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外的雪越下越大,来时的路上脚印已经被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漫天的飞雪里四方没有遮挡的亭子异常的冷,两个人穿着的衣服都没有多么厚实,管樑刚刚脱去厚实的衣服这样站在雪中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吗?”
居岑寂转身问他,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不冷。”
“嘴硬。”
居岑寂没有给他任何面子与台阶可下,看向他的面上被冻得没有多少血色就知道一定不暖和。居岑寂是一点没有心疼管樑,明知道他冷偏偏不说回去,既然他说不冷那便冻着好了。
“相必你也从居伯那里听过了,这次去郴州解决赌场的事情你代我去。见到褚云平代我问声好,我这身子这样的日子也没法出远门。”
“是,我一定办妥。”
“嗯。”
“三爷可还有其他要叮嘱的事情?”
居岑寂思索着一会,又道:“我记着褚云平的太太是北城人,你去买些北城特有的吃食带去,从女人下手向来是事半功倍。”
他只是点到为止,并未直接告诉管樑褚云平是一个怕老婆的男人。居岑寂知道等到管樑自己去了郴州就能明白是为什么,郴州谁人不知褚云平只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太太,连一房小妾都没,对这个老婆爱的像是自己的命一般。
“只是几位当家人都说不是自己手下的人,若是真的查出是他们的人,该怎么办?”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交给褚云平处理,至于当家人按小东楼的规矩来。有人不想要活路,那我只能遂了他的愿送他上路,免得说我这个大当家不够关心。”
居岑寂的话语像是这冬日的天气,冷的像一把刺骨的刀子,让人听了不自觉的战栗,管樑自己也不知自己的战栗到底是因为这天寒地冻还是自家三爷的话。
回到居府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厅里一家人坐的整整齐齐等着居岑寂与管樑回来。一早便知道管樑今日出远门回来居岑安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了几道菜,炉上温着酒。
在去小东楼的路上管樑就已经吩咐人拿着自己在北边给他们买的礼物,提早一步回到居府送到了各人手中,别人也就算了,周云曼没曾想自己也能收到这份礼。对于这份礼物她倒是没有多感动,饭桌上也没对管樑说出一个谢字。
冻了一下午这会子喝上几口热酒身子回暖不少,晚饭后居岑寂又喊住管樑去南苑说去郴州的这件事情,碰上王居亦来寻居葁玖误打误撞间听见,非要吵嚷着与管樑一块去。
居岑寂自然是没有同意,别的不谈带着他就是给管樑添麻烦,若是自己前去带着他没问题,管樑一定不忍心管他还不知道他在郴州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未得到居岑寂的首肯王居亦自然不敢再往下央求,一个人气呼呼的出了南苑连居葁玖都忘记寻。
“小孩子贪玩,你又何必这样厉害对他。”
“你都说是小孩子了,这样的事情能带他同去。”
管樑没再说话。
想当年居岑寂出去混还没有如今王居亦的年岁大,十七八岁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少年确实看着不大。一岁年岁一岁人,总归不能两两对比。
“行了,回去吧。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日还有事情让你去做。”
得了居岑寂的话管樑退出南苑,待管樑离开以后居岑寂打开居葁玖的房门,屋子里方才还是在亮着,估计是听着他的脚步声过来瞬间没了光亮。
推开房门看着那窗户还是大开着,借着光亮走过去将窗户关上,知道居葁玖在装睡他并没有戳破她,屋子里没有多少光亮好在这么多年对于这间房里的陈设布局都已经摸得极其清楚,一步一步走到她的床边坐下。
她眯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隔着被子能感觉到居岑寂贴着自己,她尽量保持熟睡状态下平稳的呼吸,心里面其实已经笑出声来。稍微睁开一点眼睛,看着居岑寂的侧面,屋子里没有多少光亮可以照亮她眼中的男人,这看着这一方轮廓想着这些日子的居岑寂,看着他的下巴没有一点胡子。躺在床上她想了许久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自家三叔下巴上有着密密的胡子茬过。居岑寂一向注意自己的外在,哪怕已经不像那时混迹在大都会流连各处,这些年依旧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
她躺着仰视着她的三叔,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这么多年她温暖的来源。这么多年居岑寂是她的亲人,养大她的三叔,在她心里也是如山一般的人,不是父亲胜似父亲。
他们并非毫不相干的两人,便是往后各有各的生活也是有着斩不断的情。
“累吗?”
居岑寂扯着她的被子晚上提了提,温声细语极尽宠爱。
“三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着。”
她翻了身从床上坐起,居岑寂坐在身边她一点都没敢动连呼气都不敢大喘气又怎么可能不累。方才她就听见居岑寂训斥王居亦,原本都已经开门出去硬是又退回到屋子里。
居岑寂从来没有向她发过脾气,可是听着他那样厉声对王居亦说话就觉着可怖。这仅仅只是九牛一毛,若是她真的见过居岑寂那双眸子在怒意中散出的眼神,怕今后都不敢像从前那般在他面前没个分寸。
“小时候就爱玩这样的把戏,这么大了还喜欢玩。”
这是居岑寂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拆穿她,如今这样听来原来一早他就清楚她的这些小把戏,也是难得这样的有耐性。
每次开始居葁玖是真的在装睡,居岑寂并不说破只是坐在她的床边,有时候她自己坚持不住就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装出一副刚醒的模样吃惊居岑寂坐在她的床边。有时候坚持的够久自己就睡着了,居岑寂从不喊醒她只是看着她睡,看着她好长时间以后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时间久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于自己这个侄女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居岑川走的让人没有预料,没有留下任何话。他回到居府料理完一切后事接手小东楼,接手小东楼的前一年阳卿正处于关键时段,那一年他都没有回到居府,再次见到居葁玖已经隔了一年的时间。
孩子在成长的那几年变化是很大的,他再次见到她长得不仅仅是个子,也许是长大一岁懂事了不少,也许是失去父母一时间难以接受,她喊他三叔都没有从前那般活泼。
他不在居府的那一年除了自己的长兄长嫂遇难这件事外,还有一件就是他院子里的那刻酸枣树被居岑川找人连根拔了。回到南苑他倒是没有发多大的脾气,钱叔在他入府就告知了他缘由。
那一年秋季酸枣树上硕果累累,除了居葁玖没人敢去南苑自然一树的枣子都是归她所有,又赶上秋季多雨居葁玖爬树从树上摔下来,在院子里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被人从南苑抱出来,那一摔断了她的右胳膊,好在摔的不算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就是从这以后居葁玖再也不敢爬树,整日被居岑川请来的教书先生授课习字,也就是这一次她练成了左手写字。
至于那棵酸枣树不用说居岑川都是留不得,当日就找人连根拔起丢出居府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