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今宵是;两情缱绻,何必喑羡久长时。
纳兰慡懒懒的窝在祝垣的怀里,漫不经心的听着老苍头的絮絮叨叨,人生不得意事十之八九,唉唉唉,亏她刚刚还认为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妙。
“所以说,小慡子,你必须回宫。我们千辛万苦的将你从鬼门关面前拉了回来,既然这里事情已了,没必要在这里做什么族长了。”老苍头慎重其是的结束他为时三个时辰的演讲,可惜悲哀的没有一个人理会。
“老苍头,当初可是你们沆瀣一气的蒙着我担了这个族长,我才刚刚玩出个兴头来,你在这里穷嚷嚷个什么劲儿?”
“兰慡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长途跋涉对病人不宜。”祝垣试了试刚送来的参茶茶温,温度正好,应该可以适应得了她娇贵的味蕾。将参茶递到不甘不愿的女人手里,看着她听话的喝下,又接着说道,“虽然若姨说龙气已经与她身体融合,但马上就走还是贸然了点。”
“可是……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玩的也不会尽兴。现在收手恰恰好,多一分嫌过少一分嫌无味不是。”转头眼巴巴的瞅着他向来心慈手软的笨儿子,就差添出一泡泪来应应景,“小子,我跟你以人格担保,小慡子一路肯定平平安安一根毫毛都不缺。”
“呀——”纳兰慡一声娇呼,顿时惊的老苍头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一不留神,恰好被祝垣的凳腿给绊了个狗吃屎,摔的老鼻子老眼满是唏嘘不已。
他恐惧的瞪着她,天知道她上次如此娇滴滴的惊呼还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结果是他的英俊有型的眉毛很悲惨的失去了半边,害得他半年都见不了人。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贸贸然的出现这个有点小恐怖的女人面前了。
“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的头发刚刚掉了一根,秋天了,万物生长规律是自然法则,即使是你也担保不了。”一根青丝软软的伏在她的手心,龇牙咧嘴的嘲笑着老苍头的信誓旦旦。
祝垣轻笑,宠溺的弹了下她挺俏的鼻头,“淘气。该回房了,若姨肯定在房里等着你了。”
“切,她一定是在缠着西门雪,阻止她跳入火坑自讨苦吃。”真是想不到,那个阴柔奢华的楚弱子居然是西门雪阔别十七载的爱人,阴差阳错下离别又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相逢,真是天意。
“去去去,嫁人可是件很美好的事,小孩子家家的,乱说话。别瞪我,我可是实话实说,为了阿若,我甘愿放弃自在逍遥的日子,这可是我今生最慎重最英明的决定。”老苍头一脸臭屁的骄傲样。娶妻如是甘如蜜啊!
一阵阴恻恻的风儿吹来,“那你为何三天两头跷家当逃夫?”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坏丫头,你娘可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她临终前的请托我怎能弃之不顾。再说了,夫妻嘛,追来赶去增加夫妻情趣,阿若又爱睡觉,再不让她动动,我怕她会睡成一个大胖子。”前面还是正正经经,后面就开始不怎么靠谱了。
“哦,大胖子?”风儿冷冷的,一根一根的刺进了他的骨头里,甚至耳朵都生疼生疼起来,疼的他赫然回首。一个漂漂亮亮的********嘴角勾着一抹阴笑,俏立他的身后,拇指与中指合在一起,巧巧的捏在他的耳朵上。
“啊,老婆!”
祝垣扶起纳兰慡,慢慢的离开这片风雨即来的硝烟战场,果然,不待他们走远,一场男与女夫与妻纠缠了十四年的战争又再度轰轰烈烈的再度拉开帷幕,好戏开场。
“哎哎唉,小慡子,你父皇快不行了,他想在临死前见你一面。”
纳兰慡没有停,依旧专心致志的走着自己的路,只是,牵住祝垣的手,悄悄的紧了紧。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不是很宽,不是很长,随处都可以见到,没有丝毫特殊的地方,可是却吸引了纳兰慡所有的注意力。她低垂着头,一块两块的细细的数着数,直到第一百块的时候才抬头看向默默拥着她的他,眼里很是平静。
“祝,你知道小龙幻化成什么模样了吗?是我父皇年轻时的样子。他很幸运,拥有这个王朝天下,还拥有许多女人的心。那些女人真是不幸,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寡情的男人争来夺去,甚而牺牲了亲情,就像我的母妃和娘亲一般。”
“我想他是爱你的。”父女天性,人之常情。
“我不在意了,真的。那天醒来,我看见的是鬓角灰白的你,我的心里完完全全的满足了。我还是我,只是不再讨厌这个王朝而已。”
“如果王朝神灵真的存在,他一定是在庇佑着我们。”轻轻握住她抚上他鬓角的手,“我学会了神蛊术,而将神蛊留在了你的体内。小灰加上你父母的血脉,融化了不再沉睡的龙气,消除了央族上千年的诅咒。我感激他。”
“还有,何必平的培训即将告一段落,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位让贤呢,我的公主。”再不离开,他怕群情激愤,他也保不了她。
“明天吧,玩到这个程度我勉强满意了。”皱皱鼻子,不是很乐意现在就收手,可是她家相公实在是太过唠叨了。不过是将央族主宅变成养猪场,让那八大长老好好体会体会农家乐,再就是稍微修剪了下老苍头的胡子还有蒋将兄的头发,让他们换个新造型,然后呢,花光姑射蓝所有的银子……而已嘛。
纳兰慡叹息的吻上他的面颊,在他耳边低语,“遇见你,真是不好。”
祝垣回吻上她的发,温柔的像只蹁跹起舞的蝶:“遇见你,真的很好。”
“那是自然。”骄傲如我,怎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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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深深,藏不住几多哀愁;亭台楼阁,载不下满心闺怨。春花秋月何时了,却都只是在一场场争斗中蹉跎了青春年华,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宫廷的主人,只顾着享受着美女的众星拱月,却忘却了身为丈夫的责任,憔悴了多少绝世红颜,扯碎了多少玻璃心。
红颜易老,他也易老,纵然锦衣玉食,权势遮天,依然逃不过死亡的羁绊。悔不当初又如何,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外面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里面愁云惨淡、阴霾阵阵。可悲的帝王呵,憔悴不堪之时还得忍受虚情假意的亲情攻势,络绎不绝的宫妃皇子往来探望,都担心自己的利益在这最后一刻被剥夺。
纳兰慡静静的站在偏僻的角落,自觉充当着花瓶的角色,冷眼旁观这些看似温馨感人的哭天抢地。不出声,不显眼,混过一天,海阔天空就随她遨游了。
“你们都下去吧。”伴着阵阵咳嗽,龙榻上的男人费力的道。
结束了吗?这倒是轻松地紧。纳兰慡嘴角含笑,愉悦的跟着哭丧的脸的人群向门口走去。
“慡儿,你留下。”
好吧,虽然她早已习惯众人的瞩目,但这些既羡且妒的目光还是让她的虚荣心大度上扬。
优雅的走到男人的床榻前,裣衽施礼:“父皇有何事宣召儿臣?”有事快说,她很忙。
苍老男子虚弱的抬头,直直的看向这个他从不正视的女儿,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对向他盈盈裣衽的双胞胎姊妹,那眸那笑,温柔的快滴出水来。慧妃、芸娘,你们还在怨恨孤吧,慡儿大了,孤也可以放心去找你们了。
“慡儿,父皇大概快不行了,功过是非盖棺定论,孤也不在意了,只是有些秘密是不能也带进坟墓里的。”猛然间,咳意上涌,一阵痛彻心扉的咳嗽让苍老的脸上顿时死灰一片。
“父皇万寿无疆。”纳兰慡垂首,掩去神色复杂的面容。
纳兰都竭力忍住头晕目眩,挣扎的握住纳兰慡的手:“慡儿,其实你的母亲,并不是慧妃,她是……”
“肖芸娘,我知道。”纳兰慡平静的打断帝王的未竟之语,任由他瘦削的手错愕的松开。
“你知道?!”纳兰都不置信的看着他刻意忽视十九载的女儿。
“我去了央州。还在应七城里遇见一个与我同样相貌的女子。”
纳兰都怔怔的看着她,身为人父的骄傲与苦涩交杂混合,搅得他的大脑一片混沌。那个错误终究没有隐藏起来啊,罢了,罢了,一切皆为命里注定。
“她还好吗?”
“很好。”太多人护着她,善良的像只可怜的小白兔,全然没有沾染世俗的恶习,只是不晓得若当初进宫的是她,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就好……那就好……一切你都已知晓了?”虽然难堪,但还是得辩驳,纵然这辩驳虚弱的不堪一击,“其实,孤是真心喜欢你娘的,还有你的母妃。”
呵,哪怕当初肖芸娘是不可侵犯的央族族长,哪怕她是他的小姨子,却还是命着自己的妃子将亲妹妹骗上龙榻。以权逼人,历代君王最乐此不疲的游戏。原不打算清算过往的,既然他都开口提了,她若再不说些什么,
实在是不太甘心。
“所以,当她宁愿削发长伴佛祖也不愿进宫当你的妃子时,你就动了杀机?”纳兰慡冷冷的看向纳兰都,“因为你,姐妹反目;因为你,两个女人都郁郁而终;因为你,我的童年全是晦暗。你开心了吧?”难怪呵,母妃永远对她冷淡的像个局外人,若是她,整日对着自己夫君和妹妹的女儿,一个夫君偷情的证据,一个妹妹幽怨而逝的因由,一个为拴住帝王心而陷害亲妹妹的事实,怕是早已疯了。
“不,孤没有想杀芸娘的,孤只想接回你们母女三人,只是……”说不下去了啊,在如此相似的眸子下。纳兰都垂下满是白发的头,任悔恨煎熬着他濒死的灵魂。
“皇宫多是非,尤其是后宫,她还可以视若无睹的将自己怀胎十月的女儿交给老苍头?你以为天下所有女人都该为你疯狂?”纳兰慡不屑的低语,可怜的男人,若是脱离了权势,他还能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