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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芭比之祸

This book is dedicated to Ella, Kiera, Cavan, and Owen, who have watched me work on this their entire lives. Someday I will miss you getting peanut butter on my keyboard.

谨以此书献给艾拉、凯拉、卡文和欧文,他们见证了我写本书的全过程。有一天我会想念你们把花生酱撒到我键盘上的日子。

这种假日打击,我经历过九次,早已熟知它的步骤:先喝上一杯酒,然后灌一肚子水。这不是二〇〇七年,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被人看到随节奏摇摆总归不雅。我将在房间里旋转一圈,和某些平时交流不多的合作者聊上几句,然后走向门,离开,溜回家,回到布鲁斯身边和我们堆满尿布的混乱世界中去。

距离入口处几步远时我本能地顿了一下,召唤出一个更为引人瞩目的自己,试图让她在今晚闪亮登场。我把背脊挺高了些,努力找到内在魅力,与此同时,我在心里默数着那些男人的名字,他们都是将决定我财年年终奖金的人。过去几周,我和执行委员会中的那些头发花白的臭男人中的哪一个没有搭过腔?还有,我将怎样才能貌似不经意地提醒他们我成交的最大几笔交易?

趁着幕布尚未升起,我加紧排练,在脑海里将可能上演的戏码全都过了一遍,并佯装平静,就像我四岁的孩子尖叫着威胁要摔碎玻璃杯时表现的那样。我搜肠刮肚,想着什么样的禅辩能吸引男人倾身向前来聆听。关键是要避免成为那个歇斯底里的女性角色——那是我与之共事的旧派男人对女人的印象。保持冷静和专业,绝不陷入无聊八卦,维持漂亮女孩模式,这是让我屹立不倒的策略。

我在心里默想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他们为我的银行存款做了什么贡献,我今晚都不能也不会与之共舞的男人。此刻,股市交易结束了,我们所有人在开放式酒吧里齐聚一堂,内心的原始欲望便都释放了出来。想象中,职场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在派对上应该避免的一份嫌犯名单,但费金·迪克逊的问题是,或者说,任何地方腰缠万贯的男人都有的一个通病是:他们对待婚誓玩世不恭的态度。倒不是说他们不爱自己的妻子,我想他们是爱的,可一旦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他们就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任何男人,也许他在另一种生活中是个呆子,但一听到自己近乎名人地位的召唤就开始变得荒淫无道起来。如果说这些男人一年中什么时候会发情,那就是现在,就在奖金季开始前的几个月。

华尔街上的专业人士的收入令人眼红。行政人员一年能赚5万到20万美元;副经理级别的大约是25万,而作为总经理级别的我的收入则是50万。而在享受这份令人心醉的收入的同时,随之而来的则是飘飘然。在我们财年年末,在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佣金将会被那些操控它们的人瓜分一空:银行家得到投资银行交易的佣金,操盘手得到股票和债券买家和卖家支付的每股的盈利,而非生产性的管理人员则从涉足的每一个部门偷取利润。这些奖金将我们置于财富的顶端,通常能使得我们的收入翻番,或让我们的实际工资变得无关紧要。待在这场游戏的顶层,我希望工作到再也不用工作为止,然后兑现我的职工优先认股权,那时候我还足够年轻,能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我将带着我的三个宝贝和大部分时间没工作的老公去某个乡下死胡同居住,在那里我甚至喜欢用“死胡同”那个词。我将加入家庭教师协会,把我的孩子们送上校车,为伟大事业捐献数目可观的善款,学会如何对我的丈夫以及对他来说是“工作”的难懂的兴趣表示敬意。但现在,我得支付三份私立学校的学费,一个保姆、一个遛狗人和一个偶尔露面的家政的费用,一个租用的停车位的费用,一个能容纳五口之家的公寓的贷款,以及我们每个周末去的汉普顿那栋房子的租金。这些都得用税后收入支付。所以今夜我得在这个房间里全力周旋。

我站在酒店的台阶顶端,吸入十二月凉爽的空气,瞥见了倒映在玻璃门上的自己。此刻,我不是做好了拍照准备的时尚达人。我是个衣着华丽却拎着大包小包的女人。走上台阶的其他人都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他们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气味,脸庞散发着光芒。如果他们是买完圣诞礼品后来到这里的,那么他们手里拿着的都是比普通购物袋重四倍的购物袋,它昭示着里面物品的价值:爱马仕、御木本、高岛屋、普拉达。而我呢,提着一个垃圾袋大小的玩具反斗城的麻袋,里面装着塑料制的火线救援队的卡通人物、巨大的“芭比发型”娃娃的脑袋(想想看戴着金色假发的心肺复苏人体模型的脑袋)和特大号的费雪牌婴儿两用手推车。我这个样子倒没啥关系,只是这份重量摧毁了我试图展现假日优雅的努力。优雅是今晚着装的要求。雪上加霜的是,我有好几次都把婴儿手推车敲出了歌声。卖出的玩具里还装着电池。每当袋子碰上我的膝盖时,我都能听到那一阵活泼的声音:“打开,关上它们;打开,关上它们;给点掌声,掌声,掌声。”

我正想着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到衣帽间有多远,这时伯尔斯桥猛地出现在我身后。

马尔库斯·伯尔斯桥,人们更习惯叫他伯尔西,年届三十九,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他长着一头浓黑的头发,但凡女人都忍不住想要去把它弄乱。当然了,如果我们当中有谁真手贱,那将会被解读为在挑逗男性。和男人调情的劲爆消息用不了几分钟就会传遍整个交易大厅。女人可以想象怎么弄乱他的头发,但绝不敢付诸行动。他五官棱角分明,说话带着懒洋洋的南方口音,那种魅力足以让叽叽喳喳的销售员安静下来。对我来说,也许只有他最接近于一个工作伙伴了。伯尔斯桥和我背靠背坐在交易大厅的地板上。我们一天中大部分时间用兄妹似的方式交流着和工作相关的事情。股市一闭市我们就毫无交流,直至第二天早上。我们所有的交流都发生在上午九点半开盘钟响起到下午四点闭市之间,这使得此刻成了例外。今夜他令我吃惊。

“嘿,亲爱的伊莎贝尔,你和我一样把所有热门商店都逛了个遍吧?”他咧嘴笑着举起一个和我的相像只不过包装更贵重的袋子。

“我们都太投入了。”我说,注意到当时间不是金钱时,他语速更慢了。从各种迹象看,光是马尔库斯就能让FAO施瓦茨玩具店免遭破产。

“你还处在那个紫色恐龙阶段?”伯尔斯桥对恐龙邦尼有着变态的喜爱。他时不时地就会谈到他。这很怪异。

我接着一口气说出了我给孩子们采购的圣诞礼物,好像我这辈子都指靠它们了似的。“生化战士、婴儿两用手推车、芭比、变形金刚、游戏王!卡片,还有婴儿书。我知道我肯定还忘了什么,我们家的某个小家伙肯定要为此伤透心了。”我说,我是认真的。

“亲爱的,你简直是逐字背出来的。”

伯尔西在圣诞节气氛的感染下显得格外高兴。我听到他和妻子通话时经常都是在发火。他担心她买了不必要的东西,或进行了某种形象改造,又或者去做了水疗。做水疗也许是必要的,但费用贵得要命。今晚他轻松又风趣,而我感到有点发慌。今晚很重要,而我看起来一塌糊涂。

“帮我挡一把,马尔库斯。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一副妈妈相。”我朝手上的袋子点了点头。

他闻言一把抓过我的袋子,砰的一声,身体狠狠撞上了婴儿车,婴儿车立马就放声高歌起来:“三角形ABC,三角形ABC。”

“谢谢。”我吐出一口气,目送他带着我的货物,转身进了衣帽间。真奇怪,为什么他带着玩具四处溜达觉得很自豪,而我不能。

“节拍器”是间约一千平方米的餐厅,而今夜它变成了舞厅。派对尚早,大家伙儿还在喝酒找自信。大部分人都在酒吧里晃悠。DJ转动着天真烂漫的曲子,放的是婚礼乐曲:“庆祝美好时光,来吧!”

那首歌才刚响起怎么就消失无踪了?

几个女人配对跳了一会儿舞,希望能拉开派对的序幕,但还是没有人放松下来。这个夜晚,清醒得令人尴尬。

交易大厅,我们大部分人工作的地方,此刻正充当着求偶舞的舞台。每天都这样。几张办公桌连在一起做成的格子间被安置在一个四分之一足球场大小的地方。我们之间没有墙壁和小隔间。工作时间里,大家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调情。交易大厅有一切能保持肾上腺素释放的因素:消息发布、悲剧、金钱、种族歧视、性别歧视,还有比过去隐蔽的性表演。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早期到处飘的充气娃娃已经泄气了,传递情爱巧克力的把戏也已消停。我最好的朋友伊丽莎白到访时说:“我觉得你像在夜总会工作。”她把我们比作她工作的地方的技术启动器,说华尔街处在一个比她的世界更无法无天的进化阶段。

这个节日派对有酒精、有晦暗的灯光、有音乐,是一场等着开场的表演。在这个追忆往昔的怀旧之夜,它从不会让人失望。

我锁定了我的第一个目标——西蒙·格林,我的顶头上司。他是个衣着邋遢、油光满面、秃顶、极度活跃的年近六十的老男人。他从不和我说话,除非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这对我待定的奖金来说是个好迹象。但让他知道我希望被他记住的时机就是此刻。是时候和西蒙聊聊了。

“节日快乐。”我磕磕巴巴地说。我在已经准备说“圣诞”的千分之一毫秒时悬崖勒马,因为西蒙是犹太人,结果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节日快乐”。我肯定这必将让我付出代价。

“嘿,伊莎贝尔。”西蒙说。

“猎豹全球很快就要投票了。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我们能否一起去拜访一下他们?”我问。

在发薪日前我能抛出来放在上司面前的除了我最好的客户还能有谁?我想象着这位客户在西蒙面前对我大唱赞歌,而他在给我的奖金支票上签字。我今年让猎豹全球支付给费金的佣金翻了一番。我握了握格林潮湿的手,朝金·麦克弗森走去,他是头号操盘手和薪酬委员会的成员。

金是在派对伊始去套近乎的第二好选择。这位拥有惊人的一米九五身高的前杜克大学男子篮球队队员,当派对上的女人感觉无趣时,他一出现很快就能成为焦点。换而言之,如果我不早点儿跟他搭上腔,那我稍后将无法靠近他。

“伊莎贝尔!”我朝他走去时他喊道。他正和伯尔斯桥靠在吧台上。

“节日快乐,甜心。”金说着给了我一个吻,还不忘在我的脸颊上轻舔了一下。我选择忽视他的这个动作。金是那种我在工作还没上道儿前会去约会的男人。他时髦、风趣,态度亲和,不过没过多久我就看出这人表里不一,不能信任。作个比较?好吧,比如:如果我老公布鲁斯说他回不来了,因为他在圣马丁岛开完会回家途中飞机引擎坏了,被紧急迫降在了《体育画报》泳装特辑的拍摄地圣巴托洛缪岛上,而他没有打电话是因为他正和某人(这里应该是某超级名模的名字)共处一室。他们只是朋友,他不想吵醒她。实际上,这是真的。而对于像金这样的男人来说则不是。我知道我能当养家糊口的女人,却做不了被欺骗的妻子。我曾经是被欺骗的女友,我过不了那种生活。

金将手挪到了我后背的下部。马尔库斯像个大哥一样把手伸过来挡掉了搭在我身上的那只手。这给我被人关心的感觉,但我讨厌这种感觉。因为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看看伯尔西给他的孩子们都买了什么!”他说,现在他的拇指悬在了我的短裙后方。这在让人分心的同时也令人愤怒,但我随他去了,很高兴马尔库斯也没有去理会。虽然我喜欢他的帮扶,但有时候我觉得他以恩人自居。

我转过身面对的是一座带屋顶的骨灰级城堡,它分为四部分,这种玩具极度罕见。我知道这个玩具是因为我七岁的孩子也想要一个,而我告诉他,圣诞老人不卖289美元的玩具。我也许有钱,但我不会那样溺爱孩子。不过,伯尔斯桥会。两个男人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装上电池,把巨大的塑料钥匙塞进堡垒门里(哦,天哪,用房子的钥匙来开城堡?),然后听着城堡发出尖叫声:“有人入侵!有人入侵!”铃声和警笛声大作,金的手又朝我的臀部挪来,伸进了我短裙的腰带里。每次警笛响起时他都哈哈大笑,每笑一声都用手掌摩擦着我的屁股。

我脑子里两个念头在打架:一方面,我恶心自己没有直接走开,为谈生意而忍受着金的咸猪手;另一方面,我想着我丢掉买的玩具,拼命隐藏我的另一种生活,马尔库斯却想拿出来炫耀。他在吹嘘,是他去买的玩具。金在说:“那个伯尔西啊,真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嘿,黄金女孩。”一个被我列入“避见者名单”上的男人把我从金身边拉开了,这导致他的手在我的短裙上挂住了片刻。对此我事先早有准备。

那是塞尔瓦托·布洛迪,大家都叫他萨莉。他是柜台交易的联席主管,此刻他跳舞的样子像个爱尔兰人或意大利人。他是在踢踏舞和红葡萄酒两种文化中孕育长大的男人。我试着去跟随他弱智的动作,手臂紧贴在身体两侧,双腿交叉,蹦跳,数着1,2,3,4,同时保持着微笑。

歌曲变成了痛苦之屋乐队的《到处跳》,于是我们跳了起来。有那么一瞬,我很想问问他从我手上抢走的一只股票(有人买走了我的顾客想买的股票),但我意识到跳舞的时候跟他说这个我得在他耳边尖叫才行,而此刻我没有那种力气,我也不想离他更近。幸好这首歌很短,我冲向女卫生间,只为有个地方可去。就是在那里,我撞见了艾米·雅普。

艾米和我坐的地方相隔不到一米,但我们很少说话。她的级别略低于我,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上爬。每次我怀孕时她都会偷偷觊觎我的地盘,所以我经常和她保持着距离。今夜,我们一起站在洗手池前,都尴尬地洗着手,避免在面前的镜子里进行眼神接触。她超级时髦的金发已经剪短到紧贴头皮,又高又尖的高跟鞋让中等身材的她显得高挑了,红色鸡尾酒裙几乎贴在了皮肤上。她身上的一切都是绷紧的。我们之间的沉默太过怪异。为什么没有即时买卖要谈的时候,我们之间会如此不舒服?艾米最近离婚了,没有孩子,除了工作外,似乎没有什么业余爱好。

两名销售助理的声音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销售助理是平衡贸易的支援人员,匹配、买卖百千万美元的订单,平衡每天流转的成堆的金钱,祈祷自己不要出错。她们是报酬低、被虐待的女人,总是盯着像我手上的这份如同多汁的胡萝卜一样的工作。我不清楚我和她们到底谁工作更辛苦一些,但她们的乐趣似乎更多,而我赚得更多。这就是我们之间真正的交易。

助理1:“你看到金把我拉到他大腿上了吗?”(叹气声。)

助理2:“拜托,那些臭男人已经把余兴派对的钥匙给我了。”

余兴派对发生在正式的假日派对结束后,是在酒店房间里进行的丑陋派对。想想毕业舞会后那些酷酷的孩子一起去泽西海岸,而我们其他人则回家。我从来没有受邀参加过余兴派对。此刻,艾米朝那两名助理点了点头。和决定奖金的男人调情的话题仍在继续。

助理1:“我不敢相信你在那边竟然表现得那么生机勃勃!”

助理2:“他们喜欢这样。那个金随便哪天都能给我的安东尼带来收入。”

助理1:“今晚给他点甜头……奖金季,你懂的?”

艾米把水管开大,用水声来掩盖她们的声音,并提醒她们,她们所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听得到。我知道她的手已经洗干净了,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女人会让她这么生气?水流哗哗,但还不够大。她们的声音反而被放大了。我以为会看到艾米假笑,翻白眼,表示“她们难道不可怜吗”。然而她没有,她只是茫然地看着我,犀利的蓝眼睛望进我眼里。怎么了?我想。“怎么了?”我问。

她像是对我很恼火。水声停了,聒噪声也停了。艾米愤怒地一伸手,从置物架上一下子抓了很多擦手巾。多余的擦手巾飘到了地板上,随着她转动脚跟离开时的愤怒动作移动着。

当我重新出现在大厅时,人们已经从谨慎和期待变成了放荡不羁。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场兄弟会派对。舞池里,成堆的男人像学龄前儿童一样把他们的爱马仕领带像印第安头饰那样圈在头上。他们抱摔着彼此,将挡在他们路中央的女人夹成三明治。女人佯装受惊尖叫,却没有试图逃离舞池。有人也许会说她们享受这种对待。但也许她们只是感到有必要去讨好,去配合,去和那些大人物玩,因为她们不牢靠地贴着银行业务馅饼的某一块。如果我和她们中的一个认真谈过,那也许我就知道这是真的,但我没有。没有人真正谈过这种事,尤其是对我,交易大厅里少数几位女性高管之一。我年仅二十八岁时就成了这里的总经理,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现在我三十六了,在这个角色里游刃有余。它让我感到如此骄傲,也让我如此孤独。

关于跳舞的印第安人吸引眼球的另一点是他们大部分是年长的高层。年轻一点的都羞怯地站在过道上,试图忘掉他们学到的所有正派的东西。抱摔女人,或边挑逗地挪动身体,边脱衣服,这样的行为在集体环境中似乎都大大不妥。他们被面前的场景给弄糊涂了,不知道该如何行动。他们不舒服地站着,不停地用左右腿转移着体重,用左右手换动着酒杯,试着去学荣升华尔街大人物要上的一堂课。

所有职业女性都站在吧台前,显得有些茫然,好像她们是误闯入这个派对来的。她们看上去像是几乎不认识彼此,因为她们实际上也真的不认识。

我已经露够了脸,和派对上该搭上话的人都搭过腔,我现在可以溜了。此后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发生,今晚人际网的窗户已然关上。

就在我离开时我停了下来,注意到舞池里正在上演一出特殊的戏码。那些男人举止轻浮,一边向彼此抛着什么一边一起鼓掌。他们像跳方块舞似的,结成了一个相当引人瞩目的圈,一边踩着音乐的节拍,一边兴奋地把那个东西抛来抛去。我瞥了一眼他们正在扔的东西:一个闪光的类似毛球的东西,每次被抛的时候都会被光照亮片刻。我想离开,却呆住了,因为那个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那群欢蹦乱跳的、满身大汗的臭男人欢呼着,那个圈变得更大了。每次有人接到那个东西他们都会大喊,我情不自禁地观看。

当我意识到他们在抛的是什么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我的脑中天人交战:

理智的我:“慢着。你真的想出洋相吗?”

歇斯底里的我:“我要去踢烂金那没两块肉的屁股。”

理智的我:“如果你这么做了,你会丢脸丢到家;只要截住它就行了,把它放回到玩具反斗城的袋子里,优雅地离开。”

歇斯底里的我:“就这样,去吧。”

理智的我:“回来,不要正面交锋、不要开战。现在你的名誉要紧。”

歇斯底里的我:“他们在扔布丽吉德的芭比发型的玩偶头。这是圣诞老人送给我四岁孩子的礼物,我在玩具反斗城的队伍里站了四十五分钟才买到的,那是架子上的最后一个。”

我跳下两级台阶来到舞池。马尔库斯把芭比娃娃的脑袋拉到自己耳边,让她摆出四分卫的姿势。我猛冲过去,拦截了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身手居然如此敏捷。我抓住她乱糟糟的头发,那些臭男人吹起了口哨,我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这些没有教养的笨蛋!这是我女儿的圣诞礼物。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我的声音几乎和音乐声一样大。拍掌声错过了节拍,我听到几声“哇啊”。

我抬头去看坐在吧台边的女人,她们手里拿着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斯通·丹尼斯,我帮销售部培训的一位年轻投资银行家大踏步朝我走来。我记得他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在数字方面毫无天赋,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认可。我为要由他来纠正这些臭男人的错误感到悲哀。音乐继续闹哄哄地响着,但没有人再跳舞,因为他们都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我想告诉斯通,甚至都不要试着道歉。他是新来的,又年轻,我知道他和这件事没关系。然而他丝毫没有要和我说话的意思,他微笑着,俯身扑向我的左手,只一个动作就再次夺走了芭比娃娃,我继而朝他冲去。

“哥们儿,”他对我说,“你真让人扫兴。”

他刚才真的叫我“哥们儿”了吗?

我身体里涌动着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奇怪力量,我感到我正看着自己像个疯子一样移动着。我抓住斯通的手腕,将他扭向我,直到他转了180度,头被夹住了我才停下动作。斯通反过来抬起胳膊,把他的手肘扯了回去。这个那么努力想要得到认可的二十三岁的小伙子真的打算揍我吗?与其说是恐惧,我更感到惊奇。

“我非常扫兴。”我在他耳边低声道。

“哇啊!”马尔库斯喊道,走到了我们中间。

斯通脖子上一根青筋暴出,呼吸似热锅。他将芭比娃娃扔向马尔库斯,后者将她还给了我,甚至在给我的时候还稍稍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接着,他甚至来抚平我的头发。

“贝尔,哎呀,这东西大概19.99美元吧,我明天给你买个新的。”他说,带着一脸真诚的歉意。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感到喉咙哽住了。真的是时候离开了,否则我就要啜泣起来,变成一个可怜兮兮的女人。我没有再说什么,朝衣帽间走去,去拿我的外套和玩具袋里剩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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