的夕阳,接着说道:“小爽啊,虽然现在你还小,但有些事爹也该告诉你了。咱们神虫一族本来生活在太阳之中,因此又被人叫做七彩太阳虫。当初天生十日,后羿奉天命射落九颗太阳,咱们神虫一族这才流落到三界之中。数千年来,因为没有太阳神火的滋养,咱们的血种已严重退化,已不能像先前那样自由变化身体的大小,吐出和催眠的能力的也大为减弱。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出路只有从哪里来的便回到哪里去,所以——”

小爽抬头望向根哥:“嗯?”

根哥望着小爽,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气说道:“所以,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寻到射日弓!”

“射日弓?”

“对!咱们从太阳中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回到太阳中去,而要重回太阳,必须要先找到射日弓,而要找到射日弓——”根哥说到这里,往小爽身上的革囊一拍,一幅白色卷轴凭空出现,展开在小爽面前。

小爽看到,那是一幅地图,地图正中的陆地上绘着一只大手印,大手印向西北延伸到帕米尔高原,以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喜马拉雅山以及中南半岛为其五指;向东南延伸到花果山,以祁连山、蒙古肯特山、兴安岭、长白山、武夷山、横断山脉、巴颜喀拉山等陆上区域以及由此延伸到花果山的广大海中区域为掌。如果细看的话,你会发现这只大手印又由八只大小不一的手掌围在掌心里的一个太极阴阳图的八方汇聚而成,组成大手印的八只大手掌之中,正西方的那只最大,正东方的那只最小,其中东南方的那只由陆入海,花果山在其指尖处。

根哥指着那只大手印,解说道:“要找到射日弓,先要冲出这个手印封印阵。当初爹爹妈妈听说射日弓在东海里,所以才跟你妈妈来到这里,谁知却被困在这里。”

“爹爹,那怎么样才能冲出去呢?”小爽问道。

“此阵覆盖范围极广,边界由八方守卫者联合守卫,许进不许出,刚才你看到的那些毒刺聚成的大掌就是这一方的守卫者。只有像龙族这样名列天册的神兽可以自由进出,名列人册的人族要凭借符咒才可以出入,其他物种要集群才能出去,而且每次出去都要被过滤掉一大半甚至全部,而我们神虫一族受到的管制最为严格,可以说是完全不许出去。因此,爹爹想着,需要借助龙族之力,但我和妈妈刚来到这里,后来正赶上你要出世,因此一直没顾得上去跟龙族结交。以后,以后你遇见那条跟你同时出世的小白龙,要好好跟她做朋友,知道吗?”

“嗯,知道了。”

“孩儿,记住,要去寻射日弓,一定不要去寻神猴——齐天大圣是不存在的!”

“嗯?爹爹,什么是齐天大圣啊?”小爽歪着头问道。

这时,无数颗猴头忽然从周围钻出来,与树下的众猴一起哄然大笑,一只大马猴指着根哥笑得打跌:“哈哈,他居然说大王不存在!哈哈,笑死我了!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愚蠢的……”

小爽一瞪眼,手往革囊上一拍,周围哄笑的众猴立时凭空消失——全都被收进革囊里了。她狡黠一笑,抬起头,再次问根哥:“爹爹,什么是齐天大圣啊?”

根哥望着西边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并未言语,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桃树上四季流转,倏然已是十六年后。

1958年,一条白龙大喇喇地从五刺树上空飞过,龙尾向后一甩,如长鞭般将五刺树凝成的刺掌抽得解体,然后龙口张开,将桃姐和根哥从中吐出来,而小爽却站在白龙的舌尖上向着外面喊道:“爹爹妈妈,你们去寻射日弓吧,我和冰儿去她干爹那里玩去了。”

桃姐:“早点回来!”

根哥:“不许惹事!”

“知道啦——”,白龙衔着小爽扭身入海,眨眼间从远方消失不见。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众龙族穿出海面,开始将龙宫向内海迁徙。

一个月后,当小爽与小白龙敖冰从东边回来,飞过五刺树,飞上中指峰前,却看到老龙奶、老舅奶、老姑奶与老姨奶等四龙奶的法象正围着一张碧玉桌在搓麻将。

正东位上,老龙奶的法象见到敖冰飞过来,开口说道:“冰儿,受海中污染所迫,在你出去玩的这些日子里,咱们搬家了。你父王说不必告诉你新龙宫的位置,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自己找到的。碰,胡了!给钱,给钱!”

敖冰惨叫道:“奶奶,你开玩笑的吧?”

正西位上,老姨奶的法象端起一盏盖碗茶,说道:“不信你自己去看。”

敖冰扭身入海,曾经的龙宫已只剩残垣断壁,飞出海面,向老龙奶的法象问道:“奶奶,咱家到底搬哪里去了?”

四位龙奶的法象转向敖冰,先后张了张口却都没有发出声音,她们挥挥手,接着先后消失不见。

“惨了,惨了!爽姐,你先回家,我找到龙宫再来找你。”

说罢,吐出爽姐,扭身向东边飞去。

“哎,冰儿——”

小爽追过来,但敖冰已飞过五刺树,从东边消失不见。

下方,无数苍耳球、鬼针、仙人掌叶片、荆棘刺、蒺藜球等从五刺树上飞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刺掌,向小爽抓过来。

小爽冷哼一声,手向旁边一伸,从嘉叶岛东边得来的那根金箍棒忽地凭空出现,棒身骤然伸长,穿过刺掌如切豆腐般转动一圈,那掌便化作刺雨纷落而下,在下落的过程中又凝成一只刺掌向她抓来。小爽连连挥棒,退到中指峰上,刺掌不再追击,她飞石屋之内,却发现屋内空空,不见桃姐与根哥的身影。

“爹爹!妈妈!见我爹爹妈妈了吗?”

众猴七嘴八舌地说道:“自从上次跟你们一块走后,他们再没回来啊。”

两老猴看到她手中的金箍棒,追着她厉声问道:“这是大王的金箍棒,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爹爹!妈妈!你们在哪呢?”

“这棒是哪里来的?”

……

自那之后的三十四年,小爽一直守在这里,而她父母却再未回来,小白龙敖冰也再未出现,而她也再未能从五刺树上空飞出去过。

1992年春,海天之间,雷鼓悬顶,鼓声忽重忽轻;电蛇奔突,天光忽明忽灭;大风吹雨,千万条雨线忽纵忽横。

伴随着“咔喇喇”一声暴响,暗如包公打黑伞的天空之上,一道巨龙般的闪电穿云而下,直劈在老桃树上,无数道电光沿着粗大的树体汇入树胎上的紧箍勒痕内,里面的篆体字痕熠熠闪光。

小爽迎着风雨飞过来,逆时针绕着树体吐出气息,气息所至,青苔尽去,露出刻在里面的篆体字迹:念心起,禁今紧劲,禁紧禁尽,起心念。口中默念一遍,忽见那紧箍印痕竟勒得树胎缩小了一圈:“咦!?”

再念,又缩,而若顺时针默念“念心起,尽禁紧禁,劲紧今禁,起心念”时,紧箍则随之向外扩展,使得树胎变大。她心念一动,口中默念着绕圈吐火,一个火焰紧箍出现在风雨之中,缓缓落下,套在下方的大石上。

“念心起,尽禁紧禁,劲紧……”,于念诵声中,下方的火圈骤然收紧,下一刻勒得大石砰然炸裂,火星与石屑四面纷飞。她大喜,忽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转为黯然,喃喃说道:“爹爹,妈妈,冰儿,我不想再等了……”

那一天,她飞离花果山,此后再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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