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是谁这么大胆一直在她身旁嘀咕,吵的她不得安眠。是谁,说要偷摸她的脸?好大的狗胆。
纳兰慡困倦的张开眼,极其准确的打开准备偷袭她的手,丝毫不理会偷袭者的哀哀叫。她极其慵懒的舒展下身体,从床上站坐起来,才正眼看向刚刚一直吵她不得安稳的无聊人群。
“有何贵干?”
“哎呀,絮儿,她在问我们呢!”少女甲惊讶的看向少女乙,似乎她能说话很不合理。
“一哥哥,该怎么办?”少女丙恐惧的看向少年乙。拜托,她又不是怪物。
“如如乖,一哥哥帮你。”一哥哥很仗义的看向旁边的少年丁,“小六,你说。”
“我才不要!”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九只鸭子旁若无人的讨论起来,四雄五雌,吵得不亦乐乎,可就是没人敢看向纳兰慡。
“哐啷——”一只造价不菲的水晶花瓶从天而降,不仅成功打断了九只鸭子的嘈杂,还使他们全都短暂的陷入呆滞状态中,目瞪口呆的看着始作俑者。
“惨了,这是若姨最喜欢的花瓶耶,我们肯定会死的很惨,扒皮削骨,驱离出岛,然后我们在外面颠沛流离,乞讨不成,饿死街头,或者……”被称作小六的少年开始哀嚎,陷入无止尽的自怨自艾里。
絮儿翻翻白眼,挺翘的鼻子不耐的抽了抽,“六哥,花瓶又不是我们打碎的,和我们没关系。”
“对,”恍若救星临世,小六急忙冲到罪魁祸首——纳兰慡面前,“是你摔的,你得承认。”
“可是你也得追究连带责任不是,我也是被逼无奈,谁让你们忽视我那么久。”纳兰慡无辜大眼眨巴眨巴,完全一副受害人的模样。
“我们一定会被若姨罚的,我们会被关禁闭,十年八载见不到冷冷的太阳,最后完全丧失语言能力,变成哑巴……”小六又碎碎念的陷入悲哀中,似乎还能听到身边冷风阵阵。
纳兰慡好笑的看着其他人不忍卒睹的撇开眼睛,更有胜者直接捂住耳朵。沉默沉默,令人尴尬的沉默让人窒息。好吧,左边那只玛瑙盘子看起来不错,制造音效定然很棒。
纳兰慡伸手拿起精致的玛瑙盘子,唔,雕琢很精细,应是前朝雕刻大师袁飞的作品,王朝所存绝不超过三件,宫里不过一件而已。“砰。”玛瑙杰作再度回归尘土。
“嗯,质本洁来还洁去,回归尘土,返璞归真。”她无比欣慰的看着碎成千百片的玛瑙,它的最后价值完全充分利用,起码小六那令人烦恼的哭声顿停。
“哦,不!”小六直直的晕倒在地。
“既然你们都没空,我出去叫人。”望着一室里彻底石化的人,纳兰慡体贴的替他们掩上门。
如祝垣所说,这里确是****如冬。皑皑白雪堆砌满小山,满是晶莹雪花的各种树木,隐隐露出绿色的光泽,冻结的河流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如银河。厚厚的雪地上时不时奔过几只欢跳的麋鹿,还有悠哉摇摆的笨企鹅,再加上上下俯冲觅食的各色禽鸟,着实像个世外桃源。
掬起一把柔软的雪花,那冰冷绵软的感觉刺激着手心的肌肤,像是母妃在世时最爱穿的冰绸。王朝冬天很短,而且从未下过雪,她也从未见过雪。但是她是知晓这种飘逸若絮软白如盐的冬日产物的,母妃的日记里就曾详细的记录了央州的雪,瑰丽而又凄清。可是,真的好冷。
纳兰慡双手环抱,仍然遮不住刺骨的寒意。理智告诉她赶紧回屋子去,可是脚却如何也移动不了。
“云姐!”一声惊呼,惊起一群悠闲觅食的白色大鸟。
纳兰慡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名清丽女子,白色的衣袂飘摇,仿若雪中仙子。女子急急的往她这边跑来,脸上写满惊喜。
纳兰慡玩味的嘴角勾起,静静不动的等着女子的到来,他乡认故知?可惜她似乎认错人了。
果真,女子在快接近她时,犹疑的放慢脚步,试探的问,“双儿?”这女孩虽然相貌气质与云姐相仿,但……年纪不对。
“我是纳兰慡,不是双儿。”纳兰慡不耐的皱眉,最近她似乎和双儿很有缘,“你知道祝垣在哪吗?”混蛋笨猪,把她随便往这一丢,八成去见那个什么罗荦去了。不过和她完全没关系不是,只是那酸涩的感觉好不难受。
是垣儿带回来的女子,不是云姐。淡淡的失望顿时写满女子精致的脸上,她轻叹口气,强露出笑容,“垣儿在找你,你快点回去吧。”
一晃都十八年过去了,还是放不下啊!清丽女子怅然若失的走向湖畔,也许她在这里生活的太久,久到都忘了很多不可挽救的过往。
纳兰慡没有急着回屋,反倒是跟着女子走到湖边。冻结的湖畔有一泉流动的活水,映出两人的面庞。“云姐是谁?”
“她是我的姐姐,一个美丽充满魅力的女子。”云姐周身总是充满炫目的光芒,聪颖而睿智的保护体贴着每一个族人,她是族中的骄傲。
“我和她很相似。”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若不相似,这女子刚刚也不会如此失态。
“是的,比她的女儿还相似。”就是那份气质的相仿让她一时忘却云姐早已逝世,“但你更偏向清冷,不若她的温暖。”
“双儿?”
“是的,”西门雪惊讶于她的敏锐,“你当真不知道云姐?”
纳兰慡嘴唇微勾,好笑看向西门雪,明媚的杏眼充满揶揄的笑意,“若我知晓,我刚才就不会询问了。”灿烂的夕阳仿若为她周身镀上金色华贵的光泽,华美的犹如女皇。
西门雪喃喃自语,“真像,真像……我是西门雪,是这里的住客,欢迎你来到无岛。”
“谢谢。为何小蒋说这里没有人?”好奇已久。
西门雪含笑不语,良久才开口,“若姐姐说无岛上没有人都是神,苍师兄总认为人其实只是动物,人类一词名不副实,久而久之,那几个孩子也都这么称呼了。”时光荏苒啊,她已经在这座无人的岛上待了十多载。
“见解精辟,我喜欢。”眼角瞥见远处快步走来的熟悉身影,笑容更深。
西门雪皱眉看着纳兰慡单薄的衣袂,担忧的问道,“你不冷吗?无岛的气候偏冷,普通王朝人是受不了的。”
纳兰慡诚实的点头,“很冷,所以我在等衣服。”
“啊?”
转瞬间行色匆匆的祝垣已来到他们身边,漂亮的娃娃脸上有着些微汗珠,焦急的表情在看到纳兰慡时方放松下来,忙不迭的将手中厚实绵软的白狐大衣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略带责备的轻问,“怎么不在屋里等我?”
“那个小六清醒了没?”纳兰慡满足的享受白狐大衣的温暖,意思意思的问道。
“我让小一去找罗荦了,他会没事的。”他进屋的时候确实被满地的碎片和目光呆滞的弟妹们吓了一跳。祝垣看向身旁浅笑的女子,有礼的招呼着,“雪姨,你好。”
“垣儿,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师哥出岛去了,你这次回来是……”
祝垣看看一副不关己事的态度纳兰慡扬起一抹无奈的笑,“这事稍后再说。雪姨,这是纳兰,单名慡,我的……”
“娘子,他是我家相公,西门。”纳兰慡笑容可掬的打断祝垣,“介意我如此称呼你吗?”
西门雪明显的怔愣住,半晌才古怪的瞥了眼面色微红的祝垣,“呃,不介意。我还以为是小蒋的说笑而已,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一直以为依照垣儿的性格,他若不是孤独一生,也只会在众人的要求下迎娶双儿那般温顺柔弱的女子。
“一个月前。”
西门雪指责的看向祝垣,成亲这种大事他居然没有通知无岛。后者唯有苦笑不已。
“走吧,若姐姐应该出关了,我想她一定很高兴认识你。”无岛好久没办喜事了,白色的冬日也是时候添上红色的喜庆了。
无岛的主宅占据了半个岛屿,砖房瓦房玻璃房,竹屋木屋还有草屋,层层环绕形成八卦图样,暗含两仪四象。而各式各样的建筑样式则随主人的喜好而定,不拘一格。为表示对纳兰慡和祝垣的重视,家庭会议决定在历史悠久庄重肃穆的议事厅里进行。
历史悠久代表年代久远,满地的灰尘、到处悬挂的蜘蛛网以及丛生的杂草可以证明;庄重肃穆代表晦暗无光,幸好阳光透过房顶上的大大小小的洞直射进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纳兰慡端坐在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客椅上,手捧一杯西门雪煮泡的雪茶,好整以暇的打量四周。西门雪温柔浅笑坐在右侧主位,时不时微笑示意,和善的让她不免怀疑其中是否有移情作用。左侧主位的中年妇人,是个美人,可惜严肃冷峻的破坏面相,眼睛半闭心不在焉。相较于主座两人坦然平静,一帮或坐或站或仰或躺的小辈脸上倒是满是羞惭。
“若姨,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到罗荦的草屋都成。”至少比这危房安全。小一揉着刚刚被从天而落的石头砸肿的头。
“小一,我那是草庐不是草屋。”不悦的女音出自刚刚进门的黄衫少女口中,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可是整个身体浮肿的像只河马,连原本清秀的脸都遮掩的看不出原貌。
“喝,罗荦你又瞎捣鼓什么了,怎么成了这副德行?”瞥见小蒋迅速冷下的脸,“可还是一样的倾国倾城。”差点转不过来。
“刚刚试药的时候,草庐被我不小心烧了,待会帮我搭下。”
“啊,又烧了!这可是今天的第二个了!”唤作如如的少女失声惊呼,“哎呀,我的蛇还在里面呐!”赶紧向外冲!
“小六也在里面。”罗荦补充道。
已经冲出门外的如如立刻稳住身形,用手慢吞吞的抿好散落的鬓发,优雅的走进议事厅,端庄温顺的像个小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