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雨水倾盆而下,雾气遮住了视线,仿佛天地之间已连成了一片。客栈老板不敢睡觉,呆呆的望着大雨,心里祈祷着快点停下来。
正想着,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疯狂的拍门声,老板一个激灵从凳子上滚了下来,慌忙去开门。结果见涌进来一群官兵,为首的推开老板飞一样的上楼去了,跟李恪门口的侍卫说了几句,侍卫回头去拍李恪的门。
李恪本就是浅睡,听到拍门声,心里一紧,跳下床来。隔壁的萧七儿也是和衣而睡,刚要睡着就听到拍大门的声音,那个时候她已下床守在门前了,忽又听到敲打李恪的房门,一拉门便跑了出来。
“殿下,大河没能疏通好,水已向着相州城来了,我们得赶紧出去,上后山。”
“通知百姓了没有?”
“已各家各户在通知了……”
“走。”李恪发了号令,转头看一眼萧七儿,一把拉起她就向楼下跑去,刚跑到门口对客栈老板嚷道:“快通知所有人跟着官兵走。”老板应了一声,拉动门口的大钟,顿时客栈里所有房间都亮起了灯。
待众人收拾好,侍卫簇拥着李恪,官兵保护着百姓向城外跑去。只是,这会儿城里的水已没到了脚踝,再加上每个人都穿了皮质大衣用来隔雨,走起路来相当费力。
一城的百姓在李恪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小城一路向后山进发。到了后山,却见吴畏早已到了,正翘首以盼李恪。当李恪安全抵达,他方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吴畏向李恪详细介绍了李博的情况。当下的状况很糟,李博已走了三天三夜,派出去的官兵说前天就断粮了,于是几个官兵组成一小分队专门去送粮,可直到如今都未能送到。吴畏说到这里也不由的担忧起来。
哗哗的雨水搅乱了所有人的心,在雨水中黑压压的一片人死一般的沉寂,但,这默哀似的沉寂不全是为生死不明的李博,而是为自己前路未卜的性命。
萧七儿回望着身后的高山,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此时的位置在山腰上,是一个平整的地方,平时乘凉绝对是最佳的位置,只是现在下这么大的雨,待在这里,萧七儿始终觉得不安全。
而不远处有一孤立的小山头,山头上林木茂盛,那里才是绝佳的避难场所。而且距离这边很近,只要从这里下去走过一个山坳再上去就可以达到山顶,如果速度快的话,一盏茶的功夫足可以到达。
“殿下,我们得离开这儿。”
“什么?”
“这里太危险,如果雨水越来越大,上面的砂石很可能会被冲下来,到时候我们跑都来不及!”
“姑娘有些过于担心了吧!再说了,离开了这里去哪儿?”吴畏很不屑萧七儿的提议,尽管是美若天仙,也不能时时处处都要发表意见,弄得像是他这个太守很笨似的。
两人就这里的地形能不能待人吵了起来。吵到最后吴畏也不再言语了,因为他想到一个地方-城南低谷,那里地势平坦,一面背山,应该绝对安全。但是现在通往那里唯一的路被冲垮了,所以要到达那里,须要经过一个铁桥。那铁桥下是万丈深渊,弄不好是要粉身碎骨的。再说了那里不远处就是他的别院,他可不愿意让李恪看到他有别院。
“我不管,我必须带这些人离开,殿下你也得跟我离开!看,我们去哪儿!”萧七儿指向不远处的小山头,得到的却是吴畏等一众官员的不屑。
李恪看了看那个山头,那里位置虽佳,可天黑路滑想要过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萧七儿见李恪不同意,扔下他,来到百姓当中,说明了当前的情况,并鼓励大家跟她走,让一些熟悉山路的百姓带路,穿过那一带低洼就可以到另外一个山头,到时候就算下再大的雨都不怕了。
百姓无人搭理萧七儿,因为与其在黑夜中跌入悬崖倒不如在这里守着,如果硬要在眼前危险与未来危险之间做选择,他们宁愿选择后者,毕竟谁也不愿那么快面临危险。萧七儿一再劝告,吴畏急了,说她搅乱人心,这好好的山难不成会垮了?
萧七儿一再坚持,终于有人肯按照她的方法试试。冒险这种事是会传染的,有第一个人敢就会有第二个人敢,最后竟有一百多人同意去那边山头。于是,众人在一熟悉山路的村民带领下小心翼翼向小山头走去。
这边萧七儿还在游说,雨水依然倾盆而下,哗哗的雨水淹没了她的话,她只能喊着,喊到最后有些声嘶力竭。李恪回头望着她,她浑身湿透了,柔弱的身躯里却有着强大的力量,他突然有些感动,想要冲上去将那瘦弱的小人儿拥入怀中,但他,毕竟没有那么做。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在谈论那帮不要命的究竟能否顺利抵达那边山顶。
石头紧随萧七儿身后,他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回头望向大山,觉得有些不对劲,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一股急流而下的雨水裹挟着砂石而来,是的,就是砂石。石头大叫着拉了萧七儿就跑。
人群未及反应,一块黑色物体“轰隆隆”滚入人群。萧七儿大叫尖叫,颤抖的声音像是在哭泣,仍不断呼喊着人们赶紧散开。可一切都晚了,巨大的石块落下,当场砸死了两个人,砸伤十几人。
这下人群彻底乱了,吴畏也吓傻了眼。去小山头的百姓刚走到一半,听到这边的动静,再回头看,黑乎乎水茫茫的混沌世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危险如期而至,但更危险的是人们急于摆脱危险时的急躁,百姓们不再小心翼翼,而是拼了命的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