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歌再次醒来时,已是回到了清歌苑。她睁开眸子,看了看坐在不远处不知的冉照,他正提笔写信,也不知是写给谁,眉头深锁,面色严肃。摇曳的烛火映衬着面如冠玉的人,让她觉得冉照更好看了。
冉察觉卫清歌的目光,抬眸看向她,却见她目光冰冷,神情漠然。他搁下笔,将信塞进了信封,沉着道:“收起你那想要杀了我的眼神,你若是聪明一些,就该讨好我,这样你能活的久一些。”
卫清歌扬眉笑了笑,因是身子有了病,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你若想杀我,我早就死了,还用等到现在?”
“你……”冉照气急,看着她半晌,看着面色苍白的她,终究忍下心中的怒火,拂袖出了门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卫清歌再不复方才那般嚣张跋扈,眸子里尽是哀伤。
只有让他对她恨之入骨,他才不会有太多的牵绊。
此时此刻她太清楚局势了,卫天将她当做要挟冉照的筹码。
倘若冉照对她再无半分眷恋,那卫天也奈何不了他。他身后有丽妃,有余家,还有许许多多钦佩他的人,只要他没有牵绊,他一定能将卫家除的一干二净。
也不知她胡思乱想了多久,待烛火燃尽时,她才反应过来已是深夜了。
而冉照却一直没有回来,她心中苦笑,他怕与她同床共枕时,她会杀了他吗?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惹的卫清歌心中一片怅然。她蜷缩着身子想要抱紧自己,却发现四肢发软无力。她微微一愣,他是怕她逃走,所以给她下了软骨散?
雨下了没多久,只听有脚步声匆忙而至,她闭着眸子假寐,只细细听着那人走了进来,在她身边站了良久,紧接着他轻手轻脚得上了床,将她轻柔抱在怀中。
卫清歌险些哭了出来,他知道她最不喜欢雨天,她做了让他痛心的事,他却仍然关心着她。
“是不是我对你还不够好,不能打动你的心,所以你才愿意为了卫天杀了我。可是清歌,就算你一心要我死,我却只想让你好好活着,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也不会让你再为卫天做事。你究竟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冉照悲伤至极地说着,语气越来越听,声音越来越小,任凭她怎样去听,都听不见了。
翌日,卫清歌再次醒来,冉照早已离去。因中了软骨散,她浑身无力,哪里也去不了,只好睁着双眼东看西看。
这时门被人轻轻推开,卫清歌侧目看过去,见张清池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张清池撞上卫清歌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解释道:“二殿下说您生病了,要我每隔一阵子,就过来看看你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将吃的端上来。”
“也好。”卫清歌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觉力气已消磨殆尽。她试着抬了抬手,竟是比昨日更加无力。是他趁着她熟睡时,又下了软骨散吗?
张清池见她神色微愣,以为她是因为生了病有些感伤,遂笑着劝慰:“王妃,您别难过,二殿下方才说了,让我一直陪着您。”
卫清歌轻轻点了点头,说是陪,其实是让张清池来监视她吧。
张清池转身出了门,很快便将早膳端了进来。卫清歌看了一眼菜色,皆是她喜爱吃的,心中不由酸楚了几分,她宁愿他对她冷若冰霜,对她咬牙切齿,这样她反而会好过一些。
“王妃,您快些吃吧,要不饭菜会凉。”张清池轻声提醒道。
卫清歌回过了神,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却手一抖,筷子掉掉落在地。她明明可以解了这软骨散,却偏偏甘愿受着这软弱无力之苦。只有冉照,只有他,能让她甘愿成为这笼中囚鸟。
张清池已是取过一双新筷,端起碗筷道:“我来喂您。”
事已至此,她也只有这样了。她微微笑了笑,张开嘴,让张清池喂她。
张清池给卫清歌喂饭时,会时不时的与她说着她听来的趣事,卫清歌知她是有意让自己变得开心一些,只抿着唇微微笑了笑。
可是张清池毕竟与卫清歌毕相处太短。待卫清歌用过早膳后,张张清池就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
卫清歌忽然开口问:“快要入冬了吧。”
张清池嗯了一声,又看着她道:“许是再过些日子,就要下雪了。”
“你喜欢看雪吗?”卫清歌问道。
“喜欢,每逢下大雪的时候,我总会雪中赏梅。”张清池道,“等下雪了,您也该好了,若是您喜欢看,我可以陪您一起。”
“好啊。”卫清歌笑道,只是不知,那时她还会不会在这清歌苑了。
因是发了烧,卫清歌很快便困意来袭,不觉间又睡了过去,张清池见之,悄悄退了下去。
等卫清歌再次醒来,是因为冉照拿湿帕子给她擦脸。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正想开口说,却听他说:“若是困,就吃了再睡。”
卫清歌抬眸看向窗外,此时阳光正好,几只画眉鸟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她恍然冥币,原来她一觉睡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
冉照已是把饭菜端了过来,舀了一勺汤放置嘴边吹了吹,待汤凉却后示意她张开嘴。
这次卫清歌倒是没再说难听的话,乖乖张开了口。
冉照面色稍微好看了些,又喂她吃了些饭菜,才扶着她又躺了下去。
卫清歌才躺下没多久,就见冉照步行色匆匆的出去了。她轻轻一叹,辗转反侧,却再也睡不着了,偏又中了迷香动弹不得。她睁着双眼,看向屋顶,有些出神,想着一路与冉照走来的日子,从最初的不信任,到后来的相依相偎……如果她不是细作,他必是将她呵护疼爱,只是她的命运早就注定,由不得她来选择。
冉照再回来的时候,已是到了深夜,她朦朦胧胧间听见他有些凌乱地脚步,待他走得近了,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她侧过身子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冉照并未回她的话,只目光如炬看着她。
卫清歌被他这目光吓住,忍不住要往后退,他一把将她扯到自己怀中,狠狠地吻着她,同时迅速放下帷帐。任由卫清歌捶打着他的肩,他再无昔日般与她温柔缠绵,重重抚摸她每一寸肌肤,喘息道:“要不是你有身孕,我……我真想。”
他灼热的身体让她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她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没有一丝欲望。
身下的人未着寸缕,他的亲吻,他的抚摸,他的喘息,都引诱不了她,她的身子滚烫,可眼神却冰冷如霜。他所有的一切,他给她的一切,只因为不是卫天的命令,她通通都不要了。
可是他的爱呢?他明明早就将整颗心都交给了她。她却弃之如履。昔日温情他还记忆犹新,鱼水之欢他至死难忘,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却轻巧的离开了。
越想下去,冉照越觉得绝望,他从她身上下来,背对着她,绝望地放声大哭。
她亦是泪如雨下。
一张床,两颗心,明明靠的最近,却终究是无法再坦诚相向了。
翌日卫清歌醒来时,冉照如昨日那般不知去向,张清池端了饭来喂她,她微微抬眸,看着张清池道:“阿照呢?”
“二殿下早早就离开了。”见卫清歌如此关心二殿下,张清池道:“若是您想二殿下了,奴婢这就让大哥去宫里请他回来。”
卫清歌摇了摇头:“不必了,阿照是要做大事的,怎能因我毁了前程。”
吃过饭,卫清歌斜倚着床,微微闭上了眸子,似是又要睡去。
张清池见状,将碗筷收了下去。
才出了门,张清池就看见见卫邙进了院子,急忙上前提醒:“卫少爷,王妃身体有恙,早早便睡下了。”
“就是知道,才过来看看。”卫邙沉声道。
“可是……”张清池还欲再言,却见他面色阴沉的厉害,再不敢开口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开了。
卫邙一踏进殿内,就闻见了迷香味,他眉头紧皱,看着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人,面色更是沉了几分。他走到卫清歌身旁,见她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心里对冉照又气又怒,她有一身的好武艺,却连殿内进了人都察觉不出,若不是冉照让她闻了太多的迷香,又怎会让她失了警觉。
“我带你回家。”卫邙扶起她。
卫清歌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若再不来,你就要一直躺在床上渡过余生了。”卫邙将她抱起来,不管不顾的就要往殿外走。
卫清歌一下子清醒了,使出全身的力气捶打卫邙的肩膀,喘着气道:“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冉照已经怀疑你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就算他肯放过你,冉基也不一定会饶你不死。现在你还活着,只是因为他们没找到万全之策。”卫邙看着怀中虚弱至极的卫清歌,心中疼惜万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走。”卫清歌小声道:“我若此时离开,冉照必会借着回卫府照看我的借口,光明正大的住在卫府,对你与爹只会更加不利。”
“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受这样的罪!”卫邙将她搂在怀中,“是大哥对不起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却总是叫你吃苦头。”
“大哥,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卫清歌微微笑了笑,“这世上除了娘,就只有你跟我最亲了。”
卫邙因她这番话有几分动容:“我现在就带你走,将你送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的地方,好不好?”
卫清歌轻声道:“已经来不及了。倘若当初我才回卫府,你要说这么说,我必毫不犹豫的离开。只是现在我已被冉照怀疑,此时离开,只会让他更加怀疑爹。”
卫邙心中大痛,语气微微的颤抖:“清歌,我后悔了。根本不该让你踏进这场纷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在卫天与她之间,他只能选择卫天而舍弃她吗?
可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他根本就没有错,卫天是他的父亲,倘若是她,她也会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
卫清歌努力的抬起手,想去抱一抱他,想去给他安慰,却在刚抬起手时,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她看向殿门,只见冉照是满眼的怒气。她急忙挣扎着要从卫邙怀中下来,却半天都使不上力气。
“卫家少爷这是在做什么,我倒是不知道,妹妹还可以这样抱着?”冉照怒红了双眼,狠狠看着卫清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的太长了,身为我的人,却与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你放我下来。”卫清歌轻声道。
语气虽,却让殿内的两个男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她是被人所迫,冉照听了此话,他才想到,清歌中了迷香,根本不能与卫邙抗衡。冉照眯着眸看着卫邙,忽然高声道:“来人,卫邙对王妃轻薄再三,把他给我拿下。”
冉照此话落,原先隐藏在清歌苑外的暗卫顷刻间涌了出来,皆站在殿外拔剑对着卫邙。这些暗卫皆武艺上乘,卫邙很早便知道,冉照身边有许多能人异士,只是不曾见过。现在见到数十人现身,竟是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冉照见卫邙非但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如此猖狂,更是愤怒。
“你是真的喜欢清歌,还是在演戏呢?”卫邙将怀中的卫清歌小心放在地上,又扶着她坐下,这才看着冉照,冷声道:“若是真的喜欢,她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是为何故?你是名医,却治不好她一个小小的发烧,说出去谁信?”
卫邙此言正是冉照痛心之处,假若没有卫天派卫清歌刺杀他,他早就让卫清歌病愈了,何苦要下迷香让她躺在床上。他看着身后的暗卫,怒道:“还愣着干什么!”
那些暗卫是冉照的死士,方才因是卫邙是卫清歌的兄长,他们才有所顾忌,不敢上前,这时冉照又下了令,他们皆不约而同朝殿内逼近。
卫清歌拼命站起身,将卫邙护在身后,因是用了太多的戾气,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冉照,近乎祈求道:“请你放大哥离开,大哥是看我身子总也好不了,这才想带我回卫家看病,大哥没有错。”
“我若不让他走呢?”冉照满面冰霜,冷冷看着她。连他都看出卫邙对她绝非兄妹之情,她这般聪明的女子,怎会不明白?可她明明嫁给了他,还在他面前如此袒护卫邙。是不是自从刺杀失败后,连演戏她都不屑了?
“那你便先杀了我。”卫清歌铿锵有力,“他是我大哥,我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卫邙的神色渐渐变得温柔,不枉他今日冒险来照府看她。不过他既然选择来了,必然也有所准备。照府虽有暗卫无数,可他的人也埋伏在附近,只需他一个口哨声,便能迅速地赶来,到时还指不定是谁死谁生!既然爹已经决定辅佐冉基,那他何不趁此机会灭了冉照。
若是冉照先对他出手,他叫人来就是出于防卫。冉照死了,那冉基也就无所畏惧了。
思及此,卫邙不动声色地抬起了手,欲要给照府外的人一个暗号。这时候却见卫清歌忽然朝冉照跪了下去,他神色大惊,急忙拉起卫清歌,斥道:“你这是干什么,谁要你跪下了。”
卫清歌已是满脸的泪水,哑着声看向冉照道:“自从嫁给你,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求看在你我夫妻一场,让大哥走吧。”
她竟然为了卫邙向他下跪,卫邙在她心中如此重要,那他呢?他算什么?冉照闭着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让他走!”
既然冉照让卫邙毫发无伤地离开,卫邙自然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在府外的人。他抬手欲要擦去卫清歌脸上的泪,卫清歌却撇开了头。卫邙正想开口,只见卫清歌道:“大哥,我这病怕不只是发烧那般简单,也许要在清歌苑休养好一阵子了。这段时间,我谁也不想见。”
此话再明显不过,她是让他不要再来了。是怕他再遇到危险?卫邙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卫清歌应了一声。
自始至终,冉照不曾说一个字,但冷若冰霜的面容已让身后的暗卫皆大气不敢出。卫邙却似未曾察觉冉照的怒意,径直绕过他,走出了院子时,许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看着冉照:“三日后,卫清歌若是身子再不见好转,我便强行带她走,既然你治不好她,那就换我来。”
说罢,卫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冉照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他只觉五脏六腑快要崩裂而出,他看着眼前数十位暗卫,怒气冲天道:“滚出去。”
那些暗卫被冉照地怒气吓到,飞快撤出了院子。
一直强忍不适地卫清歌只觉此刻所有的力气消磨殆尽,顷刻间瘫倒在地。
冉照站在门栏处冷冷看她:“是不是后悔没能跟他走?”
卫清歌低垂着头,只微微喘着气。
“这辈子你休想让我放你离开,无论你曾经喜欢谁,嫁了我冉照,是生是死,都只能是我的。”冉照一字一句地说道。
卫清歌轻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
冉照心中怒意难平,卫清歌却依旧平淡如水,哪里还有半分为卫邙紧张的姿态。或许这就是卫清歌最真实的样子,只有她在意的人,她才会温柔乖巧。
他越是这般想下去,越是不能平静下来。他只觉留在此处,会对卫清歌说出更难听的话,她本就对他没有感情,倘若再激怒了她,只怕她连腹中的孩子都不要了。
若是没有孩子,那他又该拿什么留住她。
这般一想,他仓促地转身离开。
凌乱地脚步声传进卫清歌的耳际,让她难过万分。
这世上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在卫邙抬手欲要吹口哨时,她便明白,照府外必是有卫邙的人。
卫邙能让照府外的人进来,必是说明那些人的功夫与冉照的人不相上下。若双方拼杀起来,无论是谁输谁赢,她心里都不会好过,她只能祈求冉照放卫邙离开。
只是阿照,我宁愿亏欠你多一些,也不愿再欠卫邙分毫。
因为欠你的,我愿用我的生命去还。
冉照离去后,直至深夜都没有回来。卫清歌躺在床上,再也无法睡去。这是冉照第一次深夜不归。她睁着眸子等着他回来,一夜过去,他却始终不见回来。
清晨,醉得一塌糊涂的冉照被赵有晴扶着回来了。
赵有晴看着躺在床上的卫清歌,想到她曾说过要杀了冉照的话,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却偏偏冉照疼她疼得厉害……赵有晴冷哼了一声,似是担心卫清歌会对冉照下手杀之,故而将冉照扶在桌边坐下。
“你很喜欢阿照?”卫清歌虚弱道。
“与你何干?”赵有晴冷笑两声。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卫清歌轻轻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信我,可你总是信阿照的,对不对?”
“卫清歌,是不是我听错了?我现在恨不得将你扒皮抽骨,你还要求我?若不是冉照不想让你死,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赵有晴狠凶狠的看着卫清歌,趴在案桌上的冉照许是被争吵声扰了睡意,他眉头微微皱了皱,赵有晴见之,急忙闭上了嘴。
卫清歌抬眸看向冉照,眸子里流露出哀伤。过了良久,她忽然坐起身,径直走向赵有晴的身边。
赵有晴惊地睁大了双眼,这个卫清歌,哪里还像生了重病的人?
正在赵有晴发愣时,卫清歌迅速地抬起手,只见两枚银针钉在赵有晴身后的墙壁上。
赵有晴转过头去看,见那银针已埋入墙壁三分。倘若那银针射向自己的心口,那自己怕是早就活不成了……赵有晴立刻将冉照护在身后,吓的声音都变了,“他是你夫君,与你成婚数月有余,对你又百般疼爱,你到底还要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
见赵有晴这般在乎冉照,卫清歌嘴角微微扬了扬,她正欲开口说话,冉照却动了动身子,似是随时都会醒过来,卫清歌伸手在他睡穴轻轻一点,他便歪着头,又睡了过去。
赵有晴大惊失色,以为卫清歌已是取了冉照性命,正欲开口大喊,卫清歌迅速点了她的哑穴,她张了张口,任凭怎样呼喊,都发不出半点声响。她拔腿就要往门外冲,卫清歌又点了她的穴道,她浑身犹如被定在原地,她顿时又怕又慌,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就在赵有晴担惊受怕时,卫清歌在她面前狠狠跪了下去。
此举令赵有晴已彻底忘记了哭泣,满目震惊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只是我实在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了。”卫清歌抬头看她,一字一句,“我不能杀阿照,爹就杀了我娘。我别无选择,只能出此下策。请你务必想办法到卫府的胭脂阁将我娘、上雪、婵娟接出来。只要出了雁城,就会有人在城外接应她们。待我娘一逃了爹的掌控,我会想尽办法让太子尽早登基。待天下定,我便自我了断、以死谢罪。到了那时,阿照就拜托你照顾了。”
卫清歌双手扶地,在赵有晴的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了身解开她的穴道。
赵有晴泪流不止:“是不是……要变天了?”
赵有晴虽不懂权谋政治,却看着卫清歌满面悲戚,也隐约猜出一二。
卫清歌神色复杂地看着赵有晴,半晌过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赵有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除了将人送出去,我还能帮些什么?”
赵有晴曾因冉照视卫清歌如敌人,如今听见卫清歌的难言之隐,对她竟是生了几分怜悯。她武艺不俗,若是对冉照下了杀心,恐怕冉照早就死了。也许她对冉照的爱,绝不比自己少一分!思及此,赵有晴对她钦佩不已,只觉先前与她暗暗较劲,实在太过愚昧。
“你能将人安全送出雁城,已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大恩大德,我此生无以为报,只能铭记在心。”卫清歌双眸含泪道“只是现在还有一事,需要你的配合。”
赵有晴轻轻点了点头。
卫清歌取出一包白色粉末,将其倒在茶杯。只轻轻地一摇,那白色的粉末便混着茶水消失了。
卫清歌将杯子递给她:“此为落霜粉,服下一个时辰后,会出现中毒的症状,其实对身子并无大碍,四个时辰后药效一过,身子便会恢复如初。我要你在一个时辰后回到赵府,趁着有中毒迹象时,让赵大人将我送去宗人府。与此同时,还望你派身边亲信,快马加鞭将实情告知太子殿下,请他务必到宗人府见我。”
兹事体大,容不得有半点马虎。卫清歌一字一句皆被赵有晴记在了心中,赵有晴虽不如卫清歌那般胸有策略,却也识得大体。她端起茶杯就要一饮而尽。卫清歌却又拦住了她:“你就不怕这是毒药,你若是喝了,就不怕再也醒不来?”
“你武艺这般高强,能让我死的悄无声息的死去,方法想必有千百种,怎会用这最拙劣的手段。”赵有晴轻声一笑,仰头喝下了茶。
赵有晴侠肝义胆之举,让卫清歌心生敬佩。倘若冉照没有遇见她,终归有一天会看见赵有晴地好,也许他们在一起,冉照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了。她与他本就是个错误的开始,时至今日,她也不奢望能独善其身。按着卫天的印痕,就算最后倒台,他也不会放过她。她只希望有朝一日她死了,还能有人像她爱他那般陪在他冉照身边。
赵有晴饮下茶后,便急急离了去。
卫清歌将冉照扶到床上,她静静看着睡得正沉的人,轻轻抚摸着他的眉,他的眼,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阿照,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与你同床共枕了。
半个时辰后,卫清歌解了冉照的睡穴,在冉照悠悠转醒之计,她再度拿起簪子刺向冉照的胸口。
冉照忽觉心口疼痛,眸子猛然睁开,见胸口处有鲜血流出,立刻一掌打在刺中自己的人。
卫清歌大叫一声,从床榻上滚了下来。
此时冉照已从朦胧睡意中清醒了,他捂住鲜血直流的胸口,若不是偏了那么一分,今日便成他的忌日。他一把提起卫清歌,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单手掐住她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问:“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卫清歌喘着气冷笑:“在你身边的每一日,对我来说都是煎熬,你若是不杀我,我迟早也要杀了你,今日之事,绝不是只有一次。”
冉照愤怒至极,双目通红。不是中了迷香么,怎么还会有力气去杀他!难道中的迷香不够多吗?他将卫清歌连拖待拽地拉到床上,随手拿起腰带捆住了她的四肢。
卫清歌哈哈大笑,其中地嘲讽之意让冉照几乎不能冷静。他使劲按住她的肩膀,以手捂住她的口,让她不要再笑下去。可他颤抖的手早已捂不住她的口,她讽刺地笑,就犹如一把利剑,刺的他遍体鳞伤。
“我就知道,无论杀你多少次,我都不会死,你根本舍不得杀我。”卫清歌眸子里尽是得意之色,往日的温柔恬静再无处可寻。
冉照痛苦地看着她,恨不得一刀杀了她,趁早结束这纠纠缠缠的命理,可是他不能,他下不手……
门外忽然有一阵嘈杂夫人声音,那声音渐渐朝清歌苑逼近。冉照急忙起身换了件干净的衣衫,将卫清歌松了绑,这才坐在案桌边,顺手拿起诗卷。
只听门砰地一声,门推开,冉照皱了皱眉,却见来人是赵盛,不由面露诧异之色。
赵盛气势凌人,一脚踏进殿内,将门关好。冉照以为他是要与自己共商大事,遂开口道:“赵大人,今日时辰不早,夫人身子不便,有何要事,还需明日再议。”
“我今日来,正是要找卫清歌!”赵盛咄咄逼人,看着床上的卫清歌,目光凶狠无比。
“赵大人!清歌如今是王妃,你这样直呼其名,怕是不合规矩吧。”冉照站起身,不动声色站在赵盛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二殿下,老臣怀疑卫清歌图谋不轨,要将她送到宗人府,让人审上一审,还请二殿下不要阻拦。”说罢此话,赵盛就要朝卫清歌走走去,冉照却按了住赵盛的肩膀。
“赵大人,清歌与我整日相处,若是图谋不轨,我早该有所察觉。定是赵大人情报有误,还请查明真相后再来,免得饶人清净。”冉照声音冷淡不少,隐隐透着不悦。
“好,我就让你看证据!”赵盛取了银针,放置案桌上的茶壶中,那银针顷刻间变了色。饶是冉照再镇定,此刻也不由慌了神色,他极力想保住卫清歌,不得不掩饰。“这茶中是我为试毒放的药物,有什么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冉照仍然为卫清歌说话,赵盛当下勃然大怒,指着卫清歌大骂:“她就是红颜祸水,若不是有晴不小心喝了茶,今日没命的人便是你了。她为什么要杀你,其叵测之心难道还用猜么?”
是有晴中了毒……倘若此事无人知晓也就罢了,无论卫清歌怎样待他,他皆能饶她不死。可偏偏是有晴出了事,他神色复杂,却依旧挡在赵盛面前,迟迟不肯让步。
赵盛沉声道:“她伤我小女在先,难道你还要袒护她?二殿下,莫非你忘记了,当年是谁不舍昼夜助太子执政,又是谁力排万难为你扫清障碍?现在仍是用人之际,你要为了一个祸水,断送自己的前程?”
冉照只觉进退不得,赵盛早些年便辅佐太子立下大功,近日又暗中助太子清理了冉启的许多亲信。太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赵盛这一员大将。
思及此,冉照更是心痛,他一心想要与卫清歌共白首,她却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他静默看向赵盛,许久之后才开口:“赵大人,清歌在府上被我宠的无法无天,有晴出了这样得事,与我有很大责任!”
冉照对卫清歌疼爱有加,其实赵盛早就有所耳闻,可如今事实都摆在眼前,冉照却仍袒护卫清歌,令他又气又怒,他气的胸脯起起伏伏,当下拔出腰间宝剑指着冉照道:“卫清歌是卫家的女儿,当初看在她对你有情有义,老臣便也不再说什么,可如今她伤了我的女儿,老臣便再也容不得她!”
赵盛是南樑重臣,清歌是他心爱之人,冉照进退两难,侧目看了一眼床上瑟瑟发抖的人,他心疼万分,咬牙道:“赵大人,清歌是我的妃子,出了事,我来办。你把她交给我……”
赵盛见冉照如此执迷不悟,忽然提剑刺向冉照。赵盛辅佐冉基多年,忽然动手让冉照始料不及,情急之下侧身开避开剑锋,却见赵盛那一剑竟是直直往卫清歌的身上刺去。按照大惊,这才知关心则乱,竟是没看出赵盛出剑只是要他让路。
赵盛出剑又快又狠,卫清歌花容失色,拼尽全力将锦被朝赵盛身上扔过去,赵盛一剑挑开了锦被,棉絮飞的漫天都是。冉照趁此机会提剑与赵盛打斗,卫清歌倚着床喘着气,见二人无暇顾及她,便将冉照藏在锦被中的血衣血衣悄悄拿了出来。
那赵盛原本武艺极好,奈何年岁渐长,渐渐抵不住冉照的招式。而冉照只守不攻,只想让赵盛放下手中的剑。
赵盛被冉照逼得离卫清歌越来越远,却忽见卫清歌身后有一件带血的衣衫。这衣衫他倒是认得的,正是冉照昨夜到他府上所穿。他当下大怒,高声骂向冉照:“枉我苦心助你多年,你却被一个狐狸精迷了双眼,她明明方才刺杀了你,你却还想遮掩过去,你看看她身后的血衣。”
赵盛此话令冉照一惊,他转头去看卫清歌,赵盛趁机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一直在隐隐流血的伤口,顿时血流不止,鲜血很浸湿了他的衣衫。
赵盛神色变了几变,这一掌他并未下力,原本只想击退冉照,却不料会重伤了他。赵盛狠狠看着卫清歌,好一个歹毒女子,竟对冉照下如此毒手!
卫清歌蜷缩着不敢出声,赵盛步步逼向他,冉照还欲再言,却嘴唇张了张,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赵盛脾性暴躁,自己若是再袒护她,赵盛反而更不会轻易放过她。他紧紧捂住伤口,眼睁睁看着赵盛拉起她,他很想为卫清歌做些什么,可是他不能,他不能……
卫清歌本就没有梳妆,青丝凌乱地披散开来,因是惊吓过度,面色更显苍白。
冉照闭上双眼,不忍再看下去,只道:“赵大人,她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虽做了错事,可我未曾怪罪于她,是好是坏,我一人甘愿承担。只是她不该伤了有晴,让她去宗人府也好,也该让她明白,我虽是她的夫君,却终究是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误伤了寻常人也许只会受罚,而伤了皇子却能招来杀身之祸!”
卫清歌心中一颤,没想到冉照到了这时还在为她辩解,口口声声说她只是误伤了他,就好像是寻常夫妻间吵吵闹闹,一不小心就伤到了对方那般。他是怕她到了宗人府会吃苦头么……卫清歌低着头,泪水在眼眶打转。
赵盛冷哼一声,见她低下了头,以为她是怕死之故。
冉照看不清卫清歌的神情,心里又为她担心,就算她是细作,却在跟了他之后从未吃过苦头,这宗人府不比一般牢房,只怕严刑拷打会让她吃不消。他心底叹了一声,对着赵盛道:“赵大人,卫清歌是王妃,此般蓬头垢面的出门,有损我皇室尊严。”
赵盛狠狠看了看卫清歌,却不得不承认,冉照所言合情合理,赵盛又看了看冉照,见中神色俱疲,想到冉照如此深爱的人,却一心想要取他的性命,赵盛就不由有些同情了,遂收起了剑,朝门外走去,高声道:“老臣就在门外等候。”
待门被赵盛关上时,冉照将瑟瑟发抖的卫清歌揽在了怀中,想来她是怕极了。他拥着卫清歌坐在了铜镜前,替她梳发挽髻,低声交代:“去了宗人府,无论别人怎样问,都不要招供。你是王妃,只要你不画押,没人敢对你有所不敬。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去看你,再去找大哥求情……”
一直沉默不语得卫清歌忽然抬啦起头,“你当真愿意救我出去?”
“我若将你接回来,你可愿放下所有,与我好好生活?”冉照将发簪插在她的云鬓,捧起她的脸,很认真的看着她。
“自然会。”卫清歌故作贪生怕死,往他唇边凑了凑,“你若能让我全身而退,我便许你不离不弃。”
面对卫清歌,是真是假他早已分辨不清,却见她朝着自己微微一笑,好似当初认识的她又回来了,他轻轻抱了抱她,温柔道:“好。”
冉照起身,又换了身洁净的衣衫,牵着卫清歌往殿外走去。
站在殿门外的赵盛见冉照与卫清歌并肩而行,眉头微微皱了皱,正欲开口,却听冉照低声道:“赵叔……”
赵盛浑身一震,她从没想过冉照会唤他一声赵叔,他是皇子,自己不过是大臣,他若不是想要为卫清歌挽回点尊严,又怎会这般放低姿态。赵盛叹了一声,与他们二人一道往外走。
冉照温柔看着卫清歌,因是中了迷香之故,卫清歌紧紧依偎着冉照,这在外人看来,只觉二人郎情妾意。
冉照扶着卫清歌上了马车,赵盛沉着面色,骑着马往皇宫赶去。
卫清歌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冉照拿出一颗药丸,递到她唇边,轻声道:“此药有提神之用,你服下后,就不会再这样困了。”
卫清歌微微张开口,将那药丸吞了下去。她心里明白,冉照给她这颗药丸,是要解她身上的迷香。
宗人府在宫中最西处,待马车到了皇宫时,冉照就扶着卫清歌慢慢往宗人府方向走。这一路冉照几次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两人一路无言,就这么走到了宗人府的门口,这时赵盛早已在此等候,冉照知赵盛的耐心已被耗尽,只能将卫清歌送到了守卫手中。
卫清歌的泪一下就掉落下来,她惶恐地看着冉照。冉照正要往回走,见她这般害怕,立刻又折回身,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到我身边。”
卫清歌一声不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冉照又与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只见那守卫连连点头,将卫清歌请进了宗人府。
卫清歌一步两回头地看着冉照,眸子里是不舍,是胆怯。
冉照深深吸了口气,再不看卫清歌,只大踏步离开了。
赵盛见状,紧紧跟了上去,在他身旁道:“卫清歌要杀你,必是受了卫天之命。此时将卫清歌关在宗人府,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依老臣之意,应当趁卫天还未察觉,将卫家一举拿下!”
冉照问:“铲除卫家后,赵大人将是南樑的第一功臣。到时我会跟大哥商议,将卫天的官职由您接任,这样的安排,您可满意?”
赵盛一听,微微愣住,冉照所言让他感到意外。卫天是朝中丞相,是南樑地位最高的重臣,他虽在南樑为官多年,却从没想过会坐到卫天的位子上。赵盛正在诧异中,只听冉照又道:“我替清歌向有晴道歉,亦会前去看望有晴,直至她身子痊愈。只希望赵大人不要透露清歌下毒之事。”
原来他是想拿官职为卫清歌求情,赵盛气得满脸通红,只重重地喘着粗气。正想大发雷霆,冉照又轻轻地一叹:“赵大人为南樑鞠躬尽瘁,丞相的位子由你来坐,再合适不过。与卫清歌没有丝毫关系。至于请赵大人放卫清歌一条生路,是冉照个人的恳求……”
冉照说此话时,言语间无限哀伤。
在赵盛看来,冉照向来意气奋发、有勇有谋,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时,他亦是跟着一叹,世人皆知红颜是祸水,却又有太多人愿为红颜肝肠寸断!
“若是有晴能痊愈,我便饶过卫清歌,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我便娶有情为妃,日日照顾她。”冉照轻声道。
“好!”赵盛知有晴一心一意喜欢冉照,若是放过卫清歌,能让有晴嫁给冉照,也算了了她一桩心愿。赵盛看着冉照道:“但愿你不要忘记今日所言。”
说罢此话,赵盛便往宫外走去。
冉照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宗人府……清歌,只要能将你救出来,无论让多不喜欢的事,我都愿意去做。只希望你能信守诺言,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许是冉照交代了守卫,那守卫未没有为难卫清歌,只将她关在宗人府的牢狱中便出去了。牢狱中又湿又冷,卫清歌哈了一口气,来回搓着双手,在牢狱里来回踱着步子。片刻后,她低头看了看腹部,不知腹中孩儿会不会也觉得冷了……
卫清歌环顾牢房,发现角落的稻草里有一床被子,就想把被子拿起来盖在身上,不料那棉被又湿又冷。她只好蹲在角落里,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原先的烧还未退,她只觉困意来袭,缩在角落里沉沉得睡去了。
当冉基找到卫清歌时,见她秀眉紧蹙,泪痕未干,歪在阴暗地墙角处睡得正沉,他微皱着眉,命狱卒取些干净厚实的被褥。
那狱卒点头哈腰地领了命,即刻出去了。
冉基走进牢房,静静看着卫清歌,轻轻叹了一声,这卫清歌聪明过人,智谋绝不比自己少一分。她若想杀了冉照,冉照早已死了无数次。若说第一次是她的失误,可她不会笨到在短短几天内再进行第二次刺杀。赵有晴已派贴身亲信将中毒之事详细禀明,前因后果他便立刻明了。
“你来了?”才睡过去没多久的卫清歌被冻醒了,抬眸看了一眼冉基,又闭上了眸子,只微微喘着气。
冉基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她因发烧未退,神情有些恍惚,险些没能站稳,冉基见状,将她扶坐在稻草上,又转身从牢房外取来火把,阴暗的牢房瞬间变得明亮。冉基将被子抱到稻草堆上,扶起卫清歌,又亲自为她铺好被子。将被褥铺好后,他扶着她小心坐在上面。冉基并不催文卫清歌让他到牢房所为何事,只去牢房外再取了些火把,为卫清歌暖暖身子。燃烧的火把发出噼啪声,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卫清歌将手放在火把上方,待身子渐渐回暖时,这才慢慢开口:“卫天要让冉启坐了皇位,光有他的罪证还不够,还需有人质才可以。”
冉基看向卫清歌,莫非她想当他的人质?
卫清歌猜出冉基心中所想,苦笑了两声:“若我在卫天的心中这般重要,我又何须大动干戈在这牢房见你。”
不是她,那在他与冉照之间的人便只有卫青莲了。冉基的神色有几分复杂,那卫青莲贤惠文静,他实在找不出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如若不然,他又怎会想不到人质这一法子。
“太子殿下,历来没有不流血的皇位之争。卫青莲与我一样,皆是带着目的出嫁的棋子。只是,她是卫天的亲女儿,卫天自然不会多加为难与她。但是,一旦我被关在牢房的事传到卫天的耳中,卫天为求自保,必然会让卫青莲对你下杀手。那时候,太子若行妇人之仁,断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整个南樑。”
卫清歌所言所语,字字句句戳中冉基的心里。
冉启为夺皇位,连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那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南樑若是交到他的手中,天下百姓又有何太平日子可过!冉基思了思,只开口道:“卫青莲为人聪明谨慎,我找不到治她罪的法子。”
闻言,卫清歌忽而笑了,她轻抚着腹部,一字一句道:“倘若她杀害冉照的孩子,这罪名是否够让她株连九族?”
“你……”冉基满目震惊之色,看着卫清歌惨然微笑的容颜,根本无法相信她说的话。若说卫清歌最开始愿帮他坐稳皇位,是因为冉照全力支持他。可如今她与冉照已心生间隙,她为何还要倾其所有地帮他。
他疑道:“你若是失去了二弟的孩子,在这宫中就更无依无靠。二弟也未必会对你再如此上心,你这又是何必。”
“太子可还记得在十二年前,您曾飞身悬崖下,救起一个小女孩吗,那就是我。您对我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事到如今,为得冉基信任,她只好将过往之事全盘托出。
冉基静静地听着卫清歌在卫家所受的苦,不由对她心生怜悯之心。只是有些事,不是他做的,他不会去欺骗。他轻声开口,“我自幼不会武艺,又怎会飞檐走壁,只怕当初救你的那人,是二弟。至于为什么会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却不得而知。”
“原来是他!”卫清歌喃喃开口,她紧紧抓住身下的床褥,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她一心想要报恩,却屡次伤害了如今的爱人,真正的恩人。
“所以,你就不要再为了我做出伤害孩子的事了。”冉基叹道。
卫清歌抬起了头,有泪落下,坚定道:“我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只有卫天倒台,我才能重获自由,才能与冉照重新开始。”
冉基还欲再言,却见卫清歌主意已定,遂问:“何时动手?”
“待阿照对你多次求情后,你便将我放出来吧。”卫清歌轻声道,也许到了那时候,她娘与上雪姐妹已经离开卫府了。
“好!”冉基应道。
咳咳咳……
卫清歌因受不住寒冷,开始剧烈的咳嗽。
冉基见状,立刻转身,欲吩咐狱卒送些驱寒地热汤。可才迈开脚步,就听卫清歌开口道:“若想要走出这宗人府,总要寻个理由。宗人府虽是审查犯人之地,我却从未招供画押,若是王妃病死在这,他们也要担下罪名。在我大病后,他们必会向你求情,那时,便请你网开一面,让我出了宗人府治病……”
冉基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卫清歌从很早的时候便开始谋划今日的局面。他一直认为他能谋划全局、滴水不漏,此刻却觉惭愧。想起对卫清歌误会种种,他更觉无颜以对。
“让你吃苦了。”思来想去,他只说出了这一句。
“只要国泰民安,我就算吃再多的苦,都不觉得苦。”卫清歌捂住口咳了咳,她明白,只有国安才能家安,只有家安,才能有儿女情长。
时至今日,她总算懂得了,为何冉照会不遗余力地辅佐冉基坐稳这江山。
卫清歌所言之词,让冉基不由想起了彼时,卫清歌险些被祝常生强占了身子,他送她回府,她曾问他,何时才能看到国泰民安、家和天下。当时他对她承诺,有他在,这一日终将到来。却不承想,当这一天来的时候,却让卫清歌受尽了苦难。他向来是个理智的人,为掌握全局从不做义气之事,此刻却想将卫清歌接出来。
这样的苦,本不该一个弱女子来吃……
“太子殿下在此处越久,只怕越让人起疑心,还请回去吧。”卫清歌看出冉基眸子里的心疼之色,故而平静地开口,“这一路,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吃过太多的苦,也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还请你下安心。”
话已至此,冉基知道,只有尽快将卫天解决,坐稳江山,才能还卫清歌一个宁静平安地家。思及此,他对卫清歌抱了抱拳,大步朝牢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