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亮,望着桌上一盏残灯,司徒仪珊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她扶额坐起,扬声,”小炎。”沙哑的声线让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抬眼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是睡在绿袖院的房间,这才放下心来。
小炎端着药碗进来,见司徒仪珊醒了,终于松了口气,”小姐,你可吓坏我们了。”说着,将药碗放下,急急走到门口唤人。
不一会儿,阿雨面色不好的带着一众大夫进来。
司徒仪珊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自己一定又是睡了好几天,再瞧阿雨那张臭脸,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缄口不言。
大夫轮番把脉后,都说司徒仪珊再无大碍,阿雨又让小炎亲自把了脉后,才将大夫遣走。
司徒仪珊只觉得好笑,既然信得过的是小炎,又干嘛那么劳师动众,每次这么一搞,一定得惊动全城的大夫,弄得整个里埃国都知道,倘若绿袖夫人病了,就一定会把大夫梦了头绑上车,得得得去很远的地方,然后瞧了病再蒙了头得得得回来。
阿雨扫了一眼药碗,小炎立刻端起来要喂,司徒仪珊一向怕苦,见那黑色的药汁,立时皱起眉头。
阿雨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的道:”顾容吏远求见了好几次,今个儿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借口挡他了。”
司徒仪珊鄙视的瞪了阿雨一眼,你要不要这么面无表情的威胁你的主子啊??
阿雨见司徒仪珊哀怨的眼神,嗖的一声站起来。
“我喝,我喝,我喝嘛。”司徒仪珊妥协,一口气灌下了药汁。
阿雨顿了脚步,转身,走到司徒仪珊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姐这样才乖哟。”
司徒仪珊有一种错觉,阿雨才是主子,而她不过是阿雨圈养的一条小狗。司徒仪珊一边想,一边脑补着那种画面,顿时被自己雷了个外焦里嫩,急忙甩了甩头,将这些疯狂的想法甩出去。
“小姐,你没事吧?”小炎焦急的问。
司徒仪珊一把抱住小炎,撒娇的说道:”还是小炎最好。”
小炎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小姐,我去给你准备洗漱和吃的,你都昏了两天一夜,可吓坏大家了。”
司徒仪珊松开手,原本以为自己最多是昏睡一天一夜的,竟然两天了?
阿雨鄙视的看着后知后觉的司徒仪珊,”小姐,这次又是遇到什么事了?”
司徒仪珊想了想,说道:”说来话长,一会儿把大家都叫过来,我一次性讲。”
司徒仪珊凝重的表情,也让阿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联想到前阵子一波大顾国人在里埃国内鬼鬼祟祟,再加上近来大顾国商会对绿袖夫人旗下产业的影响,阿雨不难猜测到这样的麻烦来自那里。
她起身道:”那我先去叫人,小姐再休息一会儿。”
司徒仪珊点了点头,重新躺下,此时时间尚早,窗户外有薄如蝉翼的半片月亮,月色昏黄,已经渐渐缺了一角。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正因为实现不了这样的愿望,所以才特别的渴望吧。
司徒仪珊拉了被子蒙住头,她不愿意去想,可脑子却总也控制不了的去想,想顾容吏远,想在秘境的种种,想他们的初相遇,想一切关于他的事情。
司徒仪珊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心魔,他就是她的心魔。
门再度被推开,小炎好笑的看着司徒仪珊,问道:”小姐,你这是在学你讲给我听的那种动物吗?”
司徒仪珊躲在被子里闷闷问,”什么动物。”
小炎一边撮着毛巾,一边歪头想了想,才道:”鸵鸟。”
司徒仪珊不动,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一掀被子坐起来,说道:”能当鸵鸟有什么不好?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小炎将热毛巾递给司徒仪珊,反问道:”当鸵鸟有什么好?总是自欺欺人。”
司徒仪珊一愣,急忙将毛巾覆在自己脸上。自欺欺人,有时候也是种幸福,只可惜,她现在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顾容吏远僵在秘境台阶上的画面,就像是一副永远也消磨不去的痕迹,深深的刻在了她心底的伤口上,每一次想,都会通彻骨髓,都会流下鲜血。
小炎替司徒仪珊打整了一番后,司徒仪珊坐在房间桌子边上吃东西,已经过了中秋,早晚渐渐有了霜露水汽,院子里凉了许多,小炎不许司徒仪珊再去亭子里坐着玩耍。
司徒仪珊一边愤愤然吃着东西,一边骂,”你和阿雨就是我的冤家,一对冤家,我干什么都不许,我难道是找你们来管着我的吗?”
小炎好脾气的笑,阿雨则淡淡答,”小姐,不要人管很简单,把我们都开除就行了。”
司徒仪珊顿时没了脾气,开玩笑,这么多年当惯了甩手掌柜,真要开除了他们,谁替她干活啊?
炎杉和阿雷、小空一起走进来,算起来,也有将近两个多月没见,司徒仪珊瞧着,小空是比以前更成熟了些,只是眉宇间隐藏的那股孤傲之气,却未曾消减。倒是阿雷,沉稳得不像是同龄的孩子,五官越发俊美,混杂着一种很MAN很男人的气息和一种萧索之气,看着就无端让人觉得心疼。
司徒仪珊心里连连咋舌,复又看了一眼阿雨和小炎,深觉自己这四大护卫是越来越气质出尘,长相出众,想到今后他们会遇到自己命定人时的折腾,不由得在肚子里暗笑。
她等着,耐心的等着收他们的人出现,特别是阿雨,嘴巴那么坏,又是一副冰山脸。
阿雨感觉到司徒仪珊的目光,斜斜扫了一眼。
司徒仪珊急忙咳嗽一声,说道:”好久没见,大家都还好吧?”
炎杉噗嗤一声笑出来,”貌似大家都比你好。”
司徒仪珊一窘,抬头恶狠狠瞪了炎杉一眼,有这么拆自己主子台的手下吗?唉……
阿雷最是忠厚老实,”小姐,这段时间,生意一切都正常,只是,里埃国内莫名多了很多大顾国的探子,远金国的一些商号,也退出了里埃国。”
阿雨接道:”还有大顾国的生意方面,大顾国的商会,忽然组成了一个团体,联合抵抗我们的所有生意。”
司徒仪珊冷哼一声,”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小空一挑眉,问,”小姐,这次又是什么麻烦?”
司徒仪珊一笑,”这次可不是我惹的,是人家要来惹我的。”
“哦?”小空勾起唇角,”正愁技痒呢。”
司徒仪珊满意的笑了,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对于远金国的事,却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待一切说完,才道:”我刚回来,具体情况还不是太了解,这阵子先别轻举妄动,蛰伏观察比较好。”
众人听命点头,又听司徒仪珊说道:”万佛寺那边,主持都辛苦念经了两个多月了,再不痊愈,估计大家对主持的信任感会大打折扣了。”
阿雨起身道:”我去安排。”
司徒仪珊点了点头,说道:”至于小空和阿雷,你们注意负责你们所属的那片,最近全力以赴查大顾国,远金国不必再管了。”
阿雷挑眉,”怎么?”
司徒仪珊凄然一笑,”古宁若是要找我报仇,必定也会亲自来的。”
阿雷和小空疑惑的看向炎杉,炎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俩人不要再问。
两个人虽然满腹疑惑,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淡淡起身,让司徒仪珊好生休息,这才和炎杉一同退出了门外。
甫一出门,两个人就围着炎杉打听。
司徒仪珊偏头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果然是人不好奇枉少年啊!
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着顾容志行出击了,想来,这段恩怨也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司徒仪珊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胸腹间舒服了许多,有些凉意的风吹拂过来,让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司徒仪珊披了件披风走到庭院内,院子里极为安静,一旁的大树早已开始落叶,一片片枯叶翻飞着落在地上,被风一扫,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极为不愿离开的哀痛之声。
荷塘上面飘了一层水汽,薄雾一般将远处的假山都虚化了轮廓,亭子里果然比其他地方都要冷。
司徒仪珊拢了拢披风,却固执的站在亭子之中。
小炎皱了皱眉,只得烧了个暖手炉子递过去,司徒仪珊失笑,”中秋才刚过,便用这个,到了冬天可怎么得了?”
小炎不满的道:”那小姐现在回屋去。”
司徒仪珊急忙道:”回去多闷啊。”说毕,扶栏坐了下来,她伸出手指,水雾被她搅动,都化作了绕指柔。
冰凉的触感湿滑如蛇,却又不那么恐怖,随着司徒仪珊拂动的节奏,水雾渐渐被搅开一片,露出衰败枯黄的荷塘,看起来无端端的萧索。
“明儿带些金银去万佛寺一趟。”司徒仪珊道:”主持那边还得做足了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