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古宁不可置信。
他早已安排布置好,确信纳塔和忽尔汉无兵可用,此时却多出这么多诡异的护卫,最难以置信的是,这些护卫藏在后殿,竟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可见,他们军纪极严。
不过一眼,古宁便知道,这是一支精锐之师,除了那些改良过后的武器,他们还有着悍不畏死的信仰,他们眼神笃定,似乎只有一个目的。
这一刻,古宁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落败,然而,他真的不甘心,他究竟是败在谁的手里,他迄今为止,竟也不知道。
司徒仪珊依在"东来聚"的六楼,这里可以一眼看到远金国皇宫之内,她目睹了那两千黑衣精卫涌入殿中,猜想着此时殿中的情况。
她已经布好局,放好饵,剩下的,就得看忽尔汉和古宁了。
小炎递了杯茶给司徒仪珊,偏头看向远金国皇宫,说道:”小姐放心,忽尔汉一定会成功的。”
司徒仪珊微微一笑,接过茶,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茶盏蒸腾而起的水雾中。
她此时的心情极为平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能平静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炎杉走到司徒仪珊身边,”就连你的护卫队都亲自派出来了,你还愁什么?”
司徒仪珊摇了摇头,”古宁今日会输,那是肯定的。”司徒仪珊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她分明看到了那两千精卫涌进去后沉默了许久,她不担心古宁,他担心的是忽尔汉,那个男子,始终有自己的想法吧?
就宛若仅仅是在路边捡到的流浪犬,你以为它是在依附你,而它却觉得,它不过是看你可怜,故而陪陪你罢了。
司徒仪珊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秋风阵阵,仿佛有杀声飘渺从风中传来。
司徒仪珊转身走回包间,说道:”让掌柜的再上点儿蟹黄包来。”
小炎立刻下去准备,炎杉转头看着司徒仪珊,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司徒仪珊笑了笑,”忽尔汉平定叛乱有功,那群贪生怕死的人,定然会拥立于他。”
放佛是印证了司徒仪珊的话,就在古宁下了天牢的第二天,礼部尚书便上了折子,表示驸马有为君之才,公主病中,请驸马带为监国,并委婉的表示了自己的臣服之心。
折子递上去半日,礼部尚书就得到了皇宫里的封赏,立刻,满朝文武都效而仿之,忽尔汉顺利成为了真正意义上远金国的掌权人。
而这个时候,已经快接近中秋了。
中秋节,要人月两团圆。
司徒仪珊看着天上的弦月,忽然有一种回里埃的冲动。她惊讶于自己这样的想法,急忙收敛心神,继续摆弄着一株忍冬。
“小姐,忽尔汉来了。”小炎欢喜的跑了进来,近来忽尔汉解除了远金国历来的宵禁,大家午夜亦可以欢饮,又减轻了赋税,要求官员自报家产等等一系列的举措,举国欢腾,皆大欢喜。
司徒仪珊放下泥铲,拍了拍手上的土,说道:”快请。”
忽尔汉大步流星的进来,竟然清瘦了许多。
司徒仪珊笑道:”可见,一国之君,不是那么好做的。”
忽尔汉笑了起来,”折子都是夫人批的,忽尔汉不过尸位素餐罢了。”
司徒仪珊淡淡一笑,问道:”怎么?着急了?”
忽尔汉脸颊一红,”如今远金已定,那古王妃……”
“放心,岂止是她?”司徒仪珊淡淡然,音调里兀的多了一丝狠辣,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转身将一张诏书递给了忽尔汉。
忽尔汉接过,随即脸上立刻绽出了笑容,他放下诏书,双膝跪地,毫不犹豫的给司徒仪珊磕了三个响头,”忽尔汉替顿珠谢过夫人。”
司徒仪珊伸手扶起他,”都是我该当的,谢什么。要说谢,我才该谢谢你呢,这些日子,可委屈了吧?”
忽尔汉有些讶异的看着司徒仪珊。
司徒仪珊一笑,”听说纳塔公主很是刁蛮呢。”
忽尔汉黝黑的脸上顿时浮上红晕,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继而又露出了惋惜的神色,那个曾经刁蛮的女子,如今却幽居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行了,去吧,去报你的仇,只有让她身败名裂,才能解这心头只恨。”司徒仪珊淡然的说。
古宁点头起身,却忽然止住脚步,他看着司徒仪珊,问道:”夫人打算将远金国带向什么方向?”
司徒仪珊偏头看向古宁,目光如炬,似乎一眼便看到了忽尔汉的心底,那种雪亮透彻,让忽尔汉的心忍不住一颤。
“你才是远金国的监国,国家的走向,该由你来决定。”司徒仪珊异常的平静。
忽尔汉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我怎么做都可以?”
司徒仪珊点了点头,”我不会干涉。”
忽尔汉凝着司徒仪珊片刻,不发一言的转身走了。
小炎这才问道:”小姐,你和忽尔汉打什么哑谜?”
司徒仪珊摆弄着桌子上的奏折,说道:”忽尔汉无心政治,是我太贪心了。”
“小姐怎么会贪心?小姐这样的玉人儿,要什么都不过分。”小炎立刻接口。
司徒仪珊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抹了蜜似的,又有什么要求?”
小炎羞赧的一笑,”如今古王妃要去给阎王报道了,我是想,她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呀,不如把她的冤家也一并送下去,成人之美嘛。”
司徒仪珊白了小炎一眼,”这话你绝对说不来,谁教你的?”
小炎撅了嘴,”真不好玩,小姐这都看得出来。”小炎说完,不甘愿的道:”这是阿雷说的。”
司徒仪珊笑,”那小宫女是阿雷的人,他会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
小炎立刻问道:”那小姐怎么说?”
小炎问这话时,多少有些紧张。她记得阿雷和她说这事时,很担忧的说过,小姐和古宁的关系有些特别,不知道小姐是否下得了这个狠心,毕竟古王是古宁的生父。
司徒仪珊想了想,”让阿雷自己处理吧,我不知道此事。”
小炎立刻欢呼起来,跑了出去。
如此又过了三天,忽尔汉忽然颁发了一道旨意,落实了古王妃不守妇道、残害宫人、结党营私等等罪状,被当街凌迟。
行刑的那天,忽尔汉亲自监督,而司徒仪珊则坐到了"东来聚"的六楼,一直一直看着,面无表情。
那一日,小炎没有在,只有炎杉陪着她。
司徒仪珊知道,这对说起来残酷的其实又可怜的夫妻俩,会在黄泉路上相会,而与此同时,顿珠和小宫女,也终究可以瞑目了。
秋风吹拂,带了丝透衣的寒意。
炎杉问道:”此间事了,就回去吧?这阵子,你瘦了许多。”
炎杉说着,转头看向司徒仪珊,她的确消瘦了很多,整张脸轮廓越发小,唯一双大眼睛,却显得更大,黑白分明,灵动狡黠。
“还没完呢。”司徒仪珊叹了口气。
炎杉疑惑的看着司徒仪珊,却见她厌厌的,似乎情绪不大好,怕触动了她的痛处,故而什么都没有问,只淡淡凝着远处,一缕尘烟映入炎杉的眼帘,他眉角微动,走到阳台上想看个真切,一只隼却毫无预兆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炎杉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司徒仪珊,她却只淡淡笑道:”拿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