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
“江北司令首战告捷!”
“号外!号外!”
“姜司令直捣老巢,杀对方片甲不留!”
……
卖报的小童声音响彻前街后巷,外边战事吃紧,北城也只有在这三两声吆喝里觉出紧张之色,今日各大报社都出了早报,在这三两声吆喝里报纸似乎特别畅销。
管樑将车停在南阁园的门外,居岑寂一直没有下车,一直到卖报小童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才让管樑开车门。
“半个时辰之后楼上找我。”
理着穿着的黑色长衫,丢下这样一句话,居岑寂走进南阁园。他本是待在葁园琢磨着他的棋局,钱叔匆匆赶来说是许老爷子请他去南阁园小聚,本想一句身体不适打发了许家管家,转念一想似有不妥。
站在门前的店内小厮一见人来便殷勤的将他往楼上引,想必已经是有人提前吩咐。
推开门,只那一眼,居岑寂就知道这顿饭并没有那么简单。
做东的是许次山,一桌子的人都是北城有名望的长辈们,居岑寂扫了一圈,唯独自己一个小辈。
许次山留给他的那个上座,自然他是坐不得。
迎着笑,问各位好,居岑寂见着这一桌子叔叔伯伯,心里只道这门易进,怕是饭不好吃。
相互客客气气的,还是把他推上了许次山身旁的上座。
居岑寂自然知道许次山邀他来的意思,左不过两个,一是许珈珞,二是北城商会,他在心里也早已盘算好对策。
说起这一屋子的人,大多都是发的不义之财起家才有今天这样成就。
无奸不商,这一桌子的人也都将这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就拿许次山来说,原不过就是一个跑堂的伙计,趁着时运攀上紫禁城里倒卖烟土的商人,挣上自己的第一桶金。
条约签订后,之前的严禁品鸦片堂而皇之的流入国内。这样大规模的输入鸦片,国内贸易顺差转为逆差,殖民者得意洋洋的数着票子,倒卖烟土的商人也是挣得盆满钵满。许次山是在倒卖烟土的第五年认识的居老爷子,之后战争爆发许次山在紫禁城再无落脚点,跟着居老爷子到了北城。
大家心里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真要细细数着,没一个好东西。
长江后浪推前浪,屋里的这波前浪在这北城的沙滩上起伏的已经够久。
“今日请大家前来,就是小聚一番。”
居岑寂不语,适逢小厮开始斟酒,到他这里正要开始斟着,只见他将酒杯倒扣在桌子上,看了那小厮一眼。
自打病着,从前那些烟酒他倒是一概不沾染。这两年不知怎的,也越发开始惜命起来。
这年轻的小厮估计也是刚来南阁园没多久,不知道居岑寂的规矩,见着居岑寂如此,赶忙赔不是求饶。
众人只见居岑寂笑着,他没任何言语,那眼神里分明已经有了意思。
斟满最后一个人的酒杯,小厮抖抖索索的退出门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
许次山又开口,道:“大家不妨听听。”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街市上的嘈杂。
有人开口问到:“这是何意?莫不是这小贩叫嚷也有一番意思,要我看不如去大都会听听歌,去楼仿牌听听曲,不是更有意思。”
众人一阵哄笑。
居岑寂倒是觉着许次山这顿饭有些意思,这鸿门宴看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鸿门宴。
街市虽然嘈杂,分外清明的可是卖报小童的声音,开口句句不离江北司令员——姜琛修。
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是刚是烈,居岑寂倒是要领教一番。
“哈哈哈哈——还是照进兄品味高。”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
“大家今早都有听闻江北司令一事,他这一把安六镇拿下,这六子码头的管辖权可就入了他的口袋。”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说着。
“这样一块肥肉,也是便宜那小子。”
“想来发财就是铤而走险,真要是搭上这军爷,战争财我们也不是发得发不得。”
“承平兄你这话说来,天高皇帝远,这司令员各位都没见过,怎就能发他这笔战争财?”
说话间门从外边推开,进来小斯添酒,这小厮已全然换成另一个,动作熟练,人看着也机敏,添完酒几句言语讨了赏钱退出门去。
一桌子人继续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许次山先是看了居岑寂一眼,见着他没有动筷,便伸手夹住左手边的一只鸡腿,放到居岑寂的碗里。
只听得他说道:“自然,是有方法吃得。”
“可是今日这南阁园味道不行,世侄今日都没有动筷?”
居岑寂作势咳了两声,“秋季向来身体不行,我又太挑,南阁园向来味道绝顶,是我的原因。”
“到底是小女倾慕之人,自然是与他人不同。”
“世伯过誉了。”
居岑寂看着碗里那只油腻的鸡腿,可算是今日宴这一屋子人是何过节。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管樑推门进来,走到居岑寂身边耳语几句,待他说完后,居岑寂起身,道:“各位叔伯,府中医生还在等我,我也觉着身体不适,先离席一步,改日自当宴请赔罪。”
他是许次山请开的座上宾,别人自然等着许次山开口。
许次山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这离席自然同意。
待从屋子里出来,走下楼梯行至大堂,居岑寂停住脚,看着店里的招牌,对管樑说:“去告诉掌柜的,那人,可以永远不再出现了。”
回居府坐在车子里,居岑寂想着那只油腻的鸡腿,许次山想通过他结识这江北司令,末了还不给他分上一杯羹。
便是再卖他面子,这亏本买卖居岑寂自然不会做。
无奸不商,他也是个商人。
这鸡腿,许次山不让他吃,他倒是偏偏要吃下。不仅吃下,骨头都不会剩分毫。
他抬头,从后视镜看着管樑。
沉思一会,便问:“江北司令是哪个当家人的生意?”
“七当家,华南战役里七当家卖给姜琛修的那批军火钱,自己吞了。”
“这老七——还算有点脑子。”
管樑透过后视镜,只觉越发看不懂后座上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