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垣深思的略过那两人的眼神交流,任由大脑快速的旋转思索,缓缓的,一个大略的概念在脑海中浮现,不是很惊讶只是有些错愕而已,她们……不是应该养尊处优的待在深闺中吗?不过,即使如此又怎样。
祝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衬的他脸愈发温和如玉。他深深的看向纳兰慡,好笑的发现她潋滟笑容下眼里的局促不安。原来,骄傲的公主也是会紧张的,只是不晓得她自己有没有发觉这一点,他的爱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相当迟钝的,迟钝的让他又爱又恨。
祝垣解开阿黄和另一匹马的缰绳,在它臀部轻轻一拍,一声嘶叫,阿黄立刻绝尘而去,焦黄的马尾在黄色灰土中摇摇晃晃的直至消失。
纳兰慡不解的问道:“猪,怎么了?”
“央州习俗,马匹是不可进入宅院之中的,否则即是对主人的不敬。”祝垣详细的解释道,“阿黄会带着他的同伴回应府去的,现在看来,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可能不会太短,让它们回去我也比较放心一点。”
楚弱子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实在是看不惯这个家伙的迂腐,真不明白他家聪明伶俐的小慡儿怎么会看中这号人物。
“进去吧,那帮大老还在等着你们呐,不然他们又得大动肝火了,年纪一大把肝火太盛可不是件好事。”
纳兰慡和祝垣面面相觑。
楚弱子如释重负般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八个须发俱白的老头炯炯有神满是期待的看着纳兰慡。
姑射蓝则在指挥着央二先生在大厅四周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红色蜡烛。
“你们屏退所有下人,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别吵,我说你们点头摇头即可。”纳兰慡看向那八个又准备开始七嘴八舌的老头,头忽然有些痛,心神微微恍惚起来。她抬首看向祝垣,撒娇般叹息道,“猪,你来说,我好累。”
祝垣将她拥在怀里,右手抵住她的脊椎部位,一股热气慢慢的传入她的身体,“先小睐会,养身蛊需要在人宁神静气时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她闭上眼淡笑道:“不晓得它们是什么模样,可爱吗?”
“待会给你看。”迎向那八个不断交换深思目光的老头,“各位长老。”
“你义父昔日列居九大长老之首,虽然他叛门出教,但情谊仍在。你叫我们叔伯即可。”高长老口气迟缓道,毫不掩饰他对祝垣的欣赏。嫌恶的瞟了一眼躺在椅上睡不像睡相的楚弱子,左手食指与拇指相握,一道无形的气流如剑般往他身上射去。仿佛闭目也能视物般,楚弱子一个轻轻弹跃,又缓缓的落回到椅子上,凤眼依旧颌着,呼吸沉稳而平缓,隐隐还可以听见轻微的鼾声。
“呃,高叔,既然楚州长如此困倦,我们还是不打扰他为是。”言归正传吧,连赶了三天的路,再加上刚刚这些叔伯极具震撼性的七嘴八舌,兰慡目前最需要的还是休息。
八位长老相视一眼,点头表示赞同。
“首先,兰慡的母亲其实另有其人,至于是谁你们暂且不可以透露。”祝垣开始归纳起刚才这帮大老极没有默契的嘈杂,“其次,州长之位交接在即,而她需要接掌央州州长之位。再次,州长之位需独身,以保证以纯净阴柔之气来震慑央州地界的龙气。最后,则是需要我疗治一些族人。有补充吗?”
高长老点点头,“虽然我们至今不能谅解大哥,但无论如何,既然我们找到了你,我们希望你接任长老之首之职,我想大哥也是做如是想,不然他也不会将神蛊术教予你。”
祝垣为难的蹙起眉,不晓得该如何婉拒这些年近耄耋的老人,可除了疗治族人外,其余的要求未免过于天方夜谭,他承认他的想象力不够丰富,所以无法理解那些所谓真实的传说。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大厅中猛然出现一阵死寂。央二先生和姑射蓝早已关上了厅门点起了四周的蜡烛,红色的烛光闪烁着诡秘的光芒,或阴影或光亮,在不同的角度交织起一道道奇特的光线。
“我拒绝。”纳兰慡睁开眼,眼里闪耀着冷静的光芒。早知道猪是个良善性子,等他想出委婉的措辞,怕是已是明天清晨了。
“你不可以拒绝,这是你身为央族传人的职责。”左侧首位的二长老淡然的说道,“也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那又如何,我母……”纳兰慡顿了顿,“我娘是央族人,既然你们说她不是我亲生娘亲,我又和你们央族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如果我不出来,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我来接掌央族。”
“是的,如果不是我误抢了花轿,兰慡早已嫁人,又如何保持你们所为的纯净阴柔之气?”祝垣补充道,突然感到自己能够有迷路的缺憾实在是无比幸运,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遇上她。
二长老摸着胡须答道:“我只能告诉你,你生母也是央族人,而她比你养母拥有更纯粹的血脉。”
“即使不是你误抢了花轿,在花轿渡过川水之时,我们预先伏下的人马就会带着花轿过来。我们不可能坐视我们唯一的传人就此嫁人。事实上,”高长老转看向闲适悠哉的纳兰慡,“自我们知道你仍存活时,央族中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包括你的生意和你的手下。”
“敢情你们一直在监视我?”纳兰慡凉凉的倚在祝垣的怀中,语音轻柔听不出一丝不悦的气息,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一丝一毫的变动都没有。但祝垣知道,她开始生气了。
二长老向着高长老使了个眼色,高长老了然会意。他猛然站起,极恭谨级有礼的下位伏地道:“属下知错,但为了公主的安全,属下迫不得已。”
匡啷啷,隐瞒许久的事实就此堂而皇之而又突兀的在众人面前拉开帷幕。吓的央二先生手一抖,抖翻了手中的灯油壶,顺便淋了呆怔住化作美人石像的姑射蓝满头满身。其余六大长老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来来回回的打量着纳兰慡,看样子似乎完全不知情。
至于其他人,不知是过于惊骇还是怎的,则完全不受打扰的照样保持原来的姿势。楚弱子翻了个身有仰睡在椅子上,二长老目光炯炯煞是精神,高长老四肢伏地像只巨大的爬虫。而祝垣,依旧不动如山的拥着纳兰慡,没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陡然间,纳兰慡心里一阵忐忑,仿佛又回到了十岁前****期待母妃前来的日子。她抬起头,故作不在意的看向祝垣。可是他的脸藏在阴影里,闪烁的烛光下无法清晰捕捉每一个细微表情,好像是面无表情,又好像嘴角勾着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心里无来由的气怒起来,火气阵阵的涌上心头,熊熊燃烧起来。她猛然站起身来,拒绝仔细去想这其中的因由。“既然你们知晓我是王朝公主,那就更应该明了我的拒绝时合情合理的。”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的王朝血脉,央州龙气才会甘心城服于地底。弱子虽然勉强控制住龙气,但他毕竟已经四十。”
楚弱子又翻了个身,呓语道:“我今年才三十又四。”
当他在说梦话。二长老继续说道:“纯净阴柔之气已慢慢消失,龙气开始蠢蠢欲动。若不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死撑着,怕龙气早已破土而出。”
“龙气破土而出又会怎样?”答话的不是纳兰慡,而是祝垣。他目光一直追随着貌似悠闲的俏佳人,抽空问道。实在不是他故意插话,只是他家娘子在闹情绪,怕是不会搭理可怜的大老了,以免二长老独角戏唱的过于尴尬,他不得不如此。至于兰慡,他们都需要给对方一个解释,但不是现在。
“龙气破土而出,必引来各方人士的觊觎,这对于怀璧无罪的央族来说莫不是一场浩劫。若这龙气被野心人士夺得,那就不是央州一族遭殃,整个王朝即将陷入一片浩劫。”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精神矍铄的完全不像一个花甲老人。
“呃……”祝垣沉吟道,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而他家娘子听若无物视若无睹继续悠闲散步中,完全不在意八个长老一脸期待的表情,气氛不是一般的冷。“好像是很严重。”
没人理会他。八大长老的表情有些僵硬。
纳兰慡好笑的勾起唇角,呆子,什么叫好像是很严重,呆子,真是个呆子。烂好人也不是这般做法啊。讨厌,明明还是生气的,只会惹她笑。
“那我生母又是谁?”
对上她的眼,高长老踉跄的站起身来,混沌老眼里泪花闪烁,二长老赶紧扶住他,将他搀坐在座椅上。这种眼神啊,像极了当年那个也是这般询问的少女,冷静睿智,淡然中还带了些微的惶恐。
“这……”他们悔啊,那个被他们视为亲女的孩子,就这么在他们面前死去。在死亡面前,即使是央族传人,也渺小的像粒沙。若当初……
“我来说吧,”楚弱子凤眼微张,眼里略显湿润,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其他缘由,就不得而知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暗暗沉沉带着一丝鬼魅。夜沉沉,云深深。“但我所知也不多,毕竟当事人都已远去了。”
祝垣上前拥住纳兰慡,温暖着她早已略微冰冷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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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久的故事,仿佛早已沉淀在历史冰河之中不见天日了,可它依旧确确实实的存活过,仅仅是诉说而已,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出现那样剧烈而突兀。原来呵,忘却是这人世间最虚伪的词语,铭心刻骨的伤痕又岂是区区一句简简单单的忘却就能掩饰。
四肢被稠质布条牢牢捆住,像极了祭祀大典上的无辜玉猪;双眼的束缚刚刚揭开,杏眼圆眸水汪汪红通通的像只白兔;白色的衣着稍嫌凌乱,不过还是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作为一个被掳的人来说,前景还算光明,至少掳人者相当有钱,牢房布置得完全不逊于她目前暂居的宅院,精巧雅致却不显恶俗之气,奢华昂贵没有一丝匠气,品味确实卓著。
环顾四周许久,纳兰慡眼角带笑,为自己挪了个较舒服的姿势,被掳又何妨,小女子的生活原则不包括自力更生,否则英雄哪有用武之地。相公,看你娘子我多么体贴。
大眼儿左瞟右瞄,就是不落在正前方的人质身上。伤眼睛啊,美人如玉,但梨花带雨哭的楚楚可怜,绣帕没有,照样眼泪横流有碍观瞻。
央族,号称全王朝最严密森严的州郡,却还是让她这个刚刚入城的陌路人被绑了,不晓得那八大长老知道后会不会羞愤的拿块豆腐自杀了事?还有祝垣,不晓得会着急成什么模样。不过说也奇怪,她不过托词一个人出去清净清净,是何等高手,居然在一大帮子人的眼皮底下迷昏了她?
“呜……纳兰小姐,你可醒了!”哽咽未歇,双儿抽空看向闲适到可恶的纳兰慡,未出语,泪已落千行。
“嗯,醒了。”被你吵醒的。纳兰慡瞟瞟哭的接近毁容的双儿,不是很真心的建议,“你可不可以暂时别哭了?”吵得让她睡不安生。
“呜……现在怎么办……呜……祝大哥会不会来救我们?”前景堪忧,美人愈发哭的难以自抑,小小的啜泣声开始有转大的危险趋势,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弱质少女,此情此景如何不怕。
“会。”不过我是主角,你是配角,“可是,双儿姑娘,我们可是在你家应府被掳的,于情于理你哥应该负主要责任吧。”
闲着也是无聊,打发一下不断涌起的睡意也不错。虽说花丛中花香熏得美人醉,但这所布置雅致的绣房照样可以气氛融洽,谈天说地,顺便问问一些女儿家的小秘密。
双儿白皙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白里透红的娇羞艳如桃李,欲语还休,期期艾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今生注定她是与这种待字闺中豆蔻少女的娇羞美感无缘了。纳兰慡摸摸自己的脸,不是很失望的腹诽,不过无所谓,她也不需要:“双儿姑娘,虽然你喜欢我家相公,要追求他亦可,只是得等我走了以后。”大胆追爱才不枉费和她相似的紧的美丽容貌嘛,否则她会感到很丢脸。
“纳兰姑娘,你误会了,祝大哥对我只是兄妹之谊。”满心苦涩,却不忍欺瞒,更何况,在这洞悉世情的清澈双眸下,瞒的住吗?
纳兰慡嘴角勾起,不拆穿她的言不由衷,祝垣对她是兄妹之谊,那她呢?随她吧,天下间痴傻女子又不是仅她一个而已,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的。
“你喜欢他什么?”纳兰慡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腰间的绸带,略带好奇的看着轻愁不已的双儿,她家相公除了皮囊还算过的去,个性却是优柔寡断的很,善良到任人为所欲为,而且一穷二白,穷的叮当响,实在不是一般少女托付终身的好儿郎。
“我……”彩霞袭人,双儿脸颊通红,红的快滴出水来。
“说。”纳兰慡不耐烦的轻喝,欲语还休的少女实在有够婆婆妈妈,等的她好无聊。
……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青梅孤苦伶仃时,竹马仗义相助急;青梅有意身相许,竹马懵懂不解情,急煞了一干闲杂人等无聊人士。呕,恶俗的情节,老套的故事。一朝花轿错,竹马错抢******,倒是有些许看头。
纳兰慡竭力忍住满口的不屑,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还是不要刺激这敏感的青梅为是,只是还是有些许好奇呀,怎么会抢错花轿?“你们没有告知他正确的花轿地点吗?”
“祝大哥的方向感……”一帮人傻傻的在路边等了一个白昼,却依旧等不来英雄救美的祝家哥哥。为人错做嫁衣裳的感觉呵,苦苦涩涩的像吃了世上最苦的黄连。
“了解。”路痴嘛,不用说的那么含蓄,“你不会再哭了吧?”有些话,不吐不快,尤其她不能忍受和她一样长相的女子居然如此单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