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困惑的摇摇头,纤手抚弄些微散乱的双鬓,秋波在眼中摇曳,却没有再落下。
“为了一个男人,憔悴不堪也就罢了,心如刀绞也无所谓,可是到如今依旧痴傻,值得吗?别再说我误会了,”开口打断双儿的解释,“你若真喜欢他,大胆直白不就可以了,偏偏欲语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少女情怀藏得没人知晓又有何用。行,好不容易旁人想出了个绝妙主意,机会错过也就算了,你又何必对我这个情敌客气,善良也不需要滥用的如此地步吧,使劲心思将你那祝大哥夺过去才是好女子风范。更何况,”
纳兰慡挑眉一笑,笑容妩媚无比,“只是爱情而已,人心最善变,今朝浓情蜜意,他日照样劳燕分飞,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时间,这个世间,情为何物?虚无的让人好笑,一戳击破的假象而已。谁信?亲情如此,友情如此,爱情亦如此,在利益和人心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虚伪的惹人耻笑。”
“你……”双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被她的一番言论搅得晕头晕脑,脑中乱麻一团,理不出线头来。
“有意见吗?”纳兰慡扬眉,眼睛晶亮亮。有意见但抒无碍,闲着没事来场辩论陶冶情操,打发时间正好。
半晌,双儿才呐呐的发问:“你不喜欢祝大哥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赖着他?”不置信的妙目流转,轻柔的语音古怪的提高。
“好玩嘛,所以罗,你还是有机会的,耍点小心机也不错,霸王硬上弓如何?”突然失去了谈天的兴致,纳兰慡事不关己的没良心建议道。不再理会双儿张目结舌的拙样,径直从一直把玩着的绸带里抽出一小片白色软刃,费力的割断手腕间的白色绸条。
呼,自由的感觉真好,虽说绑匪甲怜香惜玉并没有绑的死紧,但长时间保持这种姿势也是会酸累的够呛。况且重点是,她饿了。既然英雄还在天边迷路,自立自救比较对得住她幸苦的胃,希望小玄子还记得替她张罗美食。
纳兰慡莲步轻移,踱到精致的木门前,白色的衣摆晃晃悠悠,摇曳出百样闲情。木门古朴雅致的紧,关的也并不是十分严实,微弱的光线从狭小的缝隙中隐隐的透进来。嗯,缝隙有点小,燃放飞烟有些难度。她不是很抱希望的轻推门扉,想着让缝隙稍微扩大一些。
“吱呀……”门居然在她面前缓缓敞开。
纳兰慡危险地睐眼,是哪位不长眼的绑匪兄台,是料准她们不会逃走还是怎的,如此侮辱她的智商,岂有此理!等等,不太对劲。
她回头看向依旧处于茫然状态双儿,泪眼婆娑,神色复杂,面容些微憔悴,但是,她并没有被绳索缚住。神思快速飞转,眼神随着大概推测的浮出水面而愈加冰冷。呵,她,纳兰慡,居然被一个纤弱女子给骗了!看来她最近太过安逸了,居然忘了居安思危的至理名言,得反省了啊。
纳兰慡扬眉笑笑,笑容冷艳迫人,美眸内恍若千年寒冰凝结,散发冰冷的气息,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在没有星月的夜里分外慑人。夜未央,心渐凉。
优雅走出困了她几个时辰的房子,静静的站在门口,对着前方暗影涌动的树丛冷冷喝道:“该出来了吧,戏结束了。”
树丛一阵颤动,一个矮矮的身影迅疾的往她的方位冲过来,愈来愈近,近的可以看清那个矮小老头白白的长胡子长眉毛,近的让纳兰慡的眼睛诡异的微睐。
矮个老头兴冲冲的飞窜到她面前,一个急刹车,稳稳的落脚,不陌生的连珠炮随即迎面扑来:“徒弟媳妇,搞定了不,怎么样,你师傅我的主意很妙吧,那个女人有没有痛哭流涕,有没有自惭形秽自愿退让,有没有被你的缠绵悱恻的爱打动……咦,徒弟媳妇,你别这么笑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和那个丫头更像啊,师傅我的心脏很脆弱,禁不起这种刺激的,哎呀,你别笑了哇,也别这么瞅着我了哇……”
“老苍头,你的眉毛长出来了啊?”纳兰慡眼底的冰霜渐渐融化开来,笑谑的睨向顿时惊慌失措一跳三丈高的矮个老头。
“小……小慡子……你……是你……哇”矮个老头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起来,最终只能以哀嚎结尾。
纳兰慡笑咪咪的颌首,大方的承认,快乐的看着老苍头青白交错的皱巴巴老脸。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嫁人了吗?”老手颤啊颤,狠拽自己的胡子,呜,会疼,是真的,不是在做噩梦。
“我是嫁人了,我家相公姓祝名垣,你认识不?”
“啊,你就是死赖……呃,喜欢上我家笨徒弟的女子?”转的好痛苦,可是人在屋檐下,未来的央族族长耶,纵然他个子不高,还是得低头。不对啊,小慡子不是抢了静郡主的未婚夫婿多伦郡王吗,她现在应该在郡王府里张扬跋扈、颐趾气扬才是呀。
“嗯哼,你家徒弟劫了我的花轿,掀了我的轿帘,恪守妇道的我当然出嫁从夫罗。”言下之意,她也是受害者。
“鬼……神都知道你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他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就算刀劈了脑袋也得忍,宁可重伤也不可得罪了小慡子,“啊,双儿呢,她没有被你怎么样吧,不是,我是说,你们相谈肯定甚欢,双儿还在里面回味再三,这丫头,不知礼数,我去看看啊!”忙不迭的急冲进入房间,呜呜,他以后再也不乱出主意了,老婆,他错了。
还好,还好,虽然双儿丫头神色怪了点,茫然了点,一切看上去都还算正常。
纳兰慡嘴角悄勾,文静淑女的静待老苍头火烧火燎完毕。她不急,难得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总不能先把这个他乡给吓死不是。
远处,一道滚滚黄沙铺天盖地的向这里涌来,形成一道显眼的黄色直线风尘,在这宁谧的夜晚格外诡秘,转瞬间,黄沙即已气势汹汹的杀将到纳兰慡面前,惊的老苍头大呼:“小慡子,快避开,危险啊!”
避开?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还是选择不动如山。笑话,她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的弱女子,避的开才有鬼,而她向来是不信鬼神的。
黄沙猛然紧急煞住,渲染出一阵沙尘环绕,许久,沙尘方落,露出一张沾满尘土的漂亮面孔,唉,美人蒙尘,照样美的让人垂涎三尺。
“兰慡!”“祝垣?”“笨徒弟!”
三声不同的惊呼,或喜或惑或惊,吵嚷的这个夜晚热闹异常。
“兰慡,你有没有事?那个老番颠老色狼有没有为难你,你甭理他,年老力衰神智不清的糟老头一个。”祝垣紧紧的拥着纳兰慡,紧张不安的察看着她的全身,浑然未在意到他的一身尘土早已将她的白衣沾染成灰黄色。
纳兰慡好笑的任由祝垣将她转来绕去,心中莫名的涌起阵阵甜意,眼底的冰霜早已蜕化为万种柔情,傻相公呵,怎么忘了只有她欺人的份了。
“怎么又是这副模样,小灰在你身上又做了什么手脚了?”
来央州的路上才知晓,他以身饲蛊,蛊也以他为主。只是有只养身蛊,时不时以挑战他温文性格为乐,他心潮略微起伏,便想方设法的改变他的气血脉象。这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唯一缺憾就是会勾起他潜伏的顽劣天性而已。
“你就当做我双重人格不就好了吗?”气血慢慢缓和下来,他笑觑着怀中甜笑的佳人。“任后天如何修行,先天暴躁活跃的天性还是不可以撩拨的。我很抱歉。”
“我不这么认为,先天性格固然坚定,可是后天环境以及各方面的修行,足以使人改头换面。若不是后天修养,你还是一个毛毛躁躁的漂亮小伙子,顺便沾花惹草。现在多好,温温文文的像只听话驯服的麋鹿,虽然闷了点,但很遗憾的这已经是你根深蒂固的个性不是?”
祝垣无奈的轻点她的额头,“你不觉得我们在这个时候讨论先天后天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既然央州不是良善待客之所,我们还是走吧,况且,年底之前我还想见见你的父皇。”
纳兰慡怔怔然的望向他,玲珑杏眼里飘过一片片茫然的云朵。
他眼里蕴满了蜜意浓情,望的认真,说的慎重:“王朝习俗,迎娶新妇前,怎么也得拜见她的尊长才是。我希望一不小心的就可以和你白头到老。”
“哦”的一声,猛然恍然大悟过来。明明她是不要爱的女人嘛,可为何立刻颊上不自觉的绯红一片,燥热从心底传了出来,热的她不由自主的埋入他的怀中,殊不知其娇羞的模样完全不逊于双儿,尤其是在有情人的眼里更是添了万种柔情。
“我说要嫁你么?现在不过是你的欢喜我允许了而已。”兀自嘴硬中,可嘴角的那抹笑真的好甜,比上好的豫州蜜糖还甜上几番。
祝垣浅笑出声,完全顺应体内燥热翻涌的热血,缓缓的低下头去……
浓情密意中,切勿打扰。
可偏偏有那不识相的糟老头实在是气怒难平声未歇。笨徒儿,不孝的坏徒儿,只要******不要他这苦师傅。恨,明明的学武奇才却一天到晚躲在药观里,教他绝世武功还得千求万拜。对师父他出言不逊也就算了,还老是坏他好事。呜呼,当初他想找个坚毅果敢还能替他顶责任的乖徒弟,可没想找个既懒又不听话的美徒弟,老婆,你还我的乖徒弟!
“祝小子,你什么意思你,你师父我照样英俊潇洒人见人爱,才不是什么糟老头……”
激情魔咒蓦然被这不长眼的噪音吵断,几乎难以自制的祝垣猛然僵住,硬生生的撞到了纳兰慡的额角。脸上依旧桃红潋滟的纳兰慡气怒的看着噪音声源处,她任着祝垣不断摩挲着她额角,美目不耐烦的盯着老苍头,直直的将老苍头的话盯回肚子里。
夜间寒意渐浓,冷的只着薄衫的她狠狠的打了个寒战:“相公,我想回去了。”
“哦,好,我们回去。”祝垣忙不迭的搂紧怀中微颤的娇躯,替她遮去凛冽的寒风,潇洒走人。从头至尾,压根没有赏给老苍头一眼,完全视他为不存在的空气。为老不尊的糟老头,整天沾花惹草也就罢了,今日居然找上兰慡,幸亏他晓得梦香只有糟老头会用,才少绕了许多路。
“哎,你们别走啊,小慡子,我有事要告诉你……”
夜已深,浅浅的月亮从灰黑的夜幕中露出美丽的轮廓,淡淡的光辉为天地抹上银色的光芒,蒙蒙胧胧的恰似少女遮面的轻纱,美的让人屏息凝神。
不知何时,走廊上的阴影处闪出两个黑色的挺拔身影,月光虽柔和,却依稀可见他们嘴角懒懒散散的笑。
“楚兄,你是得重新为央族择一族长了。”
“找你如何,反正你的新娘也没了,多伦郡王。”
“却之不恭,但恕难从命。”唉,他原本的娇纵新娘。
“我同情他。”
“我也是。”只是可惜了啊,难得世间有与他如此相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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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垣将昏昏欲睡的纳兰慡送回房中,顺带将小灰又送入她的身体内。虽然小灰调皮了些,但在养身宁气方面绝对称得上是一只好蛊。轻轻的扣上门,祝垣一只腿弓起,坐倚在门外廊杠上,不是很在意的任着长袍拖散在地。
今天晚上,再好的睡意也被这一连串的是是非非搅得烟消云散了,而房中的兰慡势必得比他承担更多。纵使她再强悍,也不过是个小女人而已。实在不是他重男轻女,只是男女天性体质等等的原因,亘古以来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习俗毋庸置疑是确实符合规律的。
他知道,兰慡是个公主,虽然她还没有亲口告诉他,但这就和旭日东升般毋庸置疑。而且,她还绝对是一位刁蛮聪颖的公主,在宫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些不可能完全归功于她的母妃,但也脱不了关系。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央州龙气为何会牵扯到她的身上去,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老头!
义父向来是玩世不恭,可当初教他神蛊术时关于龙气的描述,脸色严峻,比他娶若姨时还慎重几分。他并没有接掌大长老位置的念头,所以也就很少人知晓他学会了神蛊术。一直都以为龙气是央州秘辛,他今生绝对不会与它有丝毫的牵连,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着,兰慡居然就是央族选定的族长!
央族族长,要求保持至纯至阴之气已压制龙气,而做到这点,则是很不人道的戒情戒爱戒姻缘,直至卸任为止。据他所知,同王朝同日生辰的央族,共有三十六任族长,但大多四十不到便已殒命。而兰慡的亲生母亲则是第三十五任,楚弱子是第三十六任也是唯一的男性族长。而大长老,则负责辅佐族长压制龙气,神蛊术可以使龙气沉睡在地底不受干扰。
可是,该死的,为什么是兰慡!她是个不爱撒娇的大女人,有点骄,有点傲,有些刁蛮任性,享受生活,享受美食,享受奢华的生命。她怎么能够承担的起维护一个央州乃至国家命脉的重任,更何况,她是他的爱人,而不是那沉睡龙气的禁脔。可是,如果没有族长,那蠢蠢欲动的龙气又该怎么压制……
祝垣遽然站起身来,夜风清冷,洁净光辉的月色下衣袂飘飘,再轻轻卷起他乌黑的发丝,丝丝缝缝的恰好的遮住俊美面孔毅然决然的神色。
今晚是十五,是龙气最为虚弱安稳的时刻。
他深深的望向闭锁的房门,似乎可以透过门扉可以看见兰慡熟睡的甜美容颜,睡着时她就像个孩子般天真温顺,撤下所有的心防。
如果顺利,明天我们一起离开央州,我去向你的提亲。如果不顺利,记得曾今有只笨笨傻傻的猪爱着你。
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祝垣一个跃身,顺着月影浓厚的地方飞了过去,银色的月光下,矫健的身形就像只大鹏展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