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傍晚两个待嫁新娘同时失踪,众人焦急之下寻觅无果,却发现失踪的还有本应该在补觉的杨若,顿时岛上乱成一团,一窝蜂的全都出来了。美其名曰出岛寻人,事实上出了岛就全部分散各玩各的。
祝垣猜测她们定然会去央州,而应七城是央州的必经之地,所以离岛之后就来到应七城天运客栈守株待兔,而这一守就是十天。
“你够了没?”小蒋冷眼直视笑的直不起腰的纳兰慡,不耐的低吼。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假冒祝垣妻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挑拨单纯的罗荦逃婚,罪上加罪。
“呵……我说小蒋,使你变为如此可爱模样的罪魁祸首可不是我,这次出岛可全是萝卜的主意,你瞪错人了,哎呦,我肚疼。”纳兰慡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攀着祝垣的身子努力保持站立的姿势。
“萝卜是谁?”祝垣苦恼的拍拍怀中的佳人,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可不是件好事,小蒋性子高傲,若不是为了罗荦,是绝不肯以真面目屈居人下的。
“喏。”纳兰慡直指依旧处在呆滞状态的罗荦,“萝卜,回魂兮,魂归来兮哉!”
一阵灰色劲风刮过,可怜的罗荦小羊羔尚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恶狠狠的大灰狼给拖拽出去,下场可以预见。
出卖人出卖的很乐的纳兰慡丝毫没有悔意,光明正大的偷笑不已,“猪,你说是狼吞了羊还是羊收服了狼,和你打赌如何?”
祝垣轻摇头,认真的看向她,“纳兰,我想我们也需要好好谈谈。”
“我知道,这件事其实我也有不到之处,但我希望了解你为何逃婚,而且选择以最危险的路径出岛?”她们出岛的海域不仅汹涌浪高,而且那里生活了许多危险的海底生物,鲜少有人可以生还。在这半个月内,他莫不是提心吊胆。若明日她们再不出现,他必然已经去海底寻人了。
纳兰慡抚平祝垣皱起的眉头,不无抱怨道:“我上船以后才晓得的,但那时我哪有力气返回,幸好你那若姨还有两手,否则我们统统都得见龙王了。别皱眉,你知道我喜欢看美人的,你得好好保持你美貌,否则我绝对会休了你。”
“男子不需要美貌。”他哭笑不得的握住纳兰慡的手,“为何逃婚,你不想与我成亲可以直接告诉我,不需要勉强自己。”
“你真的喜欢我?”纳兰慡语气突然正经起来,不再戏谑,明媚的杏眼里满是疑惑与认真。
“不,”祝垣抓牢她欲挣脱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的眼,温柔的眼里充满柔情,“我爱你。”
纳兰慡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快速跳动着,莫名的欢欣感在全身的血液里鼓动着。她叹息似的伏在祝垣的怀中,低笑,“没料到你也会说这种话。”
王朝民风纯朴,王朝人一般是不将爱字挂在嘴边,再加上当今盛行的大男人心态,男子更是惜字如金。猪性格温和,虽没有沾染大男人的习性,但对于传统礼法的守成同样相当坚持。
祝垣唇边染上笑纹,静静的环抱着她,“无可奈何。”谁让他爱上了一个视礼教为无物的怪异女子,不知来处不知归处,像风般飘忽不定。若不抓牢,悔之晚矣。况且,说出来之后着实松了口气,横亘已久的感情似乎刹那间涌动起来。
气氛融洽,氛围良好,按理来说男女双方怎么也该浓情蜜意羡煞旁人一番,偏偏女主角不识相的将男主角一推,自顾自的坐在凳子上,苦恼的托着腮思索,而男主角唯有等待。
“祝,你不要爱我好不好,我也不用爱你。”纳兰慡沉吟良久,方才皱着眉可怜巴巴的抬起头。
“不叫我猪了?”祝垣淡笑,抹去她的皱眉,“爱是一种情感,岂是你我所能决定的。”
“你知道我一直在叫你猪?”那他之前还答应的那么乐呵?至于后一句话,自动省略。
“称谓而已毋须介怀的,况且,你应当有你的原因。”祝垣好笑的揉乱纳兰慡早已凌乱的青丝,配上凄惨无比的穿着和困惑的表情,着实像只落难的猫咪,可爱的紧。
纳兰慡不悦的拍掉他作乱的魔爪,突然一阵气闷,敢情她一直叫的自得其乐完全是在某人的故意纵容下,像极了傻瓜。更可恶的是,把她置入爱或不爱的难题中,他居然如此轻松自如。
“我决定了,我不爱你。”说罢,纳兰公主骄傲起身,优雅的往楼上客房走去。
祝垣一时傻眼怔愣住,万分的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爱或不爱原来还是可以用决定的,平生首遭听闻啊。只是不晓得哪里惹着了这个难缠的爱人,居然得出这么一句。
“小二,还不快去准备吃的!”看着他那副莫宰羊的表情就有气。
漂亮面孔的祝垣小二哥唯有苦笑苦笑再苦笑,呜呼哀哉。
四人方桌坐四人,壁垒分明各安其坐。餐桌上满是色香味俱全的各地美食,香味四溢引得人口水直掉,可惜只有一人相当闲情雅致的品尝食物,一人体贴的帮她去骨去皮,另外两者默契的保持沉默,看的出来双方沟通尚需努力。
“猪,我不吃了。”纳兰慡皱眉看着在碗尖上剥好的大虾,夹起就往旁边充当劳力许久的祝垣口里送,拜托,她又不是猪,没必要喂食这么多吧。
“吃饱了正好可以拿去拜。”小蒋冷着一张脸,不客气的吐槽。
完全没有料到这么多年的细心呵护居然让罗荦如此备感压力,以至于逃婚。虽然他也没有做好成亲的准备,可是她的沮丧无奈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他默然无语的盯着局促不安的罗荦,愤愤的喝着闷酒。有时候,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在你需要的时候它绝对是最佳良伴,比不中用的兄弟强多了。
“蒋将兄,你是在嫉妒吗?”敢影射她是猪,找死!纳兰慡将满满的碗推到祝垣的身前,笑的迷人极了。
“纳兰,小蒋不是这个意思。”祝垣安抚的拍拍纳兰慡的背部,相处愈久,才明白她的笑容有时候是与欢喜成反比的,这种情况下,不难猜出她不悦了。
“不准叫我蒋将!”小蒋低吼,清清楚楚的昭示自己对这个名字的反感。那个见异思迁的女人,不配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丁点的痕迹,就算有,他也会强行扫除。
罗荦咬着嘴唇,脸色发白,双手不停的扭动着可怜的衣角,而这都被在旁的纳兰慡看在眼里,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看来,小萝卜逃婚的内情似乎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呢,有空完全可以借玩一下。
“猪,待会我们就上路吧,央州应该比这好玩。”纳兰慡将算计暗收心底,娇憨的倚在祝垣的身上,完全将小蒋的愤怒视若空气。啧,本来就不是美人,还一副苦大仇深的狰狞皮相,不擅长自虐的她可是敬献不敏,还是漂亮相公比较赏心悦目。
“可是我们得等雪姨还有小六他们,不能再多待几天吗?”祝垣尚未答话,开口的是面色依旧苍白的罗荦,惹来三人奇怪的目光,“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纳兰慡清清喉咙,依旧懒懒的倚在祝垣身上,开始发问,“萝卜,我个人认为你还是回无岛比较好。”一见到人群就畏缩自闭,三天两头来个情绪崩溃,照这样下去,她的小命迟早玩完。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要去央州吗?”
那只是权益之计,现在有更好人选难不成还带着你啊。纳兰慡撇撇嘴,难得好心的不把真实原因掩住不说,况且,“萝卜,就算你想去,你的未婚夫小蒋兄也不会允许的。这样吧,要不你在这里等西门他们好了。”
“可是……”她不想独自面对小蒋,与之相比,她情愿身处最惧怕的人群中,“我希望和你一起去央州。”
“不行,你不准去!”一直沉默不语喝着闷酒的小蒋突然出声,打破罗荦的一厢情愿,“我没打算陪你过去。”
“可是我没打算……”要你陪,无辜的眼正好对上小蒋恶狠狠地眼,罗荦一时气弱,嗫嚅的吞下没说完的话。可恶,小蒋今天看起来好不正常,吓人极了。
“罗荦,你就和小蒋在此处暂侯雪姨他们吧,如果你真想去央州,我们可以在央州城会合。”祝垣好不容易吃完那堆得满满的食物,居中调停道。
“你也不准去,我不允许你们再和那个女人有所牵扯。”小蒋一口饮尽杯中清酒,抓起桌上的酒壶,横坐在客栈唯一的门槛上,摆明了开始做门神,“祝垣,你打不过我的。”
“小蒋,你……”祝垣皱眉看向自小就倔强的小弟,非常无奈的揉揉隐隐作痛的头部,“你和纳兰有什么仇怨吗?”非得如此争锋相对才甘心。
小蒋就着酒壶又灌了口酒,眼角瞥见剥着花生看戏看的正乐的‘那个女人’,心头的无名火腾地又窜的老高,烧的他愤愤转身,不理会祝垣问题。
哦噢噢,看来小蒋兄开始反弹了,一雪前耻报报老鼠冤也真会挑时间。只是呵,这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全部怪罪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嗯,暂不研究。
“相公啊,小蒋弟弟对我生气是应该的。”纳兰慡好哀怨的起身,拍拍祝垣肩膀,“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平白无故的气晕两次;若不是我,他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也不会弃他而去;若不是我,萝卜就不会一时兴起逃婚;若不是我,你家若姨也不会失踪,你们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全员出动,说不准等你们回去时无岛已经被他人占了。”好自怜的语气啊。引得罗荦顿时忍俊不禁,而祝垣为了顾及小蒋的面子,轻咳几声掩住到口的笑意。
“所以咯,”她缓缓的踱到小蒋的身边,白色的衣袂晃悠出美丽的波纹,大眼眨巴眨巴盯着他那张雕像脸,放低声音道,“小蒋兄,借过,我可没有那么娇小。”
蒋将定定的看着她,原本沸腾怒火突然消失不见。央州之行势必会惹出许多麻烦,引火烧身,虽说她言语可恶,可是若是因此丧命……“你确定要去央州?”
“毋庸置疑。”怪哉,他的眼神怎么如此复杂,似乎还参杂着犹疑……以及不忍?
蒋将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突然觉得手中似有千斤,他不为人察觉的轻叹口气,再抬首时又恢复了那张冷冷的扑克脸,微微侧身让纳兰慡快速通过。
“谢啦!”纳兰慡快乐的拍拍他的肩膀,好笑的发现小蒋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她粲然回头,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银铃似的笑声如流水倾泻而出,“猪,我先走咯!”
“纳兰!”祝垣惊讶的快步上前,却被小蒋横刀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纳兰慡消失在面前,“小蒋,你让开!”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不应该再次消失在人群中的,不行,他不允许!
“不让。”他不想失去一个兄弟。
“哎呀,小蒋,我不去央州就是了,你让垣哥哥陪纳兰过去啦。”罗荦着急的拉着小蒋的胳膊,试图让小蒋松手,却被粗鲁的甩到一边。
“小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