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刀客只在转瞬之间,就携刀至剑平面前,瞬身虽快,刀却来势沉缓,有开山碎石之威能,自上而下先是一招大开大合的刀劈面。
刀身青光流影,引起阵阵呼啸风声,随风起刀影,青光笼青衫。速度随慢,却给人避无可避之感。
只见剑平不急不缓,并没有选择侧身躲避,而是一腿向前,一腿蹬地,成一弓子形,合一十字手,竟是用双手合起,硬接刀锋。
两劲相接,相持不下,两人周围形成一个强大的气场,让在剑平身后的小小眉头紧皱,身形一起,退却三里之外。
刀锋虽被剑平双手合住,却不曾停止威势,独臂刀客手腕一抖,轻送气机,手竟是轻轻松开刀柄,以气送刀,以气助刀。
脱手刀,那天下刀客顶尖技巧,非是刀道工匠不可施展。
百年前江湖里的第一人,是那腰配六把名刀的绝世刀匠。
曾经有语,
“刀非剑,仅单刃,力势沉,一劈可撼天地,可一招去,若不能制敌,反受制于敌,则需脱手送刀,再送刀一力,双力相合,以破敌。”
这送刀一力,是那脱手刀最难掌握的技巧,刀是那九短之首,天下名刀,皆自具其力,若是使刀人送力不相称,则一脱手,就算你送出那接天一境的气机,也不能使刀力气力相叠。
而显然独臂刀客,却是技艺已至臻化,气机尽数被那手中刀所吸收,原先就颇具威势的刀更上一层楼,像是能劈天裂地一般。
可这并未完,独臂刀客深呼一气,先脱手后再接手,再次握紧手中刀,合住刀锋的合住气机变换再出。
一呼一吸之间,竟为手中的刀再送出一股气机助力,前后气机叠加,已有三起。
青光渐寒,刀风渐凌冽,刮面有刺痛之感。
剑平也是微微皱眉,合住刀锋的双手轻松,弓步身形渐起,左腿侧蹬,右腿绕与左腿后侧,双手如水一般,指尖划过,身体想要绕过刀锋。
刀客见状却是桀桀一笑,刀一横,又是直面剑平面门,刀气不曾有泄,反而气机再盛。
剑平发现自身气机以被这刀气锁定,像是被黏住一般,竟是出不得这刀风周围,只能在这刀风中辗转躲避。可剑平无论如何腾挪,独臂老者的刀总是随身而至。
每一刀都比上一刀更快,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气势更甚。
武道七境,称之接天,能借取天上气机,以成自身功法。
这独臂刀客,已是那接天一境,借天气机,合自身刀域,将剑平囚于其中,颇有那笼中捉雀的感觉。
战况愈烈,战时渐长。
身在刀域,剑平越来越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心里在默默的计算,独臂刀客已挥九刀,每一刀无论是是从速度还是威势上来讲都要比上一刀更甚。
可剑平却也是不见慌乱,见招沉着应对,也不反击,只是招架。
他在等,等一个气机。
而在独臂刀客第九刀收刀,挥出出第十刀的之际,独臂刀客换气时间稍有停滞,剑平趁机竟是双眼轻轻一闭,四周空气似乎流于凝固。
可不一会,刀气再至,气机更盛于前,有歇天遁地之威,劈向剑平。
而正当刀锋将劈于剑平面门之际,在那刹那之间,只见剑平缓缓开眼,眼中流光溢彩,瞳孔竟是横竖,呈现出金黄色泽,瞳内有剑!
有风自身起,自散刀域。
身对身,眼对眼,剑平眼中剑幻化剑气直刺独臂刀客眼中。
独臂刀客昏黄的瞳孔剧烈缩动,快速闭眼,身形极速后退,退却数十米,像是要撑不住一般,竟要以刀撑地。眼中流出黑红色粘稠的血液,与那面部的黑纱融为一体。
剑平静静的站在原地,金色竖直的眼中流光溢彩,似是清水荡漾,那眼中剑,静静的悬在竖瞳中。
天下剑首,天生金黄剑眼,眼中有剑,可荡九州。
独臂刀客擦了擦眼中血,却不管如何擦拭,这血仿佛是流不尽一般,流血不止。
剑平开着剑眼,淡淡的对独臂刀客说到,
“刀门自那六刀客后,日渐式微,至今日,世间七境刀客经久不现江湖,今日见你,让我得知世间仍有刀客。
”可你为达七境,强开经脉,用邪法提升气血资质,本就是逆天之举,最后终身不得七境,只得七境伪境,且强借一身气血,终不属于自身,已是时日无多。”
”我剑平愿为刀门留下世间火种,今日让你离去让你在最后的时间里寻人留下真传。”
独臂老者低着头,自顾自擦着血,对剑平的话置若罔闻,手中的刀立在地上,不止是那余劲未卸,还是那清风吹动,阵阵颤抖,似有哀声悲鸣,仿佛是在那里想要擦干独臂刀客的眼中血,又仿佛是想要劝那独臂刀客离开此地。
似女子哭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独臂刀客止不住眼中血,也不再管它,竟是强行开眼,原先就是浑浊的眼中此刻更是被血气充盈,眼中渗出的鲜血如注,流而不止。
眼前是一阵模糊,已是看不清周遭。却还是颤抖着双手,准确握住了自己的刀。
缓缓将其拿起,将刀横放在自己身前,贴放在自己身上,轻轻的用自己的的衣服擦拭着刀身。
眼虽已是看不清那刀的真容,却还是专注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刀。
眼中的血流在刀上,独臂刀客来回反复的认真擦拭着刀。
像是想用这自己的血,来清洗这刀一般。
独臂刀客忽然抬头,惨然一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剑平诉说。
“五十年五前,我吴文生于魏境司州襄阳城内,我吴家是襄阳城内有名的商贾之家。”
“三十五年前,我娶的与我同年同月同日而生的妻子宋知馨。”
“知馨从小单亲,母又早逝,我发誓要用这一生守护好知馨,不再让她受的半分委屈。”
“三十年前,我得幼子,父母喜笑开颜,取名吴启辰。此刻我吴家家产丰厚,我吴文家庭美满。”
“二十五年前,那襄阳城主独子金锐鸣替城主金家为我父贺寿,不曾想在席间竟看上知馨。”
“同年,寿宴后不久,趁人不备,强行掳去知馨。事后,知馨归家后,自尽于家中。金氏父子怕事迹越闹越大,勾结城外山匪,灭我满门。”
“我却身死,可神魂独特,鬼神辟易,未曾离体,被我师捡于在乱葬岗中。”
“醒后已是一身人鬼皆不像的模样,可就算如此,我依然跪求我师傅教我如何能够像是救行我一般救醒我的父母妻儿。”
“师傅叹然,告诉我人之生死,绝无可逆。我等特殊例子已被这天地所不容。”
“我不信,以血为泪,不顾这一身重伤,跪在师傅门外七天七夜。师傅望着我喟然大叹。”
“告诉我人不可能复生,但若是想像我此等特殊的神魂体质,可以用邪法招魂而引。”
“最后父母与启辰早已魂飞魄散,那与我同年同月同日而生的妻子,却神魂未散,孤苦的飘荡在这人间。”
“可知馨死去已久,那招来的魂魄已无意识,只是没有灵智的孤魂而已。只能将她的魂魄封与刀中。”
“二十年间,自我师傅那里习得一身刀功邪法,强借天机,登武道七境。强杀他金家满门,将那金家一众人头,高高的挂在那襄阳城上。”
“自我接天之后,大仇得报,可心中痛苦未曾少过半分,只能对着这冰冷的刀,孤苦渡日。但上天终是可怜我这孤苦伶仃客,五年前,终偶得植魂入体的秘法。”
“我自知这一生,为求武境快速进阶,已病入膏肓,命不可长存于世,可让知馨重新的活过来,就是我吴文,这一生最后的夙愿。”
独臂刀客吴文突然大笑,眼中的血逐渐干涸,举起手中的刀,望着天,眼前已是看不清任何东西,却仿佛是能看见那春夏之际,蝶飞花香,女子在那凉亭中教孩子读书写字的模样。
那女子笑容,童声阵阵,在眼前不断的唤来唤去。
独臂刀客吴文,收回了目光,放声对剑平说到,
“我妻知馨魂仍在刀中,却缺仙药,只要雇主能履行我那身后之言,我吴文,身死在这沙场之地,又是何妨?”
“剑首可愿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定用今生最后一刀让你知晓,世间仍有一刀值得你拔剑!”
将死之人,其言死语,却也豪迈,
七境宗师,就算身死,却也不输气势。
剑平剑眼平静,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想起了有年。同样都是逆天改命之举,同样都是可怜之人。
而这边战休片刻,另一边,却是拳剑交织,不留一丝空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