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后,花自闲做主,好说歹说把江折留在了礼亲王府里,而万宁和姜致奉以及随行侍卫都去了驿馆歇下了。
江折就歇在花自闲的院子里。花自闲的院子不小,也不是很大,一间正房一间偏房带一个小院儿,不远就是花尽误和戏班子住的地方。
花自闲跟班主打了招呼,带着花尽误也一并到了自己的院里。
花尽误似乎的确很喜欢江折,手里虽然捧着戏本,眼睛一直在偷偷地看着他,一旦发现江折看过来了,便赶紧收回目光去看手上的戏本。
这偷偷摸摸的举动让江折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便端详了他一会儿。烛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影影绰绰地闪。
“软儿以前没怎么见过外人,可能也是有点好奇吧。”花自闲已然梳洗完毕,只穿着底衣,抬手抽走了花尽误手里的戏本。
“好不容易把梦间留下,不缠着他说会话儿?”
花尽误抬了眼睛,伸出手轻轻捏住江折的袖口,说:“江哥哥,坐。”
江折顺势坐下,花自闲紧跟着坐在了他外侧。兄弟俩一边一个靠着江折,生生给江折带来了一种美人环绕,左拥右抱的感觉。
的确,任谁来看,那都是两个美人儿。一个美得稳重些,精明些,另一个则漂亮得单纯些,自然些。
“怎么回事?我可是大启来的使臣,破格留在王府已经很不像话了……”
“若是去了驿馆,见面自然是一通通报,然后才能打着官腔跟江大人说说话。不过既然留下来了,那便是我和软儿的亲戚。我没去过大启,软儿更是连王府都没怎么出过,等着有个熟人来跟我们聊聊也好久了,只是以往来的人都没什么相熟的,也留不下来。”花自闲像偎花自崇似的偎在江折身边,花尽误则只是捏着江折的袖子,有些欢喜又有些怯怯地看着他。
“哎哎哎……干嘛呢?”花自闲得寸进尺,抱住了江折的胳膊。江折哭笑不得,把胳膊抽出来,一不小心又撞到了花尽误的鼻子。
“嘶……”花尽误抽了一口气,往后抽身,又撞上了床梁。两下给他撞得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花自闲却只顾在一边乐,还是江折把人拉回来揉了揉脑袋,问他还好么。
“没事,就是刚刚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花尽误摇了摇头,腼腆地笑笑。
花自闲摇了摇江折的胳膊,江折哑然失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像个小孩儿似的。”
“我只是想听听我娘的事。”花自闲说:“父王说他不知道,娘也很少提,这么多年了,我除了知道娘是圣上亲封的宜信公主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我又能知道多少,我出生时宜信公主都出嫁了四五年了。”江折说。
“那你多少也有听说的吧?娘不是说同你娘亲是姐妹么?”花自闲说着,偷偷冲对面的花尽误使了个眼色,花尽误便贴到江折身侧,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晃着,神情还是有些胆怯:“我,我也想听……”
“你少套我的话。”刚才一番小动作,江折都看在眼里。他眯起眼睛,抓住花尽误扯着他袖子的指尖,看着花自闲,笑得有些邪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啧,”花自闲无奈地笑了笑,“怎么这么精,还是我小看你了。那我就直说了,娘在王府里的位置很是有些尴尬,父王对她敬大过爱……”
“两人毕竟是和亲,如此也算正常。”江折说。
“若只是这么简单,我也不会缠着你问,娘身边有个丫鬟,跟父王房里的一个丫鬟走得很近,我几次看见她往娘的饮食里下东西,后来又都倒了。而且……”
“春山,说这些,不合适吧。”江折虽然年轻,但对国家之间的事情却很敏感,下意识觉得接下来花自闲要说的话会出问题。
“不是大事,我只是同你讲讲,软儿又不会说出去。”花自闲摆摆手,“而且我总觉得,娘身边明里暗里有好多人在盯着她。”
“哦?”江折一皱眉,这么说可就有意思了。
“父王不允许娘出府,平日里也不让娘和别人打交道,就连我去看看母亲,父王也要盘问我一番。明明母亲明白得很,父王却一定要说母亲因为思念妹妹而疯了,甚至于错认了软儿。可是我几时有过妹妹了,母亲当初生的分明就是个男孩儿啊……”
江折听着听着,感觉肩头一沉,偏头一看,发现花尽误已经歪在他肩上睡着了。花自闲还在说着,也没有理会花尽误,江折又怕他滑下去窝了脖子,又怕他歪着睡扭了腰,便一手揽着他的腰,让他斜靠在自己肩上。
“……最后一样,软儿是父王的亲儿子,父王却一定要将他变成义子。所以我在想,娘在大启,是不是有什么势力。”花自闲说完,也有些疲倦,吐出一口浊气来,看着江折。
江折半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王妃毕竟是圣上亲封的宜信公主,圣上便是她最大的后台。”
“仅此而已?”花自闲追问。
“仅此而已。”
花自闲的细眉蹙起来,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胡说一句,你可别往心里去,涯渊这儿天高皇帝远的,从我们知道你们要过来到去接你们这之间差了小半年,圣上真有那么大威力吗?”
显然没有。江折心说,如果真的有,涯渊就不敢编出宜信公主疯了的消息传到临沧去,不仅如此,他们还得严加封锁消息,巴不得宜信公主早早寿终正寝才好。
可眼下涯渊的所作所为,着实叫江折不解,包括花自闲那些藏在率性里的暗示,也叫他困惑。
为什么?
江折把睡深了的花尽误放在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索性直接问花自闲:“你想问什么?”
花自闲愣了一愣,笑道:“梦间说什么笑话呢,我能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吗?”江折收了笑脸,笃定地看着花自闲,“没有想问的,又为什么说了这么多家事?”
花自闲的家事,就是涯渊的国事。
花自闲意识到江折已经把自己的心思看穿了,便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到:“有两件事想说,第一是关于我母亲的事,这第二……是想求梦间你带一个人走。”
“带人?”
“嗯,带人,”花自闲点了点头,“带人到大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