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歌才回了府,就看见卫青莲正坐在凉亭中笑着卫西荷说话。
卫青莲看到卫清歌过来,立刻就不说了。
卫清歌本来也不想见到她们,此刻也不打算与她们说话,故而只对着她们微微笑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然还脚步还没迈出去,就听卫邙道:“我们几人日后难得聚在一起,你这么着急的走,是要去哪儿?”
卫邙前些日子助太子铲除祝家,如今在朝廷有不小权势,卫天对他比以往更是器重。故而a他一开口,卫青莲与卫西荷都皆站起身迎他。
卫清歌没有动,只是侧目看向卫邙。随后又想,若不是卫邙今日派人暗中保护她,她根本没有命活着回来,无论他为什么保护她,她都欠他的。于是对着他笑道:“今日选秀,我有点累了,本想先休息片刻,再去看你。”
卫清歌并未如从前那般冷嘲热讽,这让卫邙心里好受不少,声音也比方才柔了许多,“既是如此,我安排一下,戌时就在胭脂阁小聚,如何?”
卫清歌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明明知道,她最不喜欢让薛夫人与她们接触,为何偏偏选择在胭脂阁!
卫青莲笑道:“如此甚好,我好久没见到薛姨了。”
卫西荷从来都跟着卫青莲走,自然也要去胭脂阁。
卫清歌心中再不情愿,却只能应了下来,继而开口:“大哥,我今天发生了很多事,真的很累,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卫邙想起来了,卫清歌之所以会累,是她今天才经历一场恶战,险些丧命。卫邙心中疼惜,但碍于卫青莲卫西荷,也不能说太多,只道:“我扶你回去。”
卫青莲立刻变了脸色,看着卫邙道:“今日我与她都是选秀,为何你扶她,却不扶我?”
卫邙冷笑了两声,看向卫青莲时,眸子里冷若冰霜:“此话倒是问得好,卫清歌为什么会累,你难道不是心知肚明?”
莫非是他知道了什么?卫青莲面色变得苍白不少。
见之,卫邙讥笑:“有时候,事情别做得太绝,否则不好收场,吃亏的还是自己。”
说罢,卫邙扶着卫清歌离开。
卫青莲看着远去的二人,手心竟是冷汗涔涔,若真的让爹知道她要杀了卫清歌,恐怕她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毕竟卫清歌是爹最满意的棋子……
“大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卫西荷拿出帕子将她额上的汗水擦去,满脸关切。
卫青莲点了点头,却一直看着卫清歌离去的方向,如今卫清歌无权无势,她都不好对付,若是有朝一日得了权势,那卫清歌一定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些,她竟然……怕了。
“伤的有多重,让我看看。”卫邙扶着她走到竹林时,忽然又开了口。
这般关切的语气,让卫清歌觉得她熟悉的大哥又回来了。其实只要卫邙对她好上一点点,她就说不出难听的话了。
卫清歌微微摇了摇头,不愿让卫邙看她的伤口。
见卫清歌抗拒,卫邙心生不悦,却考虑到她身上有伤,这次并未强行查看伤势,声音放柔了几分:“你若伤的重,三日后嫁给冉照为妃,他肯定会心生猜忌,你总要让我知道,你哪里伤着了,我也好对症下药,是不是?”
“你心中,是不是只有卫家?”卫清歌忽而轻叹,很快又自言自语,“瞧我真傻,明明都知道结果,偏要去问。”
“我心里也有你。”卫邙道。
“什么?”卫清歌以为自己方才听的不真切,复又问道。
卫邙知道,这是卫清歌最后一次问他,她马上就要离开卫府了,为妃之后他,再想见她一面是难于登天。他不想让她一直恨着自己。他轻声道:“你一直都舍不得山中岁月,我又何曾舍得。”
“可是……”卫清歌紧紧捂住口,剩下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若是他对自己还有兄妹之情,为何要一次次的偏袒卫青莲,而让自己受伤害。
卫青莲有任务在身,难道她就没有么?
她从来不奢望卫邙能够帮她一二,只希望他能冷眼做一个旁观者就好。
可是卫邙却一次次让她失望,她以为他早就忘了那些欢乐的时光了……
卫邙见她眼中有泪,伸手想要擦去她的泪水,却听见一丝轻微的呼吸声。
有人跟踪他!
跟踪的人武艺竟然还在卫清歌之上,否则她不会轻易示弱!
卫邙立刻收回了手,冷声开口:“只是再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卫家我最关心的。”
卫清歌竟是忘了哭泣,她在心里一遍遍骂着自己,骂自己真是傻得透顶,竟然想着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以为马上就要离开卫府了,他会看在以后再难一见得份上,对她坦诚心扉。
是啊,他终于对她说了实话,也终于明白了,这个卫府,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你若安心为卫家做事,我一定还会待你像从前那样。”卫邙明知句句如刀,刀刀刺进她的心口,可他还是得说下去。
她疼,他也跟着疼。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
片刻之后,卫清歌就冷静了,她伸手抹去脸上上的泪,平静地开口:“我自然会为卫家做事,谢谢大哥提醒。”
卫邙颔首,见她恢复平静,不由觉得欣慰。若是换做从前,她肯定会哭上很久很久。
他一直希望她能变得成熟稳重一些,能够不被旁人打扰,如今她做到了……看着她一步步变成他所希望的模样,他却不能拥有她,甚至连喜欢她的心思都不能让她知道,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他很想将她抱在怀中,像过去那样给她安慰,哄她开心,可是他现在还不能。
“大哥就送到这吧,我自己能回去。”原本她跟他一起走,是想探一探他的内心,可是如今知道了,却让她更加感伤。
“你的伤……”
“无妨,我能或者,就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救了我。”卫清歌朝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然而才走出没几步远,卫清歌又转身看向卫邙:“最近不要跟冉启过多来往。”
“为何?”
“近日他风头太盛,所谓树大招风,防范点总是好的。”卫清歌道,“既然现在你为太子做事,就不要再与冉启暗中来往。太子心思缜密,若是有朝一日发现你们还有来往,我怕得不偿失。”
既然是暗中联系,卫清歌又从何处得知?卫邙不解,却只开口道,“你放心,我与冉启并无来往。”
呵!她本好心提醒,他却防范自己。既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心里有气,却是淡淡开口:“若真是未曾往来,西荷腰间那块玲珑剔透的羊脂玉佩从何而来。那玉佩所刻纹缕独特精湛,只有御用工匠才能做得出来。不是冉启相赠,还能是冉基与冉照吗?”
“我……”卫邙不知卫清歌单从玉佩便能看出端倪,他再想辩解,却发现已是词穷,只好沉默。
卫清歌轻声一叹,不再言语,朝胭脂阁走去。
待卫清歌离去时,跟踪卫邙的人也随之离开。
卫邙不再遮掩,神色越来越痛苦。
一面是卫家滔天的权势与亲爹,一面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从来都不想做出真正的选择,可今日,爹却逼他做了选择。
卫清歌再回到胭脂阁时,薛夫人正坐在院子里刺绣。卫清歌走到薛夫人的身边,轻轻抱住了她,见正绣着嫁衣,不由轻声道:“娘,还有三日,我就要跟二殿下成婚了,怕是来不及穿您做得嫁衣,不要赶了。”
薛夫人未曾停手,只笑道:“我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不能让你十里红妆嫁过去,总要给你一件拿得出手的嫁衣。”
卫清歌还想再劝,却见薛夫人眸子一脸坚持,只好坐下来陪着她。
两人聚少离多,卫清歌难这样坐在薛夫人身边,这来之不易的的时光让薛夫人很是珍惜,一边刺绣,一边与卫清歌说起她的童年趣事。
说到有趣处,惹卫清歌笑声阵阵。
上雪回来时,看见卫清歌这样开心,竟是不忍打扰,只笑着走进院子。
卫清歌心情好,语气也比往常欢快许多:“过来,我们一起说说话。”
上雪哪里舍得打扰她们,笑着说:“不了,我大病初愈,容易累,就先回去休息。”
卫清歌知上雪用意,目光里带了几分谢意。
瞧见卫清歌动容的模样,上雪也笑了:“我跟着小姐时日虽然不长,可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的,你这么看着我,倒是显得见外了。”
上雪这番话,倒是叫薛夫人放下了绣花针,慈眉善目道:“你这丫头,真是伶牙俐嘴。”
薛夫人虽住在卫府,却丝毫未曾沾染攀权附势的恶习,这让上雪对她很是喜欢,上雪忽然想起什么,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了薛夫人:“知道你一直想吃这个,今儿去集市,专门给你买的。”
“好啊。”薛夫人高兴地接过桂花糕,又看向卫清歌道,“你看看上雪,回来还知道给我吃的,你呢,给我带什么了?”
上雪俏皮地眨了眨了言,在薛夫人耳边道:“我不过是带个桂花糕,一年之后,小姐就能给你带个外孙呢。”
卫清歌的脸一下就红了,她还没嫁给冉照呢……眼看着上雪越说越来劲,她只好开口:“不是说累了,快回去休息。”
知道她这是面儿薄,上雪乐呵呵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薛夫人捏了一块桂花糕,含在口中,满足道:“上雪这丫头倒是有心了,竟然知道我爱吃这东西。”
最初卫清歌以为,上雪待自己娘亲好,是因为她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自己赢,她才能赢。可是时日越长,上雪反而对她越好,她就跟明白了,上雪并非只将她当做主子,还有亲情包含其中……
院内只有强人时,卫清歌就像个孩子一样,依偎着薛夫人的肩膀,看着薛夫人为她绣下的一针一线,一时感慨万分,终有一日,她会让薛夫人走出卫府,脱离卫家的掌控。
两人这一坐,就是坐到了斜阳渐沉,卫清歌这才又开了口:“今日回来见到了大哥,他说,戌时要我们几个姐妹在胭脂阁一聚。”
薛夫人放下手中衣衫,责备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说完,急急朝庖厨走去。
卫清歌拉住了她的手:“不是只有大哥过来,好几个人都来,你身子不方便,就别忙了。”
“你真是不懂事,我们寄人篱下,她们要来吃顿便饭,怎能不好好招待?”薛夫人挣开了她,一瘸一拐地离开。
卫清歌看着薛夫人的背影,那双笑意的眸子渐渐。娘说的没错,她们可不是寄人篱下吗。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个养女,能有今日这般荣华富贵简直是太过好命,可又有谁知,她不过是个金丝雀,活活困在这卫府中,即便出了卫府,仍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捆绑着,无论她飞多高,无论她飞多远,最后都逃不出卫天的手掌心。
“薛姨不要忙了,我带着厨子来了。”
卫清歌循声望去,看见卫邙正站在院门口,笑着跟薛夫人说话。她的眸子微微暗了几分,不知卫邙何时到的,也不知她与薛夫人所言,被他听见了多少。
看着卫邙的那张脸,想起竹林时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神色渐渐悲哀。
卫邙进了胭脂阁,无暇顾及卫清歌,只开口吩咐厨子要做的菜品。
卫清歌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宫保野兔、赤枣乌鸡汤、清炖蟹粉狮子头、香酥鹌鹑……每一道菜,都是卫青莲与卫西荷爱吃的。
她只觉再站下去必然会失态,仓皇离开。
待卫清歌回了屋子时,卫邙才对着厨子道:“最后做一道,干贝银丝羹。”
那厨子微微有些诧异:“这道菜大小姐跟三小姐最不喜,若是做了……”
那厨子还没说完,卫邙就沉了面色。
那厨子十分害怕这样的卫邙,急急忙忙往庖厨跑去。
卫邙看着卫清歌的屋子,方才她难过的样子他全都看见了,他怎会不知她喜欢什么。她又怎么会明白,只要是关于她的一切,他都铭记于心,从来没有一刻忘记。
过去许久,卫邙才回过神来,轻声问薛夫人:“薛姨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卫邙待卫清歌一向极好,故而薛夫人见他过来就很高兴,欲将他迎进来,卫邙疾步上前扶住了她,又扶着她坐下后,才道:“薛姨身子不便,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薛夫人赶紧道:“这哪里使得,我在这住的挺好,吃穿用度皆不用愁,比过去的清州不知要好多少倍。”
“薛姨可是用不惯我的侍女?”卫邙忽而发问。
薛夫人微微一愣,随后想到了他指的是什么,见他面色认真,只好道:“我身子还硬朗的很,哪里需要事事伺候,月婧那丫头做事机灵,放在我这,就太委屈她了。”
“薛姨这话就严重了,月婧能跟着您,是她的福气。跟着我,她哪里能自由自在,前几日你把她还给我,她就开始不吃不喝,任是谁都劝不住。”见薛夫人眸子里有一丝不忍,卫邙继续道:“昨日她冒冒失失地闯进我的屋子,向我下跪,苦苦哀求我,让我在您跟前替她说些好话。她说只有跟着您,才知道她并不单单是一个侍女,还能是个被人疼爱的晚辈。”
“薛姨要是可怜她,莫不如将她留在胭脂阁,一来清歌出嫁后,胭脂阁必是冷清不少,留个身边能说话解闷的人在身边,总会好过一些。二来也算给她个自由身罢,让她跟着你之后,我便不再过问她日后之事,您看如何?”卫邙试探性地问道,其实心里早就明白薛夫人必是会答应下来,这一出苦肉计唱的天衣无缝,薛夫人又有菩萨心肠,若是未曾见过的女子也许她不会动容,而月婧早在他安排服侍她时,便叮嘱她要以情来打动她。
薛夫人考虑了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卫邙见之,便笑着开口道:“月婧若是知道能再回到您身边,真不知道要高兴地哭成什么样子。”
“薛姨心地善良,月婧若是能跟着您,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卫青莲才刚走到胭脂阁,就听见卫邙的话,她气的简直要咬碎了牙。那月婧明明是个厉害的角儿,偏偏在薛夫人的面前装弱扮乖,若非如此,薛夫人早就成为她手上的蚂蚱。
卫青莲面上虽笑的温柔可人,实际上恨不得将薛夫人绑起来。想起自己派去的人,要么离奇死亡,要么彻底消失,她就火冒三丈。卫邙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卫清歌,可暗地里却总是帮着她。这个卫清歌到底有什么好,爹满意她,冉照喜欢她,就见卫邙也死心塌地的护着她……
“大姐,薛姨做的吉祥如意卷可好吃了,跟着薛姨就是有福气。”卫西荷并不知卫青莲心中所想,只看她满面的笑意,以为她在讨薛夫人开心,故而也跟着开口。
卫青莲暗骂了她一声‘蠢货’,却笑着和她一道走到薛夫人跟前,与薛夫人一起谈天说地。
卫青莲本就能言巧语,谈笑间妙语连珠,又专挑薛夫人喜欢听的,不多久薛夫人便开怀大笑了。
卫西荷虽不如卫青莲这般四面玲珑,却很会说话,惹薛夫人也笑容满面。一时院内笑声不断,传进卫清歌的耳中。
卫清歌站在窗边往外看,隐隐地不安。她不傻,不会认为她们是喜欢薛夫人才会哄她开心,薛夫人这一生接触的人皆心思单纯,她们这般费力讨好,必是希望日后能在胭脂阁多有走动。
虽然卫青莲会嫁给太子为妃,可卫西荷却仍然在府上。难道卫青莲现在没有办法对自己动手,转而开始对付娘亲吗?她忽然打开了门,狠狠将卫西荷推倒在地。
原本正有说有笑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二姐,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卫西荷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卫青莲上前扶起卫西荷,责备道:“二妹若是对三妹做有所不满,你尽管说出来让她改就是了,为什么把推推倒在地,让她伤心。”
卫清歌气势汹汹道:“上雪为什么生病,你难道心里不清楚?还说你没有错?”
卫西荷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摇头否认。
卫清歌一把揪住卫西荷的衣襟,怒红了双眼:“我去宫里陪昌乐的时候,是你端来亲手煮的玫瑰粥,正巧那日我娘睡得早,你便把粥赏了上雪,后来她就生了一场大病!”
“我没有!”卫西荷吓得方寸大乱,只转过头看着卫青莲。
卫青莲怒目圆睁,看向卫西荷“你以为看着我,我就会替你说好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你在粥里做了什么手脚?”
“我是想讨薛姨喜欢,做了一碗玫瑰粥。因为头一次做,怕味道不好吃,这才去街上买了小贩上的秘制调料。”她紧紧抓住薛夫人的衣角,哭得伤心极了,“我没有要害你啊,薛姨。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薛夫人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薛姨信你,薛姨在清州的时候,也曾买过小贩上的东西,后来险些让清歌吃坏了身子,以后不要再信那些偏方了。”
卫青莲心底舒了一口气,还好薛夫人相信了。她没有想到,卫清歌会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险些让她乱了心神。
此时,卫清歌满是恨意的看着卫西荷,冷言冷语:“上雪尚且年轻都卧床不起,需要多日才能痊愈,倘若我娘喝下那碗粥呢,那她要多久才能好起来?”
“我不知道。”卫西荷带着浓重的哭腔道。
“既然是无心之举,你就不要再怪罪她了。”一直尚未出声的卫邙此刻开了口道,“今日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卫清歌冷笑了两声,松开了抓住卫西荷。
有侍女见卫清歌满面怒气,不敢上前,只远远地开口:“菜肴已备妥,可以用膳了。”
卫西荷被卫清歌吓住了,此时卫清歌不动,卫西荷自然是不敢动的。她怯生生地瞧着薛夫人,薛夫人起身牵住她的手道:“清歌不懂事,我们不要跟她计较,薛姨与你一起去厢房。”
说罢,薛夫人牵住卫西荷朝厢房走去,卫清歌深深看了一眼卫青莲,也不说话,只是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卫青莲被她盯得毛骨悚然,疾步朝厢房走去。
若不是她们做了亏心事,大不必这般怕她。越是怕她,越是说明她们心中有鬼,卫清歌冷冷笑着,正欲跟上去,卫邙却按住了她的肩,卫清歌立刻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打了下去,但凡他稍有她就浑身不舒服。他既然一心向着他两个好妹妹,那就不要再管她的事了。
卫邙见卫清歌怒气滔天,倒是笑了笑。想来她这般生气,必是认为他不帮她。
此时胭脂阁并无人监视,卫西荷与卫青莲二人又已走远,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他低声道:“西荷本来就没脑子,你这时对她大发雷霆,她一准回去告诉爹。就算她做了错事让上雪失了武艺,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若是爹认真追究下来,倒是你会吃亏。”
卫清歌看着卫邙,见他眼神清澈,毫无一丝杂念,那个熟悉的他……好像又回来了。
她自认为只要与人相处的久了,就能将那人看的通透,可是与卫邙相处数十载,她却始终捉摸不透那个人。
“傻了?”卫邙竟是笑道,“走了!”
揣摩了许久,卫清歌仍旧一无所获,只好跟在他身后。
过了一会儿,只听卫邙再度开口:“你嫁给冉照以后,还会记得我这个大哥吗?”
若是他待她一如往昔,她必然会万分不舍,可今时今日,她只觉地能够离开卫府,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如今冉照对她可谓是一心一意,她开始有些期待了。
卫邙忽而轻叹:“人生就是这样残忍,你待一个人好一辈子,却做了几件事伤了她的心,她就可以恨你一生。而另一个人不管怎样伤她,只要后来做了让她喜欢的事,她就会惦记一辈子……”
这人在她面前一向强硬霸道,甚少有这般伤感怅然的时候。卫清歌目光疑惑,不知他怎么会生出这般感慨。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伸手轻抚她的脸。
“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邙微微张口,还欲再言,却看见她眼中的戒备。他的心瞬间被刺痛了,她可以讨厌他,可以生他的气,甚至可以对他不理不睬,怎样对他都好,只是不要戒备……
在她心中,他终究不再是她的依靠了。他成了陌生人,一言一行,在她眼中都带了不怀好意。
所以才会戒备啊……
意识到这一点,卫邙只觉满心酸楚,所有想要的话,都咽进了腹中,继而再不理会卫清歌,抬脚朝前走去。
厢房里菜肴早已摆好,只等卫邙与卫清歌过来就可以开席。上雪站在门口,见卫邙阴沉的脸色,害怕的低下了头。
卫清歌进来后,众人这才开始用膳。
薛夫人亲自为卫西荷布菜,好似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会儿卫西荷的心情又好了,笑嘻嘻地吃着自己喜欢的菜肴。
卫青莲温婉有礼,在薛夫人为卫西荷布菜时,她细心地挑出鱼刺,只将鱼肉放进薛夫人的碗中。
薛夫人见之,对卫青莲更是赞不绝口。当着卫清歌的面直夸卫青莲贤惠得体,卫清歌沉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薛姨!”卫邙忽然打断了薛姨的夸赞,端起面前的一杯茶道,“我是看着清歌长大的,她要嫁人,我这个做大哥的难免有些不舍,也知道她在府上最舍不得就是您,今日能聚在一起,也是想当着清歌的面跟您说一声,以后清歌不在府上的时候,我会常来看您。您就把我当成她,需要什么,却什么,都跟我说。”
“好,好。”薛夫人接过卫邙递来的茶,慢慢地喝。
薛夫人既然喝了卫邙的茶,就表示她接受了卫邙。直沉默不言的卫清歌心情十分复杂,卫西荷来看娘亲是不安好心,那卫邙来看娘亲又抱着什么目的?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卫西荷是受了卫青莲的鼓动来胭脂阁,那卫邙呢,莫非是爹……
卫清歌想到可能是卫天的命令,她吓得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都这么大了,做事还这么马虎!”卫邙低斥。
上雪为她又添置了一双筷子,卫清歌心神不宁地吃着饭,竟是连他们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膳毕,卫清歌与薛夫人将她们送出了胭脂阁。
待四下无人时,薛夫人拉住卫清歌的手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今日却对卫西荷那样,你肯定是急坏了。娘方才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我只是为了两位小姐开心,你可是因为在这个才不开心?”
薛夫人是她的娘亲,她自然明白薛夫人说那些话的原因。此刻,她却故作难过的点着头,她不要让薛夫人知道她真正所担心的,她要让薛夫人一直都活的简单快乐。
“娘跟你陪个不是。”薛夫人轻轻揉了揉卫清歌的头,就像安慰小时候的卫清歌,“今夜跟娘一起睡?”
卫清歌嗯了一声,半晌又道:“以后西荷要是再来胭脂阁,尽量不要与她见面。她做事大大咧咧,我怕她伤了你。”
薛夫人看着卫清歌满面忧色,只道是她被卫西荷那碗玫瑰粥吓破了胆,故而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娘不是傻子,她若是再送来吃的,娘不吃就是了。你别总是瞎担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才重要。”
卫清歌紧紧依偎在薛夫人的怀中,看着晴朗的夜空,满天的星子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她很想每天都可以陪着薛夫人,哪怕只是看看这样的夜色,可她没有多余的时光可以再分给薛夫人了。
两日后,如果再想见到薛夫人,就要等到卫天安排新的差事了。
思及此,她垂下的眸子里满是忧伤。
上雪站在门栏处,看着她们相依相偎的画面,眼里是渴望,是羡慕。
她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娘是什么时候了,也记不得她是多久离开的家乡……如此说来,卫清歌倒是比她幸运很多,至少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实意的爱她,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
也正因为她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要不断的往上爬,站的越高,她才能拥有的越多。这是卫天教她的道理。
她看着卫清歌一步步诱惑冉照,连刺杀冉基也被计策而抹去嫌疑,冉基虽然不说,可是她看得出来,冉基待卫清歌已经大有不同了。
紧接着,卫清歌出其不意地令丽妃赞赏有加……
在这个世上,卫清歌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加上又有卫家在身后支撑,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卫清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还好,她当初没有选错人,卫清歌重情重义,富贵荣华之际,必然不会抛下她不管。
这样真好,她没有家人,也没有自由,就连喜怒哀乐都无法自己做主,可是她卫清歌,她还有卫清歌……
出了胭脂阁左拐,是一片梅树林,卫邙疾步走在前面,卫青莲与卫西荷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卫西荷嘟着嘴抱怨:“大哥,你真是太偏心了,每次只有在清歌面前才会笑,出了胭脂阁你就扳着一张脸。”
卫邙转过身看着卫西荷,冷声问道:“这话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卫西荷见卫邙方才在胭脂阁用膳时对薛夫人有说有笑,可现在却对她冷言冷语,心里难过得要命,朝着他吼道:“卫清歌算什么东西,她不仅霸占着爹的疼爱,连你都对她这么好。我跟大姐才是你的亲妹妹,可是你却一心向着外人。她这个贱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卫邙抬手狠狠的掌掴了。打过之后,卫邙自己也愣住了。就算他生卫西荷的气,也没有想到要对她动手。
“你竟然为了她打我?”卫西荷捂住肿了半边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卫邙,一行泪滚了下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卫清歌不过是爹看她可怜,才收的义女,她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占了我们的家。胭脂阁是大娘住的,难道你忘记了么?大娘死的早,她的住处,爹谁都不让住,可卫清歌凭什么,她凭什么!”
卫西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卫邙心疼了,难道他不知道胭脂阁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娘去世的早,可却是疼他到了骨子里。这么多年来,连卫青莲的生母想要住进胭脂阁,皆被他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他为爹做事已有多年,故而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清歌中了软骨散那日,爹将他叫到东升楼,告诉他将她安排住进胭脂阁时,他心中竟没有一点抵触,反而乐见其成。可为了不让爹起疑心,他如往常那般进行了反抗,可爹早已下定了决心。
在卫清歌搬入胭脂阁以后,他时不时的就会想,这一生,他最爱的两个女子都在胭脂阁住过,倒也不枉费他来这人世走一遭了。
卫西荷见他微微出神,哭得更是汹涌,因是哭得太过厉害,最后连连咳嗽起来。
接二连三的咳嗽声让卫邙缓过了神,他上前想要安慰,卫西荷却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住处跑去。
“西荷还这样小,大哥可真是狠心,那巴掌印子必是好几天都下不去。”卫青莲故作心疼的开口。
此时的卫邙本就怒气冲冲,卫青莲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刺激他。他怒极反笑,抓住卫青莲的衣襟,将她推到粗壮的梅花树上。
卫邙猝不及防地举动让卫青莲吓了一大跳,老梅虬枝横生,卫青莲被横生出来的枝干刺在背部,疼的皱了皱眉。
卫邙阴阴地笑了两声,沉声:“怎么,这点疼就受不了了?那你找人杀卫清歌的时候,就没想过她疼不疼?”
卫青莲面色大变,看着卫邙:“你别血口喷人,有本事拿出证据?”
“要证据?”卫邙单手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她大口地喘着气,面色平静如水:“赵猛当日与那些人交过手,有人为了活命,留下这样一封信,你还想抵赖?”
卫邙早就料到卫青莲翻脸不认人,他从衣袖中拿出信扔在她的脸上。
卫青莲拿起来一看,彻底方寸大乱,她没想到信会落在卫邙手中,急急忙忙要去撕毁信物。
卫邙见她这般模样,就更是不屑了。
待她将信撕得粉碎后,卫邙嘲讽道:“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若是我要用这个威胁你,你怎么可能拿到这封信。”
卫青莲不明白卫邙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不威胁她,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卫邙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凭你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就永远别想比过卫清歌。”
至少卫清歌心里明白,他不会将卫青莲杀她的事告诉爹。如果不是非要走到那一步,他也希望看见卫家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因为这是他娘生前最大的愿望,他没能好好陪她走完最后的时光,只能尽最大努力完成她的遗愿。
“爹护着卫清歌是因为她是卫家的棋子,只有她的地位高了,她才能更好的为卫家办事,那么你是为了什么对她这样好?”卫青莲咬牙切齿地问。
卫邙哈哈大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卫青莲没有料到他会承认的这样爽快,一时间她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只说:“你一举一动皆在爹的眼皮子下,怎么可能瞒得住爹……”
“只要我想,我就能。”卫邙眸子里透着一股狠决,让卫青莲不敢再看向他。
卫邙见卫青莲害怕了,阴狠道:“既然你也知道我喜欢卫清歌,就少在她身上动手脚,我今日就将话挑明了,若是日后你再耍阴招,死的就不止是那几个刺客了!”
“日后我便是太子妃,你能将我怎么样?”卫青莲气道,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要围着卫清歌转!
“太子妃又如何,你以为做了太子妃,就能比我厉害?”卫邙虽是面上带着笑,眸子里却冰冷至极。他狠狠扣住她的手,将她抵在树干上:“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命归西天……”
卫邙在卫青莲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她终于感到惊悚了,浑身颤抖道:“日后卫清歌是二殿下的妃子,我就算再有胆子,也不敢像往常那般胡来了。”
听见卫青莲这番话,卫邙这才收了手,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没走多远,又忽然转身看着她,她原本松懈的目光立刻又充满了警觉。
见之,卫邙目光里充满了厌恶,只开口道:“日后,你要是再敢挑拨卫西荷闹事,就不要指望我助你成为皇后。”
她能不能成皇后,又岂是卫邙一个人说的算的,只要是爹的命令,他还敢不听?卫青莲这么想着,却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卫邙认识她不是一两天,知她此刻心中盘算着什么,又开口道:“也许你还不知道,爹如今已将卫家暗卫交给我了。”
卫青莲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是震惊之色,卫家暗卫是卫天手中最精良的侍卫,散布在雁城各个角落。她原先并不知卫家有这样厉害的战士,若不是她方百计才得来的消息,她至今还要被蒙在鼓里,可是卫邙现在居然成了暗卫的统领。
能够调遣暗卫的人,才是卫家未来的掌舵人,卫青莲此刻纵然再心有不甘,却不敢再惹卫邙生气,故而低眉顺眼道:“大哥今日说的话,青莲记下了,日后不敢再犯。”
卫邙一刻也不想跟卫青莲多待,转身便疾步离去。
待人离去后,卫青的脸上尽是恨意。她明明是卫家的大小姐,为什么她想有的却偏偏被卫清歌拿去。若是没有她,爹也不会认为她不够好,冉照也不会对她这样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