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卫清歌所料。
冉照每日下朝后,必会去赵府看望赵有晴,落霜粉的药劲早已过去,赵有晴却贪恋冉照的关怀,仍旧装作虚弱不堪。冉照见她终日不能下床,对她愧意更深。白日照顾完赵有晴,很晚才回去歇息。
自从将卫清歌亲自送到宗人府时,冉照便再无一日好眠,因是思念太深,又不能与她相见,他只好提笔画了一张她的画像,每每失眠时,便拿出来看看,睹物思人。
转眼便是五日过去,冉照神色一日不如一日。照府的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日下了朝,冉照再无法隐忍对卫清歌的四年,遂向冉基提起卫清歌之事,请他念在卫清歌曾数次帮助他们的份上,放她一马。
冉基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只对冉照说,在等一个时机。
冉照深知冉基为人,见他如是说,便知他答应让卫清歌出宗人府,遂心安了不少。
卫清歌进了宗人府这几日,冉基加快了对卫天的暗中彻查。
在冉照求情的当晚,冉基得了可靠消息:国库贪污案中,卫天竟是贪污最多的那一个。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冉基双手竟有些颤抖……卫天得了数额惊人的钱财,卫府却丝毫没有奢华之色,这笔钱财必是藏在了不为人知地地方。
这些钱财足够卫天他富可敌国,也足以让卫天培植兵力。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为何卫清歌要大费周折地做这些事,如若一个不小心让卫天发觉,起兵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基于种种,他只能更谨慎,更小心处理卫天……
在冉照为卫清歌说情后的第五日,宗人府送来了一道密函,上书卫清歌重病,无法再进行审问,请求先将其送出宗人府治病,待病愈后再酌情审问。
冉基批了密函,让冉照趁着夜色无人时,带着密函去宗人府将暗中接人。
当冉照站在月色朦胧地树荫下,见卫清歌蒙着头纱被人送出来时,只觉她身子愈发的瘦弱了。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轻声呢喃:“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让你进那种地方了。”
随后,他施了轻功,带着卫清歌迅速离开了皇宫。
卫清歌听着他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无比心安。
一到了清歌苑,冉照立刻扶着卫清歌躺下,出门为她熬了一碗姜汤,亲自喂她喝下。他轻抚着她的脸,语气轻柔道:“你再忍几日,再有几日,我便带你离开雁城。”
难道是皇上要仙逝了?卫清歌心下一惊。她还未来得及做接下来的准备,若是再不做,便来不及了。
这夜,冉照抱着卫清歌相拥而眠,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卫清歌只觉腹部温暖极了,不觉间便困意来袭,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地听见冉照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冉忆歌,你喜欢吗?”
冉忆歌……是在告诉她,在她去宗人府的时候,他没有一天不回忆他们的过往吗?
她的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回了清歌苑后,卫清歌睡得很安稳。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她才睁开了眸子,便看见冉照地躺在她身边,正一脸笑意看着她。今日他不去早朝吗?她眼中尽是疑惑。
“你才回来,早朝不去也罢。”冉照看出她的疑惑,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没有昨日那么热了,心中也放心不少,如今她怀着他的孩子,这病总不能一直拖着,他起身为她熬了药,看着她亲自喝下后,又为她盖上锦被,看着她睡去。
冉照本就医术精湛,如今卫清歌听话乖巧,他自然不会再让她受病痛的折磨,故而这几日饮食起居皆由他亲自照料,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很快。没过多久,她便恢复了昔日神色。
直至卫清歌大病好透之后,冉照仍旧为她调理身子,卫清歌知他是怕自己落下病根,对冉照更是喜欢地紧。
这一日,冉照早早去了皇宫,卫清歌闲来无事,便坐在案桌边捧书细读,忽然,她听见门外张清池的欢笑声。她放下手中诗卷,轻轻叹了叹,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正出着神,忽见张清池推开了门,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吹乱了她的诗卷。
张清池急忙关好门,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窗外道:“王妃,您看啊,下雪了。”
卫清歌侧目看向窗外,果真洋洋洒洒下起了雪,似鹅毛,似棉絮。她又看见张清池的头发被雪水打湿,便拿着帕子替她擦去,柔声道:“外面这么冷,等下出去若是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张清池惊道:“您是王妃,我是侍女,您怎能为我做这些事……”
卫清歌见她慌张的模样,忍不住跟着笑了。
“王妃,我记得您说想要看雪,现在雪才下没多久,许是还要再下一阵子,您若是想看,我这就帮你准备。”张清池兴奋道。
其实对于看雪,卫清歌并没有什么兴致,却见张清池还记得她说的话,心里感动不少,遂笑着点了点头。
张清池取来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为卫清歌披上,又取了手炉为她暖手。
准备妥当,张清池才扶着卫清歌往殿外走去。
此时,大雪已下的纷纷扬扬,地上白茫茫一片。卫清歌踩着洁白的雪,缓缓朝院外走去,轻声念着:“开门枝鸟散,一絮堕纷纷。”
张清池服侍卫清歌已有些时日,知她念诗时便是高兴之时,亦是跟着高兴起来。
卫清歌仰起头,看着纷飞的大雪,不知怎的,忽而回忆起当年在山中时,每逢下了大雪,卫邙总要拉着她一起去山中捉野兔……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如今她与他,各有各的命运,各有各的纠缠,再不能如当年那般潇洒自在了。
“小姐……”
思绪飘渺的卫清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定住了身子。
能喊她小姐的人,只有上雪,可她明明早就离开雁城才对……卫清歌转身看向院门。
上雪神色憔悴,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怎么会来?”卫清歌惊讶地问道。
不问还好,这一问上雪一下就哭了。卫清歌见状,急忙上前揽着她进了殿内。
张清池跟在身后问:“王妃,要不要给她煮一碗姜汤,看样子是冻坏了。”
卫清歌点了点头,张清池立刻去煮汤了。
待卫清歌关了门后,问上雪:“不是让你出了雁城,不要再回来了?”
“原本是不再回来的,赵小姐的人将我们护送出雁城后,雁城外有赵小姐的人护送我们一路去往宴国。只是路途遥远,我们在客栈休息时,姐姐不见了……”上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可是又把她弄丢了。”
卫清歌面色惨白,喃喃开口:“婵娟……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一路上,将她盯得很紧,到了宴国的边境时,婵娟才不见了。”上雪看出卫清歌顾虑之处,遂开口安慰,“小姐放心,薛夫人已经到了宴国,老爷就算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将她其找回来的。”
果然,卫清歌面色微微好看了些,只摇着头道:“你怎么这么傻,明明可以活着,却偏偏回来送死。”
“我不能让姐姐助纣为虐,起初我不相信她是细作,可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我必须回来,否则等你知道我姐姐不见了,卫天必是知道我们的谋划了。”上雪紧紧握住了卫清歌的手,真诚道:“小姐,你相信我,我日夜兼程走近路赶回来,婵娟不会比我先回来。”
“王妃,汤熬好了,我能进来么?”张清池轻轻扣了扣门,打断了二人地谈话。
“进来!”卫清歌道。
张清池将汤端进来后,卫清歌笑着对上雪道:“快将汤喝了,好好睡一觉,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
上雪低着头默不作声,原本卫清歌计划滴水不漏,倘若不是婵娟背叛了自己,也不会给卫清歌带来麻烦。
“莫不是还要我喂你?”卫清歌忽地又道。
上雪红着眼眶,将汤一饮而尽。
张清池只道是上雪与卫清歌分开良久,对卫清歌十分想念。在与上雪一道出了门时,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上雪只微微笑了笑,又低着头,往自己原先的屋子里走去。
清歌苑中,上雪除却与卫清歌关系要好,任谁她都疏远三分,故而张清池也并未处想,只笑着摇了摇头。
翌日,冉照满面笑意喊卫清歌起来,在她耳边柔声道:“大哥昨日下朝后跟我说,今日要我们去他府上做客,你快些穿衣梳洗。”
卫清歌打着哈欠,睡眼惺忪道:“为何昨日你回来不说。”
冉照低低地笑:“昨夜回来时,你睡的那样沉,让我怎么说。”
卫清歌轻轻拍了拍脸,这才清醒了不少,见他笑,她不由也扬了嘴角。
二人用过早膳,卫清歌便随着冉照一同出了门。
上雪早早就站在院门等候,看着卫清歌祈求道:“小姐,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从宗人府回来后,卫清歌在清歌苑再未有任何要求,只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听了上雪的话,她侧过头看了看冉照,询问他的意思。
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冉照心疼万分,只满目温柔将她揽入怀间,又对上雪道:“清歌就你这一个好姐妹,日后,你就安心陪在她身边。”
上雪终于笑了,扶着卫清歌往外走。
一路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许是这一路有冉照相伴,卫清歌并未觉得有多寒冷。
到了基府时,冉照引着卫清歌朝清水阁走去。
还未走到清水阁,卫清歌看见有仆人端着菜品穿梭与小道,冉照低声在卫清歌耳边道:“等下见了大哥,多说些他喜欢的话,要记得讨他开心。这次你能出宗人府,大哥也出了不少力。”
卫清歌轻轻点了点头:“好。”
冉照见她这般乖巧,心情大好,牵着她往清水阁走去。
清水阁中,卫青莲正坐在冉基的身边,轻声说着什么,冉基微微笑着回了她。若不是卫清歌知道冉基对卫青莲只是逢场作戏,她真会认为这二人伉俪情深。她心底一叹,人人都羡慕帝王权势滔天,万万人之上,可眼前这个即将成为帝王的人,却连一颗真心都难拥有……
卫青莲见卫清歌来了清水阁,笑着迎上前,拉着她一同坐下,与她说了好些话,宛若情同姐妹。
卫清歌心里明白,卫青莲这是在做戏给冉基看,心底冷笑了几声,冉基早就将卫青莲看的一清二楚,迟迟没有揭穿她的面目,只是再等一个时机。
“昨日才知妹妹生了病,做姐姐地该罚。”卫清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卫清歌正欲端起面前的酒杯,却被冉照伸手拦住。
冉照端起酒杯道:“清歌大病初愈不宜饮酒,这杯我替她喝。”
卫青莲面色微变,却从容地笑:“二殿下如此疼爱二妹,我真替二妹感到开心。”
卫清歌羞涩一笑,回眸去看冉照,正见他满眼带笑的看着自己,害羞地低下了头。
冉照见桌上有卫清歌喜欢的菜,便先为她布了菜,才与冉基饮酒闲谈。卫清歌只低头默默吃这冉照递来的菜,卫青莲本就是个能说会道之人,一时间语笑晏晏,气氛好不祥和。
这时候,有侍女端上了鸡汤,冉照盛了一碗递给卫清歌,卫清歌轻轻抿了几口又放下了。
冉照低声问:“怎么不喝了?”
“味道不好。”卫清歌小声回道。
“对孩子好啊。”冉照轻声哄着,“再喝两口,就两口。”
卫清歌只好端起碗,乖乖地喝了。
卫青莲的笑容变得僵硬了,她跟冉照青梅竹马,如今已成陌路,她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她已经习惯了。可是时隔多日,再次看到冉照,看到他对自己最讨厌的人这么好,她又开始难过了……她缓缓低下了头,默默吃着饭菜。
席间,侍女接连不断地递上着新的菜品,皆是卫清歌素日里爱吃的。冉照对着冉基感动的一笑,显然,大哥终于原谅了卫清歌所作所为了。
冉基也对着冉照笑了笑,想到卫清歌日后要吃的苦,冉基忍不住有些心酸。
膳后,卫清歌只觉身子乏的厉害,冉照见她又昏昏欲睡,便起身带着卫清歌离开。只是还未出清水阁,卫清歌忽然面色苍白无比,扶着卫清歌的上雪最先看出她的异样,急切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这儿好疼……”卫清歌紧紧捂住小腹,因是疼的太厉害,额上沁出层层细汗。
闻言,冉照立刻把卫清歌她拦腰抱起,由侍女引着,急急往屏风内走去。可是还未将她放在床上,卫清歌忽然惨叫出声。冉照心没来由的一痛,紧接着看见她裙下有鲜血流出,当下他心神俱乱,脸色苍白。
“孩子……我的孩子。”卫清歌预料到失去了什么,忽然大哭。
一直以来,卫清歌对孩子从未有过半分在乎,冉照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只为了能够与她重修旧好。可此刻卫清歌的悲痛哀嚎让他犹如万箭穿心。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塌子上,吻着她的额头:“不怕,还有我在,没事的。”
卫清歌紧紧抓住冉照的手,满脸泪水:“阿照,我求求你,保住忆歌……”
话没说完,她昏死了过去。
冉照低头看着卫清歌,面如死灰。
上雪在屏风外听见卫清歌凄厉得哭喊,紧紧握住了拳头。似是想起什么,疾步走到桌子旁边,不顾尊卑之分,将所有的菜都尝了一口。
卫青莲对卫清歌打从心底里厌恶,连带着上雪也不喜欢,她已经上雪武艺尽失,却不想她此刻还敢如此猖狂。她正欲开口喊人将上雪拉下去,却见上雪忽的抬起头,满目凶狠地看着她。她不由吓得往冉基怀中一缩。
冉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只看向上雪道:“你不过一个侍女,对太子妃如此大不敬,该当何罪你可是知道?”
“太子殿下何不问问上雪,为何会这般待她?小姐怀有身孕,可这汤里却有落辰粉,落辰粉最易让女子流产!”上雪满脸是泪,失控大吼:“你从小姐回来,就一直跟她争来抢去,可你知不知道,她都付出了什么?你几次杀她,她几番隐忍,你当真以为她的心不会痛吗?”
“我没有下毒……”卫青莲高声尖叫,她不会那么傻,傻到要在冉照面前动手害了卫清歌。
冉照闻言,立刻走出屏风,直直盯着卫青莲。他念在相识一场地份上屡次饶她,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猖狂……
卫青莲见了冉照,如见了能够救她性命的恩人,她再不顾往日端庄形象,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道:“二殿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最了解我了,我虽然性子倔,却不会傻到在你面前让卫清歌没了孩子。”
上雪把鸡汤端在冉照跟前,看着冉照道:“二殿下精通医术,对落辰粉想必也知道一些。你若不信奴婢所言,大可以亲自验上一验。”
冉照慢慢喝了几口,果然有落辰粉的味道。他忽然想起,卫清歌方才小声抱怨,说鸡汤味道不好,是他劝着她又喝了一些……他心中大痛,若是当时他能尝一尝,或许还能保住他们的孩子……
卫青莲认识了冉照十几年,见他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知他这是发怒的征兆,急忙松开了他的衣袖,躲在冉基身后,扯着他的衣袖道:“你我夫妻一场,你总该相信我,我这些天对你如何,你心里都该清楚的,卫清歌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亲人,我知道你对亲人有多看重,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冉基一直看着她,眼神里是探寻,是疑问。又看向冉基,见他神色哀痛,一时露出为难之色,终究是松开了卫青莲的手。
连枕边人都不信她了?卫青莲呆愣在原地,一行泪落了下来。她是想让卫清歌不得好死,可她今天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她没有骗冉基,真的没有骗他,她知道冉基在乎亲人,怎么可能伤害卫清歌的孩子,怎么会……
青梅竹马不信她,夫君冷漠看着她,她现在是孤立无援,有人要害她,是谁要害她,是谁……
卫青莲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见一侍女急急朝清水阁跑了过来。
那侍女看向众人,慌张道:“这鸡汤不能喝……”
“你怎知鸡汤不能喝?”冉基问那侍女。
那侍女眼神躲闪,不敢看着冉基,冉基正欲开口再问,冉照却一把抓住了那侍女的衣襟怒道:“鸡汤里,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那侍女见冉照大怒,立刻跪在了地上,吓的声音都变了:“太子妃今日命奴婢熬了鸡汤,说有位远房亲戚还未婚配便与他人有染,让奴婢放些落辰粉流了那孩子。今日菜品皆是奴婢一人做的,故而忙到现在,忽听送菜的仆人说,今日来的是王妃,奴婢这才发现了不对劲……”那侍女浑身颤抖,还想再开口解释,却是惊吓过度,再不说不出一句话了。
“青莲,你怎能……怎能做出这种事。”冉基浑不可信地看着卫青莲,“我知道,你一直对二弟念念不忘,却念你是我的妻子,不忍对你苛责,只想等你有朝一日能够爱上我,可你……”
冉基越说越失望,重重一叹。
卫青莲看着跪在地上不起地侍女,又看了看冉基,突然恍然大悟,今日是卫清歌与冉基一起为她设的局。有证物,又有证人,她死活是跑不掉了。她只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冉照身上,希望他能相信她。
冉照怒红着双眼步步逼近卫青莲,吓得卫青莲又要躲在冉基身后,冉基却侧开了身,不再为她庇护。她六神无主,刚要开口辩解,冉照抬手狠狠掌掴她,她只觉得脸疼极了,可比脸更疼的,是她的心。
昔日与她谈笑风生的人,曾经最了解她的人、她以为她的肺腑之言,她的真话,她的真心,他通通都懂,可是她错了,还是大错特错,自从他有了卫清歌,她的一切就都是过去了。
都过去了啊。
她的泪流的更多,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了。
然而不管多难过,她还是想解释,还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冉照,我……我真的……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卫清歌要杀你,你要小心她……”
“我从来不打女子,可你却伤害了我最爱的人,还让我失去了孩子。卫青莲,我不仅要让你为我死去的孩子陪葬,还要你整个卫家来陪!”冉照紧紧抓住卫青莲的衣衫,将她往清水阁外拖去。高声对着清水阁外的守卫道,“来人,太子妃屡次对王妃出言不逊,屡次杀害王妃屡次未果,如今又下药致使王妃流产,将其打入大牢,终身不得出狱。”
卫青莲很快被侍卫拉了下去,卫青莲嚎啕大哭,哭声响彻基府。
守卫只觉聒噪,拿东西塞进了她的嘴。
那哭喊声戛然而止,基府又变得安静了。
“孩子……能保住么?”冉基询问。
冉照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往屏风内走去。
冉基看着冉照疲惫的背影,只觉有些事,他真的做错了,他不该让卫清歌设了这一局。冉照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见他难过,他心中亦是不好受。
再回过神时,只见冉照已抱着卫清歌出来了,因是卫清歌身上裹着锦被,让冉基看不清她的气色,只好开口道:“她这身子不易舟车劳顿,让她在这住一阵子,待她好些了再走。”
“留在这里,让她时时刻刻想起是怎样没的孩子?”冉照痛苦地摇了摇头,慢慢朝清水阁外走去,上雪亦是紧紧跟了上去。
冉基欲送冉照出府,才出了门,便听见冉照道:“你留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是因为卫青莲是他的妃子吗?冉基看着冉照离去的背影,终是半晌无言。
天空忽而下起了雪,伴有袭来的北风。
风吹起冉基的衣袂,吹乱了他的发。可他浑然不觉,依旧一动不动。
“太子殿下,外面冷,您快些进去吧。”有侍卫好心提醒。
冷?
真正的冷……还没来呢。
冉基抬头望天,目光带了几分担忧。
江山之争,朝政动荡,他踏错一步,将是万劫不复,真正的严寒,就快来了。
回了照府,冉照寸步不离,一直守在卫清歌身旁,上雪见此情形,心中更是不好受,抹着眼泪出了门。
到了深夜,卫清歌终于醒了,见冉照趴在案桌上睡着,她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小腹。
“孩子还会有的。”卫清歌稍有声响,冉照立刻就醒了,连忙到她身边安慰。
卫清歌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泪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掉了下来。她为死去的孩子难过,更为自己的力不从心而难过。
冉照紧紧抱住了她,一声一声地唤她“清歌”,她却始终无言。
从此后,卫清歌瞧着冉照都带着一股恨意,无论冉照与她说些什么,她都不再回应。
冉照起先以为,她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感到委屈,可渐渐地他发现,卫清歌是真的恨她,恨她带她去了基府。那时他才明白,卫清歌心中在乎的只是孩子,在卫清歌的心中,孩子远远比他要重要的多。
后来,清歌苑里,卫清歌整日泪垂叹息,清歌苑外。
冉照黯然伤神。
上雪不忍二人明明互相喜欢,却还要彼此折磨,为冉照说了好多好话,卫清歌皆故作没有听见。
一日,冉照不知从何处归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脂粉香,卫清歌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捧着诗书静静地看。
冉照怒的甩门而去,自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爱上一个人,也许要用很漫长的光阴。而不爱了,却可以短短一瞬间。冉照对她的爱,只不过短短几个月,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卫清歌看着燃烧的红烛,笑着摇了摇头。
在冉照搬出照府住后,整日与冉基在一起,共商对付卫天的策略。卫青莲入狱之事,卫天已经有所耳闻,却一直按兵不动,这出乎二人的意料。
好在冉基并不是只此一招,他一步步瓦解朝中支持卫天的大臣,若能收为己用则最好不过,若是不能留作已用,要么按了罪名入狱,要么调离雁城。空余的官职则由自己的亲信接任,有安静山的辅佐,朝中渐渐稳定了。
二人谈论国事之余,冉照只拼命饮着烈酒,有太多次冉基想要告诉冉照卫清歌的真相,却怕前功尽弃,只好陪他一起痛饮。
冉照只觉喝酒还不够消愁,又请来坊间歌女为之陪乐。一时间基府丝竹管乐之声不绝如缕,冉照对歌女的一颦一笑皆报以笑声回应。此情此景,冉基唯有心中一叹。
几日后,不知是谁传出,太子殿下整日与二殿下沉浸与酒色之中。若是从前,此举必会被朝中大臣在早朝时提及,然此时冉基已站稳了脚跟,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只敢怒、不敢言。
而卫天与卫邙每日都来上早朝,好似对卫青莲一事并不知晓。
敌不动,冉基自然也不会动。一时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但这之下,却暗藏着滔天巨浪。
卫清歌静静听着上雪探来的消息,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婵娟再次回到清歌苑时,让上雪大为意外,就连卫清歌也意想不到。
婵娟跪在卫清歌面前哭着求饶,口口声声说知道错了,又将衣袖拉高,让卫清歌看着满是伤痕的胳膊,低声道,时至今日,才知谁对她是真正的好。
满是伤疤地婵娟让上雪亦是哭出了声,跪在地上求卫清歌再收留婵娟一次。
卫清歌明知婵娟此为苦肉计,却舍不得上雪伤心难过,只好应了她。
上雪喜极而泣,连连道谢,扶着婵娟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彼时月色清明,将院子里的雪照得大亮。卫清歌侧目看着窗外,忽地想起冉照第一次陪着她看着宫里的月色,后来她静静靠在冉照的肩上,睡得很安稳。
现在想来,那夜的月色色可真美,她该与他赏一晚的月色,她怎么能那样轻易的睡着了呢?
这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张清池早早起来清扫积雪,上雪服侍卫清歌洗漱后,亦是拿着扫帚与一起清扫。
婵娟满面愧色站在屋子门口,止不住地咳嗽几声。上雪念叨着她身子不好,让她不要再做这些事。
张清池心地善良,见婵娟面色惨白,便跟着开口将她劝去休息。
待二人扫完积雪,上雪服侍卫清歌用了早膳,便以为卫清歌买补药为由出了照府。
卫清歌在殿内读诗诵词,好似外面发生地一切都与她毫无关联。
婵娟在门外不停徘徊,想进又不敢进。
待上雪再回到清歌苑时,婵娟早已冻得浑身发抖,连睫毛都染了一层冰霜。上雪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既然想要见小姐,怎么不进去呢?”
“你们都不待见我了。”婵娟低着头,委屈至极。
上雪这辈子就只剩婵娟一个亲人,就算婵娟做了再多的错事,婵娟仍然让她心疼,她带着婵娟进了殿内,出声安慰:“只要你不再为老爷做事,小姐不会计较从前的事的。”
卫清歌听见二人的话,别有意味地看着婵娟道:“上雪所言甚是,谁都会犯错,只要知错就改就好。”
婵娟使劲儿点了点头,这才有了一丝笑容,见此景,上雪也跟着笑了。
许是将话说往明处说开了,婵娟性子渐渐恢复成以往模样,整日与上雪、卫清歌二人待在一起,也会说些趣事让二人捧腹大笑。谁都不再提卫天的事,仿若三个好姐妹。
婵娟待上雪比先前更是好了许多。
一日,上雪在卫清歌将手上的碧玺石佛珠手串呈给卫清歌看,高兴地说,这是婵娟求来保她平安的。卫清歌见她天真的模样,只微微笑着。心底却为她感到难过,只不过一串手链,就打动了她的心。
这几日,上雪出门买补品,婵娟总喜欢缠着她。卫清歌知道上雪珍惜姐妹之情,故而默默地允许了。
起初婵娟跟着上雪时,上雪并未起疑心,只是几日过去后,上雪发觉,婵娟与她这般亲近,似是窥探她近日来的所作所为。故而出门后,上雪只是买些药材就回了府,不在外面有所逗留。
知道婵娟仍为卫天做事后,上雪又惊又怕,若是让卫清歌知道此事,只怕婵娟会活不成了。
因是心里装了太多心事,有时三人在一起谈天说笑时,卫清歌连问了上雪好些话,她竟然都没有听见。
又几日过去,寂静冷清的清歌苑忽地有人来了。
卫清歌正与上雪说笑,就见门外地张兴高声道:“参见三殿下。”
卫清歌心中有些惊讶,那冉启竟然敢光明正大地来照府,就不怕冉照知道后会,回来找他的麻烦?
只听冉启如沐春风道:“听说二弟对皇嫂不闻不问,我担心皇嫂闷坏了身子,来看看她。”
张兴在清歌苑的职责便是守护卫清歌,故而不卑不吭道:“回二殿下,王妃近日身子总也好不了,这会儿一定还在睡。”
张兴话方才落下,婵娟已经从上雪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满面天真道:“王妃早就醒啦,姐姐正陪着她聊天呢。”
张兴面色沉了下去,深深看了一眼婵娟,又让开了身子,笑道:“即使如此,那您请进。”
冉启满面得意之色,笑着进了清歌苑。
方才婵娟之言落得上雪耳中,脸色变得惨白。卫清歌反而笑着安慰:“婵娟性子直爽,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你别多想。”
“是!”上雪感激道。
卫清歌又低声在上雪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上雪不停的点着头。待卫清歌说完话后,冉启正好敲了敲门。卫清歌笑着打开门,看向冉启:“有劳三殿下关心,谢谢。”
冉启哈哈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又看向上雪:“我与皇嫂有些话要说,你且出去。”
“是。”上雪退了下去。
婵娟正站在院子里看雪,见上雪出来了,急忙上前与她说话。上雪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张兴,张兴立刻会意过来,怒向婵娟道:“你自从来了府上,吃穿用度皆是比王妃还要多,却还在这里不做事,如今倒好,毫不避讳地大声喧哗说笑,扰人清静……”
张兴长得高大威武,嗓门又高,才训了婵娟没几句,婵娟便红着眼眶,嘤嘤哭着跑回上雪的屋子里了,上雪作势要追上去劝慰,张兴便又开口骂道:“你追什么追,她这么放肆就是你惯的,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不过仗着王妃疼宠,便以为是枝头凤凰么!”
门被婵娟砰地一声关上后,张兴地叫骂声才停下,上雪走到张兴跟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张兴面色微变,却面色有些迟疑。
上雪忽地跪在了地上,言辞诚恳道:“小姐对二殿下绝无二心,若不是小姐别无它计,也不会将二殿下赶到基府去。今日之事,全仰仗您了。”
“你这是做什么,王妃平日待人怎样,难道我还看不出吗,你快快起来。”张兴急忙扶起。
“我代小姐先行谢过。”上雪对他拜了拜。
“只是有一事我想问问。”张兴低声道,“婵娟可是卫天的人?”
上雪面露痛苦之色,重重点了点头,又祈求道:“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求求你,帮我保密好吗?”
“那你要将她看牢了,切莫再让她人看出端倪。”张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上雪,转身朝外走去。
“谢谢。”上雪真诚道。
张兴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她:“因为那人是你妹妹,所以我会保密。”
说完,他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在她面前消失了。
冉启坐在卫清歌的对面,笑着与她谈天说地,好似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卫清歌始终淡淡笑着,并不多做回应。
两个时辰之后,冉启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可他该等的人始终未来,不由心烦意乱。随意找了借口出了清歌苑。
出了清歌苑时,张兴仍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守候,他冷嗤一声,离开了。
冉照从冉基口中得知冉启去过清歌苑,已是翌日巳时,他急急忙忙就要回家。冉基将他按住,严肃道:“如果你回去,冉启就会明白你对卫清歌心存不死,想办法将她捉在手中,以此成为要挟我们的筹码。你不回去,卫清歌自有你照府的人暗中保护,冉启不会轻举妄动,费尽功夫弄一颗对他没用的棋子,不是他的作风。所以回去还是不回去,你选哪一个?”
冉照瘫坐在椅子上,似是想到什么,忽又问道:“这一定是她的主意,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对不对?”
冉基摇了摇头,叹道:“你莫不是忘了,府上一举一动,皆有人来报。”
冉照自嘲地笑了,是啊,他怎么忘记了,他虽然人走了,可心在还在她身边。可她虽然人没走,心却已经不在他这里了。也许因为带着对他的恨,会再次动了杀他的念头呢?
再一次伤了冉照,让冉基心中更加不好受。可他不能辜负卫清歌所作所为。昨夜张兴已将卫清歌接下来的计划全盘而出,他不能让冉照乱了这些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