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辰点点,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衬托着夜的寂静,虫声唧唧,应着有年轻轻的脚步。
内心期待又有忐忑,叩响了剑平的房门。
“来。”依旧是那个平淡的声音,让有年沉浮的心情慢慢的平静。
有年在床上躺了一天,也胡思乱想了一天,只是想起曾经师傅对他说过的话,
生我养我者父母,舍命可报,
生我未养我,断指可报,
未生我为养我,何以为报。
他已艰难的活了一十七年,可倘若无平叔,能活几时岁月未可知。
何必去追寻那个答案,何苦去知晓那个结果。
有年入屋子里面,发现剑平坐在四方桌的一端,但是四方桌上摆有三个紫檀大小不一的盒子,以及一件青衫。
有年见之疑惑到,
“平叔,这是?”
“坐。”剑平先招呼有年坐下。
然后青衫一挥,暗红衣柜自开,一套茶具从中飞出,
茶具一一陈列摆好,茶壶与茶盅并排置于茶盘之上,闻香杯与品茗杯一一对应,并列而立。
有年见之有一些羡慕,毕竟这种技术活并不是他所能够企及。
剑平温壶温杯过后,将茶荷的圆口对准壶口,用茶匙轻拨茶叶入壶。在放入一块茶饼之后,执热水壶高冲沸水入壶。
茶叶在清冷的瓷杯中与滚热的沸水相遇,在翻腾的热浪中沉浮。
剑平将闻香杯与品茗杯同置于杯托内,双手端起杯托,轻送至有年面前。
好不赏心悦目。
有年接过,然后五指并拢成拳,拳心向下,五个手指同时敲击桌面,叩手还礼。
剑平见之微微一笑。
将三个长盒一一打开。
有年见之一凝。
雾纱天宫、引魂灯及那针线、两柄青铜对剑,青衫衣物,依照顺序摆放在桌上。
“天宫之药你带给你师傅,这本就是鬼谷传世之物,是由当年剑山一已经化古的长老为救自己孩子,于百年前从谷中偷出,至今鬼谷也可能并未知晓此药在剑山。”
“引魂灯是上古之物,年岁之久远甚在剑山之前,其中诸多奥妙,你师傅会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这一对剑,长剑两尺六,短剑一尺五,是剑生此次从剑山特意为你取下山来,短剑内藏剑生三道剑气,在任何情况下,足以应对天下大多数蝼蚁,只有三次,慎用。长剑是为你远行游学练剑而备,算是剑生为你准备的及冠之礼。”
“青衫是小小亲手缝制,这一生,莫负小小。”
有年闻言,暗自衬到,这是让他回谷里去?
于是开口问到,
“平叔是想让我回谷里去吗?”
“确切的来讲,你并不是回谷里,至谷后你师傅会告诉你你今后的安排,你师傅也并未对我细说。”
有年有些迷惑的绕了绕头,心中的话打了几结,心思几着翻涌,看了看桌子上的雾纱天宫以及青铜对剑,最后还是出口问到,
“平叔,前几天那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
语既出,却不知以何继。
剑平端起青瓷茶杯,小饮后,放下,再大饮,一饮而尽。
“我叫剑平,他叫剑生。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
剑平就心里默念一句还未出口的话,有年,这一天,就会在你踏入这纷乱不断的江湖不久的将来。
有年心中略有焦躁之感,剑平说这话,不是等于没说吗?
于是音调略高,有些迫切的问到,
“那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说完,有年有一丝后悔,心里暗想自己表现成这样会不会太焦急了一些,会不会伤到平叔的心?
但是有年还是没有绕过心中的那道门槛,哪怕是今天已经想了整整一天。明明告诉自己要看开,可是又如何能真正的放下。
剑平闻之有些意外的看着有年,问到,
“你为何会这么想?”
有年看着剑平,好一阵不说话,然后鼓足勇气的说到,
“平叔,倘若他是亲生我父亲,你是他的孪生兄弟,那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便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从未让我叫过你爹,也不让我叫你爹,说明你认识他,所以平叔你告诉我,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屋外夜色潇潇,虫鸣渐歇,屋内对坐两人,静静的对视着对方。
有年在等那个答案,已经藏于心中已有十七年问题的答案。
剑平看着有年,神情有一些恍惚,看着有年逐渐长开的眉眼,越看越似那剑山花丛中的女子,一样执着的神情。
良倾,剑平缓缓开口到,
“你是我,和剑生一起,在剑山之下捡来的。”
有年心中泛起一阵失望,他已明白剑生不是他的父亲,那究竟他的亲生父亲在那里,他的亲生母亲又在那里?
剑平待他极好,从小便为他倾注一切。只是有年从小到大,在各地看着那些有父有母的孩童在父母怀里撒娇打滚,终究是与剑平给他的不一样。
“平叔……”
有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继续问下去。
“有一天,你会得到一个答案。”
剑平如此的告诉他,同时也是在告诉他这一切他现在任不能知晓。
有年低头,自嘲一笑。平叔一直都藏着很多事,也从小就对他瞒住很多事,他不知道这些事情究竟要过多久他才能知道,也许这一生平叔也不会告诉他这些或是悲痛或是复杂的事情。
有年起身,慢慢的走出房间。转身后说到,
“平叔我回房了。”
剑平看着有年单薄略显萧索的背景,紧紧的握了握拳。
“有年,这条路,你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
庄周城的城主府,崇阁巍峨、层楼高起,有七层楼高,面面琳宫合抱,似剑似塔,很是奇特。
传言庄周城的城主何云垂乃是当世大剑修,来到庄周城后,为求更好参悟剑道,耗费无数财力物力修建此府。
是故庄周城的城主府又被称作是剑府。
而在这似塔的城主府后,是城主府的后花园,后花园的亭台之间有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堆叠在一起,突兀嶙峋,让人一看边觉的是气势不凡。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竹群有绕,古槐送风,在这炎炎夏日,人置身其中,清风徐徐自至,不觉得有任何炎热之感。
而在这花园之内,有一劲装女子折扇,看似是在翩翩起舞,实际上是在舞扇立轻功。
身姿时而轻缓优美,时而迅速强势,气机迭起,震的院内花草树木,石池鱼虫,皆是随其而动。
“子琪进来精进不少。”
忽有人笑声说到,此人身着白衣黑发,腰间佩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好似风流,卓尔不群。
此人正是庄周城城主何云垂。
垂天之下,有云挟剑飘来。这是江湖上对何云垂最出逸的描述。
女子闻言柳眉一挑,忽然飞扇,扇直面而来,之间何云纹丝未动,目光一凝,扇便原路而去。
女子飞身接扇后大呵一声,手腕折扇胸前,掌风朝前,竟似有梅花纹样气机环绕,瞬身至何云垂面前。
见状何云垂白衫挥手,轻接掌风,然后退却四五米,怪叫到,
“女侠好武功,在下佩服至极,敢问女侠是何来路,这一云山梅花掌竟如此犀利!”
女子鼻孔朝天,一本正经的到,
“吾乃庄周城城主家中独女,何子琪是也!识相的快把家中宝物奉上,不然我便劫了你这富豪人家!”
何云垂故作凝重,双手作抱拳状,
“可是那江湖人称云上剑仙,卓尔不群,分流倜傥,引得无数江湖小女子争相挥泪思慕的庄周城城主何云垂?”
女子一听,顿时便不干了,嘴一撇,扇子也一把扔到了地上,便似是撒娇到,
“不好玩,不好玩,哪有你这么夸自己的。”
何云垂闻之大笑,
“女儿,爹可是没说胡说,想当年……”
“当年是吧!我不用你告诉我,我直接问我娘去!哼!”
何子琪一跺脚,便从花园转身回到城主府内。
何云垂见之苦笑,这晚上可少不得一阵数落,说不定要去睡书房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眉眼又是含尽宠溺的目光。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天上剑仙,也不是在庄周城外那个一人一马,领三千骑军就冲得上万魏骑军溃不成军的庄周城城主。
他只是一位慈祥的父亲。
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心里在默念到,
“平生师兄,吾有一女,可入你法眼否?”
何云垂,剑山在外,最负盛名的出世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