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周之中,除却立有开疆拓土之功的何云垂,能够独揽一地军政大权,其他从城至州,都是军政分开,实行双长制。
这偃师城也是如此,其中的守备将军就是洛宁洛风的父亲,洛许褚。
在上一次那场同魏国之间浩浩荡荡的中原大战之中,何云垂如同那夜里的流星,耀眼了整个中原战场,但明眼人都无法否认的一件事情,流星之所以璀璨,是因为黑夜的衬托。
而偃师城的守备将军洛许褚,就是这黑夜大幕中最坚实的力量,负责整条站线的粮草运输,在那魏国强大的斥候系统与如同幽灵一般的游弋军之间,开辟出一条天险之路,确保物资准时准量送往前线,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前方军资之需。
也因此洛许褚深得姬康长门信任,让其担任这偃师城的守备将军,一旦战争再临,能够在第一时间让其将军资之物无恙运往前线。
而今日这在生死面前不曾改色的无双战将,今日却是面色凄凄,连听说好友之女何子琪来到家中,也扯不出一个笑脸。
“宁儿,你要等到到什么时候?”洛许褚今日穿着那姬康氏主亲赐的阵织羽服,紧紧皱着眉头,有些焦急的问到洛宁。
洛宁面色也是有戚,轻叹一口气,对着洛许褚说,
“爹,再等一会,等何子琪的师兄来到,才可去。”
洛许褚性子沉稳,否则也担任不了这运输军资的要事,可如今情况却是已经容不得他有片刻迟缓,再慢,就怕那位最是守信令人尊敬的老人,抱着未完成的约定断了一生。
想着这位老人在他还是中年的时候,与他刚来到这偃师城之中当这守城将军的第一次见面,上门求器,斩钉截铁的对他说到,
“打铁匠,一个吐沫一个钉。”
洛许褚心中就隐隐作痛,这相交多年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两别之际更是清晰在目。
洛许褚带着沉痛沉声对洛宁说到,
“去晚了,就怕来不及了,宁儿,你从小聪颖过人,国师梁康都曾赞叹你的智慧,在医途上你拜仲景老人为师,你师傅说你已得他七分真传,这难道还不够吗?”
洛宁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
“爹,在寻常医理中,我的确是有信心去为段老诊治,可是,这一次,段老求的不是生,而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甚至是重回精气巅峰。”
“这不是我这种凡医能所涉及的,涉及神魂之迷,只能去求魂医出手,才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子琪的师兄是魂医?”
洛许褚紧紧皱着眉头,有些不相信的问到。
医者千万,魂医难寻。魂医大多源于道门,与道门方士可以看作是同生同源,专治神魂之病症,传说中甚至可以有移魂换命之举。
可自从道门衰落,原本就稀少的魂医就更加稀缺,现在打着魂医旗号的大多都是一些装神弄鬼,说是能沟通阴阳的江湖骗子,也难怪洛许褚有些不信。
洛宁肯定的点了点头,目光微凝,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然后缓缓开口说到,
“爹,何叔曾在信中提到,子琪姐要去很远的地方求学问道,去什么地方却是语焉不详。”
“何子琪的师兄,我见他第一面,就看出他的神魂存在很大的问题,什么问题我不清楚,但是问题一定不小,否认,凭我这只懂得一点的神魂知识,绝对看不出他的神魂有缺。”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药草气息,虽然很淡,但是对于尝遍百草的我来说,却是很浓。”
只有经常与药相伴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气息,何叔宁愿让子琪姐离家也要拜入的神秘师门,神魂有大缺却是安然无恙,所以我断定子琪姐的师门,一定与道门有扯不断的关系,而子琪姐的师兄,对神魂之事,一定了解颇深。”
“更可况,子琪姐的师兄说过,曾经因为神魂问题,差点死在我们城中,而如今却是与常人无异,显然问题已是基本解决。”
“哦?什么情况?”
闻此的洛许褚来了一些兴致,知道洛宁分析之事基本上不会偏出事实,于是开口问到。
洛宁顿了一下,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有些困惑的问到,
“爹你认识芙蓉街末处那个无名酒肆里面,那两个很明显从刀口上活下来的人吗?”
洛许褚闻言神情不变,双手却是悄悄后背,缓缓握紧,对洛宁讯声问到,
“宁儿你今日去了那里?”
洛宁轻轻点头,
“是子琪的师兄带我们去的,有年的师兄说,那两个人救过他的命所以与两人相识,可在我看来,似乎并不是像子琪师兄想的那般简单。”
“那两个人,绝非是普通人,那胖子脸上的戈伤,我没认错的话,那是前朝汉时兵器汉戈留下来的,如今汉戈已被中原军队所淘汰,我看不透他们是何方人士,但是也绝非是我后周人士。”
“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跛子掌柜,不答我的话,只是说是与你相识,让我回来问你一些情况。”
“最关键的是,这两人对何子琪姐的师兄的态度,才最让我感到疑惑。”
洛许褚闻言,目光微不可见的微微缩了缩,目光移了移,看似是漫不经心问到洛宁,
“哦?那两人对着子琪的师兄有着什么态度?”
洛宁思索一番,疑惑开口说到,
“在何子琪师兄的描述中,他与这二人在之前绝不相识,只是因为上次生命垂危之际被二人所救,才因此结缘。”
“子琪姐的师兄不像是一个有城府之人,我相信他说的话,可是那两个人,在我看来,却是可能对何子琪的师兄隐瞒了一些事情。”
“那二人,对子琪姐的师兄极好,我说不上来是好到什么程度,但是总给我一种感觉就是,无论子琪姐的师兄说什么,那二人都会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他。”
洛许褚闻言移到别处的目光重新缓缓收回,背着身的手握的更紧,紧的像是要把指甲钳进手掌中一般。
目光微聚,带着不可听闻的微颤问到,
“子琪的师兄,宁儿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洛宁未曾发现洛许褚的异状,只是轻轻的开口说到,
“子琪姐师兄名字其实挺奇怪,姓剑,名有年。”
“叫剑有年。”
洛许褚正了正阵织羽衣,背身向屋外走去,不让洛宁看见有着惊喜、怀疑,以及期望的眼神。
声音不曾有异的背着洛宁说到,
“哦,是有些奇怪的名字,既然宁儿你如此肯定,那我们就再等一等也无妨。”
只是身后的洛宁却是看不到,那此时洛许褚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熠熠生辉的目光。
…………
“那两人,你真没觉得有什么让你疑惑的地方?”
离开无名酒肆之后,走在在洛家府邸的路上,何子琪眯着眼对有年问到。
有年闻言,疑惑的看着何子琪,心想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女人,怎么这么多疑?
有年耐着性子,自认为分析的很有道理的说到,
“关叔和李爷爷那里有什么不对,他们上了年纪,又没个亲人,顾客又少,没人交流,就会感到寂寞,把我这救来可怜人当做亲人照顾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也不是说不过去吧师妹?”
“你要是觉得关叔和李爷爷的出身,过去,这些地方有些可疑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对我来说,无论他们过去如何,是好是坏,但是对于我来讲,他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看着有年一脸认真的表情,觉得她这个师兄的命也许是有方可医,可这脑子,却是无药可救了。
挑了挑眉,折了折扇子,一句走了,就带着有年向那洛家府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