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来临之际,骄阳眩目,没有风,树梢纹丝不动,就连夏日不知倦的蝉,也停了鸣声。
万物显得沉寂,大地尘土,归于安宁。
有年缓缓闭上眼,心中默数,
“三,二,一“
“……到了!”
刹时睁眼,心眼同开!
正午来临,鬼谷弟子剑有年今日持魂灯,开心眼,主落魂回春大阵,行向天借命之举!
有年用一把短刻刀,力度轻轻,但却迅速的在段修鸿的将指指尖处划了一道小口子,几滴黑紫的粘稠血液从指尖滴出。
将指血,也称做是心间血,将指与心穴相连,在?黄道心经?中有着明确的记载,可连心通神,有年取这心间血,滴入魂灯之中。
有年以心间血为引,燃起了魂灯,倏尔,有风声四起,在有年耳边渐大,大至呼啸,可这风声四起,也就只有风声。
没有风。
正午里偃师城的温度就如同那这城中数千融炉里的一般,能将红铁相融。
有年持着已是引燃的魂灯,神魂已开始受魂灯所吸引,更是感受到这骄阳的温度是那炽热无比。
耳边是阵阵呼啸风声,身体却是感觉要被融开,有年咬了咬嘴唇,拿着魂灯的手开始渐渐颤抖,过了有一会时间,燃着段修鸿心间血的魂灯,渐渐幻化出阵阵血雾,血雾中再现人之三魂,是段修鸿模样的接近透明的三个魂体,被这魂灯所束,挣扎的想要冲破出去。
有年见状,略显疲惫的面色露出一丝笑容,回春秘法第一步,借引魂圣物引魂灯,将即将离体人之三魂引出禁锢,算是完成。
不等再松一口气,有年面容渐渐冷峻,手中的魂灯缓缓放于段修鸿脐中位置。
脐中神阙穴,人体任脉二十四穴位中最强穴,在?素问·气穴论?中有过论述,此穴具有“具有回阳固脱、强身保健之功。”
魂灯即放神阙,被魂灯锁住的三魂更是挣扎,已是有着接近实体模样的三魂面色渐渐狰狞,青面獠牙。
大阵渐起暗色迷雾,像是要将有年和段修鸿包裹起来,耳边呼啸的风声现了实体,阵阵阴风袭过,身体是依然感受骄阳的温度,可心里却又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有年头冒虚汗,神魂已开始渐渐震荡,头开始隐隐作痛发胀,咬牙切齿之声开始渐渐清晰,有年费了一些力气,将自己将指咬破,滴入几滴鲜活的血液融入魂灯中。
秘法第二步,生魂借死魂,阳气补阴气。
只见段修鸿的面容渐渐起了变化,微微蹙起眉头,受到有年的心间血后,那引魂灯中挣扎的段修鸿三魂像是受到了一丝安抚,渐渐安定了下来。
有年见此,神情不见放松,他知道,前两步,都是为最后一步坐的铺垫,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有年渐渐放手,魂灯自转飘与天际,当魂灯固定在段修鸿头上三尺之时,只这一瞬间,异变惊起,暗红色的迷雾起了惊人的变化,直接成为了如同黑夜里的幕布翻涌着一般,将阵中两人所吞噬。
有年缓缓闭上眼,耳边阵阵的阴风渐渐停了呼啸,另有其他声音,“滴答…滴答…”。
是有规律的滴答水声。
有年双眼闭合,用心眼相观,自己已站在平整如镜的水面之上,手里拿着点燃的魂灯。
水面上的自己手里拿着点燃的魂灯,水面下映着的自己却无魂灯,有年知道,水面之下映着的,是自己的神魂。
神魂再往下,就是看不到的无尽黑暗。
而在有年对面,就是垂着头,披头散发还滴着水的段修鸿,这是段修鸿的神魂,水面下的,是躺着的段修鸿。
这里是魂灯内部的小方天地,在曾经植魂之时,有年来过这里。
这里的小方天地不同于鬼谷外的桃花源。
桃花源是真中假,只是四代鬼谷王其韦为了埋藏纵横密辛,在鬼谷外建立的迷迭大障。
入桃花源,看起来似真,实际是假。
而这魂灯里的小方天地,是假中真。
这里看似是虚幻空间,可实际上,这里对于神魂而言,是真正的凝神化形的地方。
在这魂灯内的小方天地里,有年有些紧张,想到一些并不算美好的回忆,有年轻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拿出了血红深色长针与青黑色丝线,无法像剑平一样,只需要动动手,就能让针线自引,有年老老实实的将长针与线相合,然后轻轻一抛,针径自飞入水面之下连接了身体,线与水面之上的神魂相连。
针线缓缓径自将两者缝合。
回春秘法第三步,融魂,将借到生人气息的神魂重新入体。
?朝间奇闻?中记载,五代鬼谷王朝晖,以落魂阵为载体,引魂圣物为器,引魂借魂后再建融魂大阵,将神魂与身体相结合。
如今,有着引魂灯这一完整的工具,为有年省去大部分繁杂的步骤,但是有年知道,有些捷径,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那开始慢慢将段修鸿身体与神魂自行缝合的针线,有条不紊的工作着,仿佛事情就会如此简单顺利,有奇无险完成这延命之举。
可是异变渐起,针线依旧是自顾自的缝合者,只是平静如镜的水面却起了波澜。
那水下望不尽的黑色深渊里,渐渐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似虫似风,似泣似笑。
曾经植魂之时,就已经经历过一番的有年,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会来。”
有物缓慢从无尽的黑暗中爬来,半身为人,秀美女子头,白纱蒙眼,六臂;半身为虫,蚕蛹半身。
爬到了那尚未重新融入体内的神魂之上,有些小巧纤细的鼻子嗅了嗅,嬉笑声起,显得有些开心。
五臂直接抓住段修鸿的神魂,一臂想要将线拔出,一根蚕丝,从尾部出,开始轻轻缠在段修鸿身体之上。
看着这一幕,有年面露苦色,想起曾经,这虫人女子也是如此对他,可那时有平叔在,平叔只开了剑眼,有抵抗心思的虫物便尖叫一声,回了黑暗之中。
现在身旁没有平叔,假若此番上前打扰,这虫人女子该如何对他。
有年秉着的呼吸轻放,壮着胆子,轻声喊到,
“这位姑娘,能不能放了这位老者神魂,他还等着回去跟家人相聚。”
白纱蒙眼的虫人女子支了支秀气的耳朵,一愣,缓缓向有年看来。
放开段修鸿的神魂,缓缓向有年爬来。
有年双腿轻颤,想灭了魂灯,关了心眼,就可以不再面对这一幕,可咬了咬牙,想起自己答应过小明轩的事,最终还是挺在原地。
虫人女子爬了过来,六臂抓住有年的胳膊,缓缓从水面上起了身,在有年身上嗅了嗅,脑袋一歪,像是陷入了沉思,不一会,有些晦涩,像是不太习惯说话的开口到,
“我…记得…你…来过…,带着…一个很…可怕的…人…”
有年见虫人女子竟是能开口交流,松了一口气,心中有喜,连忙小心翼翼说到,
“对,上次我就来过,这次来,是希望借助引魂灯,给这位老者重新接入神魂。”
“待这位老者神魂接入可否放我们离开?”
虫人女子闻此,思索一番,像是在思考有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一会,轻扯嘴角一笑,只不过,在有年眼里,这笑看起来有些诡异,也有一些讽刺。
“今…日…那人不…在…抢不…了我…的食物…”
“上…次…你是…死…如今…你活…不能…吃…你…可以……走………食物…不行………”
有年闻此面露苦笑,向虫人女子说到,
“这位姑娘,对于你来说,这可能就是粮食,但是对于外面的有些人来说,你的粮食是他们的精神支撑,你若是想要粮食,我下次带给你,这次你先放过他可好?”
有年心想先稳住这个虫人女子,先要想法带着段师出去再说将来。
虫人女子又是一阵思索,像是想起了曾经的事情,面露厌色,使劲的摇了摇头,
“不…人…都…不守信!…”
有年连忙摆手说到,
“不是这样的,我…”
虫人女子却是面露不耐烦之色,不等有年话说晚,就说到,
“再…挡……我…杀你…也…成食物…”
说完便离开了有年转身缓缓向段修鸿身旁爬去。
有年叹了一口气,不再做声,只是心里默念剑平教给他的口诀,准备唤来还放置在马车之中,剑生留给他的剑。
只是这时,有年未曾唤剑,便有剑自来。
不是短剑,是剑生赠给他的那把远行游学长剑。
长剑挡住了虫人女子爬向前女的路线,剑发哀鸣,却显得悲壮坚决,绝不让虫人女子去碰那段修鸿的神魂。
让有年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虫人女子见状眉头皱起,六臂出一,轻轻想要将剑拔起。
只见长剑忽生凌冽剑气,向虫人女子袭去,虫人女子见状只轻呵一声,六臂出二,将凌冽剑气尽数挡住,再出二臂,便要将哀鸣的长剑握住。
可就在虫人女子想要握住长剑之时,那本没有意识的段修鸿的神魂,突然抬起头,奋力挣扎着甚至是癫狂壮脱开了还连着的线,整个神魂被点点暗炎所灼着,低声长嘶,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可还是大踏步来到虫人女子身前,颤抖着将长剑迅速拔走,护在身后,面色冷峻,眼中是化不开的哀色,警惕的盯着长虫女子。这一异变更是令有年更是目瞪口呆。
长虫女子面色一凝,眉头蹙起,看了段修鸿的神魂一会,偏了偏头,六臂归于身前,转身对有年说到,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带着…食物…再…找…我…”
有年有些不可思议,这事情就如此的解决了?段修鸿的神魂是如何挣脱开魂线的?这长剑和段修鸿是什么关系?
有年觉得有些乱,想要努力的理一理是怎么回事,却忽然脑海中渐生眩晕之感,有年不得不再次苦笑,
“果然是没法长久在这魂灯里面坚持下去。”
双眼轻合,就要倒下,昏迷中,分不清是段修鸿的神魂还是身体,将自己扶住,轻轻的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