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讲,我是王朝五公主央族现任族长,你充其量不过只会神蛊术,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不是。”就是存心气死你,“从私说,小龙肯定比较喜欢我,要吃也会吃我啊,是不?”
“我同意。你身上有她的味道,我喜欢你。”这方倒是乐意的紧。
“闭嘴!不许你打她的主意。”男子汉怎么说也得担负起保护妇孺的责任,更何况自己所爱之人。冲冠一怒为红颜,虽然还不至于冲冠那么离谱,但铁青的脸色明明白白昭示了祝垣的愤怒。
“甭理他,他一老年痴呆外加精神失常。”纳兰慡笑眯眯的对着前方招招手,“小龙乖,出来让我看看好不好,我又不知道你在哪怎么给你吃啊?”
“你们好奇怪,她每次都很开心的。为什么你们不开心?”他这次睡的时间一定太长了,连人的心思都摸不透了。
“她是谁?”先骗出来再说,虚无缥缈的都找不到地的怎么谈“吃”,至于谁吃谁怎么吃,待会再说。
“她和你长的很像,可是比你漂亮没你凶,她都穿着很漂亮很干净的白色衣服,她说那叫族袍,但我是男人,所以不可以穿……你们认识她吗?我好想她。”很可怜很期待的样子。“不过,我也喜欢你。”
纳兰慡突然间身体一震,怔怔的望了祝垣一眼,某种默契夹杂在缠绕的视线中,密密麻麻的环绕起来。
她沉默了,任着祝垣温柔的搂住她的肩膀,在这个不算温暖的谷里,这种拥抱确实现在她最需要的。时间在寂寞中缓缓流逝,宁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半晌,她才缓缓扬起一抹粲然的笑,眼里骄傲的光芒重新熠熠生辉起来,转过脸,搂住祝垣的腰,叹息似的笑:“猪,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好。你说……她会怨我吗?我从来都不晓得她的存在,从来没有为她伤心流泪,也没有为她愤怒难过。我只是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宫廷里享受着生活,有时候还期盼着那两个欠了她许多的人施舍给我些微温情,我是不是很不孝。”
祝垣怜惜的吻上她的发,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儿,轻轻柔柔的软化了一地的尖锐。“她不会怨你,只会心疼你,心疼你受了那么多的累。所以,她带着我来了。”
“也许,她是想把你带给双儿的。她只是让你带着我来承担她们都放弃了的责任,我还是那个被放弃被选择牺牲的人。其实我都释然了,真的。”纳兰慡闭上眼,轻轻吻上祝垣的唇,辗转盘旋,直到那涩涩的泪在温柔中被碾转摩挲,慢慢的消失不见……
她捂住他的眼,“不要看我,我现在好丑。猪,我很自私,所以我刚才都在催着你离开这里,可是……王朝诸神都在看着我们,很荒谬是不是?我一直都在否认他们的存在,我跟着老苍头学卦卜之术,和楚弱子商讨寻求脱身之道,甚至我还费劲心思搜罗了一批心腹,创立商号开办当铺,我任性妄为不做乖乖牌,却还是被他们玩弄于股掌间。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祝垣急急的想拉开她的手,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居然移不动她的手。深深的恐惧的慢慢的蔓延开来,一点一点的沉入了他的骨髓了,心头郁郁的喘不过气来,盘桓在心房,像个不停流泪的怪兽,横冲直撞的散播着绝望的味道。
“可是,我还是感谢上苍,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我生活的很是快乐。我没有父母,可是我有巧儿小玄子他们,我还有了你。我要对你坦陈,当初,我跟着你,其实全源自你身上存在祭祀者的灵气,我希望在央州,你可以代我受去命定的束缚。我是不是很坏?”
“不,你不坏,是我甘愿的。”祝垣用力托住她有些无力的身体,声音里有些哽咽,眼泪缓缓的沾湿了捂住他眼睛的小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带你去无岛,我带你去我从小生活的谷,做你喜欢的事,我就这么跟着你陪着你,就我们两个人,也许过不了多久还会再添一个……”
“可是我却还是来找你了,明明这里我不该来我还是来了。你说,这是不是爱情,那种在别人口里很伟大很神圣的情感?哈,真想不到,我这样一个喜欢享乐的俗人,原来也是会有爱情的。”声音愈来愈低了,左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松开,“我以为我逃的开这些莫名其妙的神灵的,可是我们遇到了一股太性急的龙气了。我不要爱你了,你也不要爱我……”
“兰慡!”
撕裂般的疼痛这个荒凉的地界静静的传播开来,亘古的悲哀像个漫天的黑幕般将一切的一切都笼罩起来,密不透风的让人窒息在绝望的海洋里,海洋里灰黄色的巨石幻化做一个个人脸,嘲笑的似的咧开嘴,露出阴森森得逞的微笑。
神爱世人,都是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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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幕色的白色,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回归了最原始的地界,没有污秽没有罪恶,一切都完美的像个天堂。真是一件极其讽刺的事,她一恶人死后居然来到这种纯洁的地界,不可思议。
纳兰慡懒洋洋的躺着,没有移动的打算,既然这是属于她的地方,那么她完全可以自由做主。宫外的日子,老是奔来走去,连最起码的休息时间都被剥夺了不少,现在总算可以歇会了。只是可怜了她家相公,还得继续在世间奔波劳碌。
她微叹了口气,闭上眼不再回忆过往,这些回忆会让她的心里酸酸涩涩,会甜也会苦,心头梗着硬块,沉沉的好不难受。她必须克制,否则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熬的。
“你又要睡觉了吗?”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乖乖的小龙在提问,他仿佛每次都有一大箩筐的问题。
纳兰公主猛然睁开眼,随即又懒洋洋的闭上眼,不理会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她是第一次被吃,前任央族族长又没有写下一些备忘录什么的以供后辈流传敬仰,天晓得会有什么后遗症。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嗄?”纳兰慡懒散的直起身来,身后随即如她所想的出现一个软绵绵的枕头,舒舒服服的倚在上面,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也是新手吗?怎么会不晓得现在是什么状况啊?”
前上方也突兀的出现一个枕头,软软的正面凹进去又凸出来,反反复复的仿佛也有个人也有样学样的享受起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枕头吗?”小龙新奇的按着这个他从未见过的物体,“好软好舒服。”
纳兰慡不屑的嗤笑着他土老包的举动,“你在龙谷你不是无形的吗?现在怎么成实体了?显出样子来瞧瞧吧。”不是很关心,但至少有个说话的人也聊胜于无啊。
“哦,好。”乖乖牌很听话的答应着,一阵薄雾后,一个人形现了出来,不是很清晰,但绝对是可以看得清相貌身材了。正如小龙声音显示的,他是个男人,一个很是俊美的男人。小龙羞涩的摸头,弄乱了束的端端正正的发髻,“我本来准备变成她的,可是她说过,我是一个男孩,所以我只有变成她心里面人的样子了。”
在看清楚那人模样的刹那间,纳兰慡顿时完完全全的怔楞住,冰封住一般。许久她方才回过神来,勉强将内心的震惊平复过来。上苍真是开了一个奇怪的玩笑。她哭笑不得的不停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小龙困惑的又搔搔头,很快就成了乱七八糟鸡窝头,“你怎么了,你的心很复杂,我都分不清了。”
她笑了笑,也不答话,只是依旧懒懒散散的倚在软枕上。她都已经死了,还理会那些破事还干什么呢,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们现在在哪呢?这里好奇怪呀。”
“别看我,你这无所不能外加吃人的龙气都不知晓,可别指望我这外行给你什么指示。我现在很困,别吵我了,我现在准备去见我家相公。乖啊,找个地儿自己蹲着去。”眉目俊美,身形挺拔,做个美美的雕像,挺好。
“哦,好。”又是一声乖乖的应答,小龙乖乖巧巧的凑到纳兰慡的身边,絮絮叨叨的像个小老太婆,“以前吃完她以后,我还是会在洞里面睡觉,睁开眼看见的是黄黄的石头,然后再接着睡,直到她再来叫醒我。谷里很无聊,我只有一天一天的睡觉,只有她来的时候,才有人陪我聊天。”
“那是挺惨,”她百无聊赖的答着,看惯了那个人向来的一本正经庄重严肃,实在是看不得他现在囧囧的样子,“出去不就可以了。”挺多天下大乱,也省得她自我牺牲到这个程度了。她后悔了,当初怎么呆呆的挑起这个担子,她应该在找到猪之后就立刻离开的。
小龙很是委屈的蜷缩起身子,双臂环在胸前,脸皱成了一团。“谷顶有瘴气,我一上去就会被弹开。所以她每次来都会跟我讲外面的事,可是我睡了好久,她也好久没来了。”
“每次?那你是说,她被你吃完后不会死?”纳兰慡讶然的站起身来,“那我为什么会死?”
“你没有死。”
“不死我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我没死,我又怎么会在这里……”一抹冀望缓缓的从心田里爬升起来,如同春日的藤蔓一般,些微的冒出点点小芽儿,顺着阳光慢慢的攀升起来,蜿蜒徘徊的绿色,一点两点三四点的密密麻麻。
“我只知道,吃完你的气之后,我好像和你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了,我出不去了。不过,我不介意的,你身上有她的味道,但也有些不同,”小龙努力用语言来描绘着,“嗯,好像是到家了,很温暖,很舒服,好像我原本就是在你的身体里似的。”
听这说法,她似乎成了一个奇怪的容器,真不是个好的比喻。但不管如何,知道自己还活着,实在是件极其美妙的事。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在漫无边际的白色里绕着圈,原来以为这是个无尽的白色旷野,这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个偌大的白色屋子,只是苍白的色泽让人产生了错觉而已。
她敲了敲墙壁,墙壁回应了几声闷闷的响声,贴着墙壁,还可以听见几句类似人声的动静不很大,但却在纳兰慡的心里擂起了鼓,震的她都快兴奋的昏倒了。
“你想出去吗?”小龙悲伤的看着她,单纯的眼里纯净的水波荡漾出美丽的涟漪,映出她兴奋的神情,“你不需要急的,他们很快就可以打开门的,然后,我也就永远的消失了。”
纳兰公主心里猛然瑟缩起来,小龙的悲伤仿佛一把剑般直直的刺入了她的心脏,剖开了心底隐藏的柔软,酸酸涩涩的泪在心房里流动,好不难受。她的心慢慢的软了下来,化作一滩清清洌洌的水。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变得软弱了。
鬼使神差的,她走到小龙身边,轻轻的慢慢的将他拥入怀中,淡淡的笑着,声音温柔如深夜啼莺,“相信我,你不会消失的。你会在我的身体里,透过我的眼,看到王朝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看到我家那只笨笨的猪,看到你的她所爱的人和物……”
小龙怔怔的看着纳兰慡,“你就是她的女儿吧,她说过,她希望有一个很快乐很骄傲的女儿的。”
“错了,是两个。”叹息似的抚摸着他的发,“如果有机会见到她,告诉她好吗,我们都过的很好,所有人都很好。”
小龙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咕哝,沉沉的睡去。面容安静而和谐,唇边噙着一抹单纯满足的笑。
王朝龙气,沉沉睡去吧,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