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计处理昨晚芭比事件最尴尬的时间将会是在今天下午。
我果真料事如神。
如果午饭后没有重大的盈余公告,没有哪个石油王国爆发战争,又或者没有什么政治丑闻抓住我们的眼球,那么午后笼罩着交易大厅的将会是一片沉闷的嗡嗡声。这是一天中人们跑去再来一杯咖啡,来袋M&M巧克力豆,或一杯提神的、不管合法与否的酒的时候。就在此时,我听到金站在他的讲台那儿,大声唤我:“嘿,贝拉多娜,过来一下。”
说是讲台,我是认真的。想象一场国宴,国家的元首们坐在一张长桌旁照看着各位贵宾。但在交易大厅,讲台边则坐满了“大老爷儿们。”不,他们不是叫理查德的普通男人,他们是最大生产者、最高收入者,我在这里工作的十二年中,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坐在那里过。这些大老爷儿们可以打电话,用内部通话系统,甚至发短信给我,但金,我们最受人尊敬的操盘手选择站在那儿,大声吆喝,让我去男人的讲台。我坐在离他六十米的地方,中间隔了70个人,所以他喊叫是唯恐有人没听到。
整个早上,我们大部分人都在想芭比一事。有几个女人问:“有没有什么动静?”我一直摇头,但在内心深处,我已将芭比事件归入一次性的憎恨的柜子里。但金宣布现在要处理芭比事件,交易大厅的大部分人霎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他们已经做好准备,等待好戏开场。
我指了指我的耳机,暗示金应该打我的电话分机。我想要待在自己的地盘,但不行,他想让我去和那些臭男人一起坐。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正在打电话,他的生意可比这重要得多。我只好站起身,笔直地朝他走去,故作自信。
“我在和鲍勃打电话。”金大声说。
这让我迷惑。我以为他指的是坐在我旁边的那个操盘手鲍勃。我转身朝我们那排看去,鲍勃明显没有在打电话。不是那个鲍勃。男人们都一脸兴奋,全都下线了。他们戴着耳机,笔直地盯着前方,但我看到他们面前本应闪烁着繁忙的灯光的电话机板上什么都没有。他们都在听金讲话。
“怎么了?”我说,一副没有时间的样子。
“贝尔,我正在跟鲍勃·埃克特打电话,”他说,“昨天晚上到底是哪种玩偶脑袋?”
鲍勃·埃克特,生产一切好玩的、粉红色的和芭比娃娃的美泰公司的CEO。他在和能翻云覆雨、温文尔雅的金·麦克弗森打电话,后者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攀上交情,让费金·迪克逊成为埃克特将来选择售卖股票或债券的投资银行。金在用我那芭比娃娃的脑袋作为借口,告诉鲍勃那个脾气暴躁、缺少睡眠的职业妈妈,因为自己孩子的圣诞礼物被损坏了,差点儿没要了某个自命不凡的家伙的命。男性绑定荒唐的女人是在财富500强中建立银行关系的最佳手段,在财富500强中,女性CEO只有12人。这就是为什么大男人们都在听着。打这个电话需要胆量。他已经成功地让我失去了平静,我含糊道:
“芭比发型。”
“鲍勃,听说过芭比发型吗?”他问,男人们在偷笑。
现在金站起来了,把手从臀部摸到头发上,像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迪斯科舞者一样。他继续对着耳机说话,一次都没有慢下他舞蹈的动作。
“本季最热卖的玩具?”他声音洪亮,“费金的银行家品位的确不凡。”
我不敢相信埃克特有耐心听这个。我开始好奇当金问我“你需要多少个”时,他是不是真的在打电话。
我含糊答道:“两个。”
我转身,没有听余下的对话,而是回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艾米红着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你能相信这种破事吗?”她问道。
“我回办公桌的这十秒是谁打电话给你的?”我问道,好奇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打电话?金把语音通信打开了。大厅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语音通信是整层楼都能听到的内部通话装置。是人们用来喊叫商品或费金库存的大宗股票的,像凯马特的蓝灯特价标志一样用来寻找买家。也用来发布影响股票交易的企业消息,是用来讲笑话、传播浮夸的噪声和娱乐场级别表演的极佳广播装置。这次能当即对整个楼层广而告之太具有诱惑力了。金在我们简短的谈话中打开了语音通信,好让每个人都知道怎样从一个强大的CEO那里揽来生意。也让大家知道如何击垮昨晚那个任性妄为的女人。
我只是对艾米耸耸肩。“瞧,昨晚玻璃天花板或什么的会面全都是幻想。在青天白日里,我希望我们都意识到那一文不值。大家真认为我们能改变这个地方吗?”我平淡地说。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机会。”艾米说,我看到她在写名字,画箭头,好像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什么意思?”
“对抗。就这件恶心人的事跟他们叫板。公然贬损雇员是错误的。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好吧,罗莎·帕克斯。”我讽刺道。我两条电话线都在响。我无视艾米接起了电话,“哪位?”
“你先说我再说。”是阿曼达,“我们不能再去迁就他们了。这是错误的。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机会。如果由我来开口,那我看上去会像是皇后区到处惹是生非的畸形人。但你是他们尊重的那个,你是他们欺骗的那个。和他们对峙。在这件恶心人的事上和他们叫板。”
“听我说,你先来。我家里有太多人依靠我了。我不是来给你打头阵的。”
艾米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近乎厌恶。阿曼达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