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地方职场妈妈的秘密武器都是分类能力:把当下不能解决的问题全都塞进头脑抽屉里。把家庭问题放进脑子里的文件柜,甩上柜门,眼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到家后,一切便倒了过来,她要在脱离无线通信世界的同时复习一年级拼写词汇,或第五十七次读《小脏狗哈利》。这样做时,尽力不去想自己的全部知识第二天将要经受合成抵押贷款产品的考验,她需要掌控它们的实质。我是世界级的分类大师,真希望这是一场奥运比赛,这样我就能站在领奖台上,脖子上挂着块金牌,得到世人爱戴。
礼拜戏剧结束后,我走到办公室,只差一点儿上午九点半的开市钟就要响了。我电脑屏幕上贴着一张粉红色便条,上面写着:“打电话给猎豹全球的蒂姆·博伊兰,商讨EBS股票事宜。”
我只见过蒂姆一次。他不是我在猎豹公司的日常联系人;他是那块地盘的CEO。我把这条信息解读为灾难,因为领导打电话来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我把欧文皮带事件深藏入我脑中的文件柜,专注于蒂姆,投身于工作和书桌上闪动的液晶显示屏。
EBS标志旁有一个星号,表明紧急生物科技生物制药公司发生了情况,股票将延迟开市。每当有严重影响一只股票股价的新闻发生,股市交易就会暂停,在买家和卖家权衡出正确的价格后再开始。这肯定就是为什么博伊兰想和我谈话的原因。在我的建议下,我给猎豹买了一百多万股的EBS股票。
我望向艾米,她正在打电话,拿钢笔敲着她克里斯提·鲁布托牌鞋红色的底部,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地扭曲。我知道她自己买了EBS股票。她有些责备地朝我挑眉,但什么都没说,专心地听着电话。
我猛地站起来,朝金走去,想去查看医药行业的交易信息。金正在打电话,同时把玩着他浓黑的卷发。我走到他能触碰的距离,他一如既往地拽过我的手臂,把我拉近他,用手摸着我屁股上部。我挣脱他这习惯性动作,就像兄弟姐妹间的打闹。他挂断了电话。
“猎豹公司拥有多少股?”他冲我喊道。
“总共一千万,”我说,“EBS去年才上市。是家很棒的公司。”
“一千万?”他重复道,“一千万股,以每股22美元交易?”
“是的,金,我知道。2.2亿美元的投资。”
“差不多2.5亿美元的投资!”他对我喊道,好让他旁边其他男人也能听到。
“该死。发生什么了?他们杀人了?”我心脏猛跳。
“发生炭疽了。”金一脸正经,随之又笑了。
起初我以为爆发炭疽了,或炭疽疫苗没有效果,但都不是,肯定是个好消息。因为金是笑着的。
“还是你注射疫苗了,然而炭疽并没有发生?”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去问问在美国军队服役的两百万美国士兵,他们注射疫苗了,所以没得炭疽,”他回答道,“他们真是好顾客!”他说着打了个嗝。
真粗俗。“是的,但我已经知道这个了,EBS的投资者也知道,所以出了什么状况?”我问他,仍然不确定为什么股票停止交易。
“这些疫苗代表了收益,而且会供不应求。这东西价格低,市盈率低,只有五倍的收益。但我他妈的知道,今天收益会飙升。”
“炭疽疫苗不是什么大事,金,”我说,大大松了口气,甚至愿意拥抱下这个色鬼,“应该是他们生产的免疫球蛋白,它们会让股价飙得更高。”
“哇哦,”金说着,抓住我的腰带,“别动。所有这些失败者都需要听听你刚才说的话。”
“先生们!”金在语音通信上大声宣布,“贝尔·卡西迪现在要给你们这些笨蛋上一课。”然后他把麦克风递给了我。我已经在他的电脑屏幕上获取了足够的信息,现在足以整合这整个事件了。紧急生物科技生物制药公司在即将进行的新药物临床试验中获得了好消息。股票将涨,我刚给我的客户赚得钵满盘满。但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消息,我就被拉到一百多人面前谈论此事了。
整个交易大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期待我出丑,但我一刻也没有脸红、结巴或说不出话来。我清了清嗓子,把麦克风拿到嘴边,把金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今早,纽交所一只不在我们保险范围的股票交易暂停了,”我开始说,看见金一边输入发布的标价,一边指着自己示意他也是买家之一,“但貌似我们今天将会从中赚大钱。它就叫作紧急生物科技生物制药公司,简称EBS。金今天会进行交易,股价正在上涨。”我看着金的屏幕说道,“事实上,貌似开盘时会涨到10美元,30%的涨幅。他们生产的炭疽疫苗需求量很大,但同时他们也期望免疫球蛋白的研究会有突破性的发现。免疫球蛋白能帮助身体的免疫系统抵抗疾病。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说未来这可以用来治疗癌症。”
“谁问你了?”有人喊道,但是语气友好,大家不是在做笔记就是已经在给客户打电话了。
“他们的研究管道貌似已经塞满了免疫疗法,所以,这的确令人激动。看看这张表,它会随着总量上涨形成一个上升的三角形。现在有三千万股在进行交易。去卖掉一些吧。”
我沾沾自喜把麦克风递回给咧着嘴笑的金。“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爱你。这儿的凡人哪能像你一样发表这么精彩的言论?”
“我只知道猎豹将在这上面多赚一倍。”
“等他们准备获取收益的时候,你就把他们带到我这儿来卖,好吗?”他边说边做出奇怪的动作来抓我。
“我现在就想亲你的翘臀,卡西迪。”
“我叫麦克尔罗伊,”我说,“我差不多三年前就改名字了。规矩点,否则说不定你也会得炭疽。”
“这算是威胁吗?你这个火辣、性感的小妖精。”他喘息道,又抓了一次,但我已经走掉了。回到自己的地盘,那是我的安全区域。
这些客户账号上的操盘手都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们被互相指派给对方。我一边与研究人员共事来获取意见,一边跟客户交谈、喝酒、进餐、旅游,甚至卑躬屈膝,当客户最终决定是买还是抛售一只股票时,我们就需要一个操盘手。这个男人整天嚼着口香糖,用某种灵长目动物张着五指的方式在男女屁股上均拍,匆匆吃完午饭时不时会打嗝,总觉得自己强大到可以在公共场合羞辱职业女性,并将此视为一种爱好。然而他也必须整天都盯着屏幕,时刻关注顾客关心的股票,在机器上不断敲入数字,一点错也不能犯。为此他能获得丰厚的回报,其中一半是我的佣金。如果投资黄了,从不会有人记得他。承担犀利无情斥责的是我这个销售员。在我看来,成为操盘手是件很了不起的事,然而女性操盘手少之又少。于是这寥寥几个女性便集聚了起来,被尊称为“雌激素团”。有一个年长一些的女操盘手,出于某些大家都忘了的原因,独自一人坐在一张被隔离的桌子边上,那里被称为“更年期庄园”。言归正传,回到EBS吧。
我开始给今天一个开心的客户打电话。情况好转,不仅是因为猎豹挣了钱,而且因为奖金季看起来越来越乐观了。我迅速给布鲁斯发了封邮件,告诉他他妻子今天过得很愉快。某些男人会因为自己的另一半赚了许多钱而感到威胁,然而我那充满理想主义又富有逻辑的丈夫变得极度兴奋,没有意识到他曾认为钱多么有毒。
我给蒂姆·博伊兰回了电话,他邀请我共进午餐。他想要带上他新聘任的首席投资官。于是我们决定在下周一起吃个饭。
“是什么让你如此确定这个公司能挣钱的,麦克尔罗伊?”蒂姆问我。
“我的一个大学室友现在是名医生。她让我读了免疫疗法的文章,我觉得很有意义。她对自己看到的感到很乐观。他们有可管理的研究预算,会带来收益,也有一只交易稳定的股票。它看起来没有什么风险,你知道的?”
“你太谦虚了。”他说。
“我太幸运了。”我答道,我是认真的。
我与今早坐在小教堂那温和的双胞胎姐妹截然相反。股市朝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就像多巴胺一样是一剂良药。猎豹很可能在接下来几天售出股票,如果他们都是通过我售出的,我会给公司带来每股0.06美元十倍的收益,也就是60万美元。其中90%给公司,剩余的6万美元我和金一人一半。我今天过得非常非常愉快,于是我给我们的看护打电话时叫了她喜欢的称呼,让她提前把酥炸鸡柳拿一些出来放到桌上,早点儿洗洗睡。我喜欢完成一笔大交易后与我丈夫共度良宵。这时他又变成了我当初嫁的那个男人,无忧无虑,积极乐观,会给我们提许多想法。他给予妻子无限的爱和支持,这使得他奇怪的消费习惯让我不那么烦恼了,让我觉得我们会好的。
九点半到了,市场开了。马尔库斯打开他桌子上的电视,调到《巴尼》,那只紫色的恐龙正唱着:某人爱某人,成为幸福的一家。他觉得巴尼的好心情会给他带来好运,所以每天开市钟响起他都要调到这个节目。他把手伸向我,邀请我与他共舞。(他耳朵真尖——我确信他听到我向人推荐EBS,然后买了一些到自己的账户里。)我容许他把我从座位上拉过去,把脸贴到我脸上,对我轻声道:“完成了我的第一个首席营销官交易。”
如同担保抵押证券中的情形。就像那些由次贷支撑的风险投资开始反败为胜?“哇,迈克,巴尼可真是人生导师……让你这么自信。”
艾米扭头对我们怒目而视。“我们没有调情。”我对她说。迈克把我送回到位置上。“这就是幸福的样子,艾米,有时候你也该试试。”他说。
艾米一言不发地走到我们桌前,不看我,也没有停止手机通话,捏了下我的手。我把它当作是在向我道贺,然而并不是,她在我的屏幕上粘了张字条就走开了。
“下周四GCC一起吃午餐:十二点半会告知详情。日程:讨论裸女。”
我看了看,想着如果我们所有人一起出去共进午餐该有多怪,她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我猜我们会各自想办法出去,假装去见不同的客户,但其他人还是会很好奇。她让我狂躁的内心略微平静了些。我看着她把证据揉皱,扔进了垃圾桶。
也许她太快卖掉她的EBS股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