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失踪的第二天,迪伦和我去普安特找他。迪伦让我在海滩上等他,但我跟他一起下了海。他游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他,在海浪里挣扎着向前,越往前游海水就越深,这些都让我害怕,但找不到艾迪我不想停下来。
“你能看见什么吗?”我一直朝着迪伦喊,但他离我太远根本听不见我的话。雨在海面上形成了一层水雾,视线愈发模糊。
每次我游出大浪,它会马上把我卷回去,我必须再次努力往外游。我的手已经麻木了,怎么划水都不能让我向前,我越来越疲惫,无法一直抬起头来。一大片海藻漂浮在我脖子旁边,每次我推走一片就会有另一片贴上我的皮肤。我被水团团围住,冰冷彻骨的水,让我感觉脑袋被砸开一样疼。有那么几秒钟,我认为自己不可能游回岸边了。我心想:是我活该。但潮水把我推出水面,我又勉强挣扎着回到岸边。我一抬头就看见父亲正朝我跑来,喊叫着,他的脸气得通红。他一把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拎上岸。我的手指变成了蓝色。
“他可能在水里。”我声音沙哑了。
“你们在干吗?”父亲尖叫起来。
然后迪伦也上了岸,大叫着让父亲放他去。我们三个人被海水和雨水浸得都湿透了,对着彼此号叫。我还记得父亲看着我时刷白的脸——是被洗得掉色的那种白。
“你们不准再来这里,你们俩哪个都不行。听见了吗?你们都不准再来这里。”
“我只是想找他,”我哭喊着,父亲把我从海滩拖到了停车场,“我想要跟他道别。”
车里很温暖,我看着迪伦跑回卵石滩,像一条狗在找骨头一样在石头堆里扒来扒去,直到父亲也把他架回了车里。
后来,警察来了。迪伦和我藏在楼梯下面的壁柜里,偷听他们和爸妈说些什么。我们只听到了几个零星的词,如“取消”和“太危险”。然后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和模糊不清的话,我打开壁柜的门想听得清楚些,迪伦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不,我很抱歉你们现在不能跟他们谈。他们现在太难过了。”父亲说,他的声调抬高了,“我们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们了。发生得太快,没有时间……”
迪伦把门拉上了,所有的声音都又闷闷的。
“他们不再找他了吗?”我问迪伦。
“嘘。”
“他一定会非常害怕。”
“他现在不会害怕了,”迪伦说。
“他会怕。”
迪伦把他的手捂在我嘴上,他说我们不能被他们听见。然后轻轻对我耳语,会有一个天使带着艾迪回到我们身边。过了几分钟以后,我说:“迪伦,我已经不是四岁小孩了。我知道根本没有天使。而且艾迪也知道。他还知道根本没有圣诞老人或者牙仙。”
“是你告诉他的?”
我耸了耸肩,但太黑了,迪伦看不见。
“迪伦?”
“什么?”
“哪儿都没有爸爸。”
“嘘。”
“迪伦,他去哪里了?”
“他在那里。你找错了地方。”
一团灰尘呛得我咳起来,但迪伦不让我出去,虽然我很想去厕所,而且真的很饿。我们从昨天早饭以后就没吃东西。“迪伦?”
“什么?”
“是我的错。是我把他搞丢了。”
“不。”迪伦使劲摇晃着我的肩膀,我疼得要哭了。“不是你的错。你永远不要对任何人那么说。那只是个事故。答应我,你不会再对任何人说那些话。”
我答应了,做了一个用拉链拉上嘴唇的动作。我那时还不知道我们的沉默会持续一年。我听从迪伦的指示,他会让我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话。过了几个月之后,我们还是拒绝说话,妈妈对所有人说我们得了慢性咽炎。那年我们喝了很多咳嗽药水,频繁地去看医生,医生总是问我们感觉怎么样。
警察走了以后,我们从壁柜里爬出来,但爸妈还在说话。
“为什么是他?”爸爸说,“为什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