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度过了一天,司徒仪珊颇有些百无聊赖,心中又烦又乱,最后在房间里睡了一天,小炎等人都识趣的没有来打扰司徒仪珊,由着她任性了一日。
第二天一早,阿雨早早就来敲门。司徒仪珊睡饱睡足,却只是怕冷不肯起身。
小炎端了热气腾腾的水盆进来,笑道:”小姐,昨天睡了一日还不够吗?”
司徒仪珊看着蜡烛光亮和门外的黝黑,不满的道:”天还没有亮呢。”
阿雨走进来,面无表情的道:”让你别亲自去,你偏又不肯,如今得赶在上头柱香的香客之前去,才不会被人发觉。”
司徒仪珊想了想,觉得阿雨说的都是实话,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嘀咕道:”我算知道了,人都是犯贱的。”
阿雨斜睨了她一眼,”知道就好。”
司徒仪珊嘴角一抽,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回来,怎么处处受风雨雷电的欺负?特别是阿雨,完全不尊重自己这个主子。
司徒仪珊恶狠狠的瞪过去,阿雨淡定的抬眼回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如飞刀。
司徒仪珊打了个寒颤,顿时没了气势。
一番折腾,司徒仪珊抱了暖炉,披了披风,坐进了轿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万佛寺而去。
此时,万佛寺的禅房里,临窗站着一个人,他负手而立,背影虽然挺拔,却被若隐若现的晨曦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在这样的寂静之中,无端显得有些萧索。
漆黑缓步从外间进来,他头也没回的问道:”来了?”
漆黑点了点头,”刚刚出门,估计一个时辰内到。”
漆黑说完,抬头看着自己主人的背影,实在是想不通,就去了一趟秘境,怎么主子和司徒仪珊的关系又会恶化,在远金国时不都还好好的?主子还死皮赖脸最后宿在了王妃的房间里。
顾容吏远没有回头,淡然道:”你退下吧。”
漆黑心里戚戚然,”主上都站了一夜了,还是去睡会儿吧。”
“不必。”顾容吏远坚决干脆。
漆黑叹了口气,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棕铜靠在廊下,见漆黑出来,起身问道:”来了?”
漆黑点了点头,问道:”这俩个人,不知道又在闹什么。”
棕铜抿唇不语,他心想,无论如何,王妃一定是没错的,要错,也都是错在自己的主子。
棕铜红果果的胳膊肘往外拐,然后华丽丽的转身走了,浑然将漆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司徒仪珊抱着暖炉靠在轿子里,自从去了远金国,她似乎就没有这么舒坦过,想来,真的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里埃国这个绿袖院,俨然已经成了自己心目中的家了。想起小炎曾经问过司徒仪珊,为什么要把绿袖院建在里埃国,记得当初她答的是,因为里埃国的天气好,地价又便宜。
然而,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这里离顾容吏远最近。
“小姐,我们快到了。”小炎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司徒仪珊”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去想,她放空了思维,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画面,翻来覆去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司徒仪珊干脆坐了起来,掀帘道:”停轿。”
小炎讶异的让人停了轿,问道:”小姐,是不舒服吗?”
司徒仪珊摇了摇头,”我闷得慌,你们先去禅房,我想走走。”
小炎眉角微微一动,随即立刻吩咐轿夫们先去禅房,自己则留下来跟随司徒仪珊步行。
司徒仪珊甫一下轿,就被迎面的风灌了一大口,一阵强烈的窒息以后,冰冷的秋风让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安定。
司徒仪珊不言语,小炎便也不说话,两个人缓步朝着后山走去,晨曦初露,桔色的温暖光晕淡淡撒在脚下,隔着绣花的鞋子,仿佛也能感觉到日光的热力。
司徒仪珊垂头走着,忽然看到一个尖尖的影子逶迤一地,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脚下。
这一瞬间,司徒仪珊仿佛知道这影子的主人是谁,她停住脚步,一动不动,只能呆呆凝着那影子。
小炎看了看顾容吏远,又看了看司徒仪珊,以为自家小姐是和顾容吏远约好的,故而也不吱声,退了几步站到了司徒仪珊的身后。
小炎一走,顾容吏远便缓缓走了下来,那影子逐渐变大,最后,空气里仿佛都有了他的气息,熟悉,而又令人心安。
“仪珊。”顾容吏远开口,嗓音因为沙哑而更加蛊惑人心,那摩擦的声带,仿佛蕴满了无数的凄凉,听了无端让人心口一皱。
司徒仪珊低垂着头,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顾容吏远。
“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半晌,顾容吏远问道。
司徒仪珊点了点头,”已经好了。”
顾容吏远凝着司徒仪珊,心底仿佛有人在用鞭子抽打,他苦不堪言,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仪珊,我做错什么了吗?”顾容吏远调整了一下心情,认真的问道。
司徒仪珊浑身一怔,抬起头来看着顾容吏远,他站在高处,垂首而望,一张脸上说不出的憔悴,赤红的双眼,眼袋分明乌黑一圈,唇角有新长出来的胡茬子,嘴唇因为干燥而起了一层白皮,脸色蜡黄,哪里还有半分风雅英俊,就宛若一个久病的汉子。
“你没有做错,是我。”司徒仪珊不忍再看顾容吏远的模样,低下了头。
“那么,不要不理我好吗?”顾容吏远走下来,一把将司徒仪珊抱入怀中,”仪珊,求你,不要不理远儿。”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话,顿时击溃了司徒仪珊心底最后一丝防线,她眼眶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仪珊,求你,远儿求你,不要这样。”顾容吏远埋首在司徒仪珊的青丝之间,在他的眼里,司徒仪珊何尝不是憔悴消瘦的。
小炎叹了口气,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总是要彼此折磨呢?
相拥半晌,司徒仪珊最后贪婪的呼吸着顾容吏远的味道,然后伸手推开了他,”里埃国的皇帝,难道很闲吗?”
尖锐的问题,让顾容吏远一怔。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司徒仪珊越过僵硬的顾容吏远,缓缓一步一步的离开。
就在司徒仪珊与顾容吏远擦肩而过时,顾容吏远一把拽住了司徒仪珊的手臂,”仪珊,即便你这样做,我也一定会和顾容志行一决雌雄。”
感觉到掌心里司徒仪珊不自觉的颤抖,顾容吏远的眼底,忽然泛出一丝笑意,”仪珊,不是你不让我接触,我便真的可以置身事外,我不是被卷入者,而是这事情本身的主角。”
顾容吏远陈述着事实,”或许顾容吏远怀疑绿袖夫人的横空出世,故而想要找到你,而我,却是他从懂事起,便一直想要除掉的人。”
司徒仪珊只觉得醍醐灌顶,她一心一意想要保护顾容吏远,却忘记了这个事实。是啊,她该如何保护顾容吏远?他根本就不能置身事外!
顾容吏远淡淡道:”所以,仪珊,别一个人去面对,好吗?”
司徒仪珊没有回头,只渐渐抽回了自己的手,说道:”我还有事。”
顾容吏远这一次没有拦阻,只回道:”仪珊,我永远不会让你孤军奋战,这样的决心,正如你不想让我卷入这场是非一样。”
司徒仪珊脚步微顿,随即又一步一步的向上而去。
顾容吏远看着这画面,只无奈的笑了起来,为什么每一次,他都只能看她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