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王盛情款待大启来使,王妃自然也一并出席。这么多年没见了,姜知府一见了女儿,眼泪都快下来了,王妃姜嫆也是一样。只是碍于身份,父女二人只能相互问候,多的一时再不能说了。
江折却看那王妃,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举手投足都是端庄大气,哪里有疯子的样子?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合着这个消息,不仅直接绕过州府捅到了皇上那,还是个假消息?
酒过三巡,花慎便说叫家中的戏班子来给唱上两出,给几位大人看个热闹。江折点头应下,便有人出去去叫戏班子。
没等叫人的下人回来,花自闲倒先进了来,手边还拉着一个人。
王妃一见了他,便喊道:“泠儿回来啦。”
“母亲。”花自闲微微欠了欠身,又对在座其他人施了一礼,这才在花慎旁边坐下。
跟在他身边的人没等说话,先挨个儿给宾客倒酒,刚倒了一半,却听见王妃又喊道:“软儿,到娘这儿来。”
那人正倒到江折那里,闻言微微一顿,还是给江折把酒斟上,这才放下酒壶往王妃那走。行走之间微微带起一股细细的香风,步态更是有如弱柳扶风。
“王妃。”江折听见那人低低应了一声,声音略有些沙哑,却软糯柔和。
“尽误,叫娘。”花自闲在旁边插话道。
“……娘。”那人应道。
原来这就是花尽误?到的确是个美人儿样子。
“尽误,你怎么在这儿呢?你师父呢?”花慎问。
“回父王,师父说今日休假,师兄们都出门去了。”花尽误抬起头来,回答花慎。江折正有些玩味地打量着他,冷不防打个照面,却见那人生得一张纯中带媚的脸。唇薄而不瘦,颊白而不苍。眼走凤势,眸中一双含情桃花瞳;眉分远山,黛上两弯笼愁细草梢。说话间笑意微露,低头时似拒还迎。声音软糯,讨人三分欢喜;眼光清澈,惹人万般怜爱。江折不由得暗自感叹礼亲王这是在家里养了个妖精吧。
花自闲一点儿也没说错,但凡是个人都没法不喜欢花尽误,至于个人的偏好兴趣,放在他这神态样貌上,都得往后搁。
花尽误答完花慎的话,发现江折在看自己,不由得疑心自己今日没上妆是不是看起来有些奇怪,便也多看了他两眼。
这两眼却惹得花慎不悦,轻咳一声,花尽误收了目光,只轻轻地应着王妃的话。
花自闲一挑眉,跟花慎说了两句话,起身换到了江折身边。
“梦间,”花自闲跟他打了个招呼,“看见软儿了?”
“嗯。”江折应了一声。
“他很喜欢梦间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
“若是不喜欢,他不会看你的。”花自闲举起酒杯,轻轻和江折的杯碰了一下,一口饮尽,“他待会若是同梦间搭话,还请梦间卖他个面子。”
“那是自然。”
他们这边话音未落,就看见那生得美艳绝伦的小王子花尽误冲着江折走过来了。
“四哥,江大人。”他走到两人跟前,躬身施礼,却是问了一句好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外面有下人跑回来禀报,说是戏班子今日休了假,没有人。花慎便叫人去取花尽误的琴来,让花尽误唱两个曲儿。
可怜花尽误好不容易壮起胆子来跟江折打了个招呼,又被叫走去弹琴了,只怕是再不敢和他搭话了。
“王子留步。”江折出声叫住了他,花尽误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江折:“大人有什么吩咐?”
“江某深感与王子投缘,身上也没什么礼物,这个白玉香囊是江某去年在临沧的山里偶然得到的,雕镂精巧,与王子着实相配,万望王子收下。”这个小王子,看起来不比花自闲狡黠聪慧,倒是天真单纯的很,兴许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
花尽误看了看江折,又看了看花自闲,再偷眼看看花慎,左顾右盼,不知该不该接。
“梦间既给了,你拿着便是了。”花自闲说。
“多谢江大人。”花尽误接过香囊,回到花慎身边去弹琴唱曲儿去了。
少年柔软的声音在厅间回荡着,温柔得不可思议。他唱完一支曲子,讨了一口茶水,又给琴弦揉了细粉,接着便换下一支。
席间几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花自闲早就放下手中银箸,跟江折细细说起了接下来几日的行程。万宁和姜致奉那边,便是花慎在说。
等到酒席都撤了下去,换了涯渊的烟茶,王妃姜嫆却问江折:“你是江家的小执?”
江折微微一愣,他并不认得王妃,当年她出嫁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不过江家倒是有一个大他六岁的哥哥江执,同他一母所出,早在三岁时便夭折了。
“那是……家兄。”江折回答道。
“啊——”王妃恍然道,“当年我出嫁的时候,小执已经两岁了,都会说话了,你爹抱着他站在城门口,徐姐姐哭得什么似的,还有以晴……想想也有二十几年没见了。”
“可不是吗。”江折应道。
“回去替我问你父母的安,小执怎么样了?”姜嫆似是打开了话匣子,“小时候看他便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也聪明,才那么大点,就喜欢些刀枪棍棒的,还没站稳呢,已经拿着刀在耍了。不像我这两个孩子,一个就知道在画画,另一个呢,看那样子谁也舍不得叫他拿刀动枪的。”
花自闲干咳了两声,说:“娘——”
“我跟你江伯伯家的孩子说话,你的插什么嘴?”姜嫆一眼瞪过去,花自闲缩了缩脖子,小小声说:“梦间也是文官。”
“家里一切都好,不过兄长……”江折犹豫了一下,“……早就走了。”
“啊?”姜嫆惊道,“好好的怎么就……”
“听说是玩刀的时候一不小心划伤了自己,不知怎么伤口就发了病,没救回来。”江折垂下眼睛,对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哥,他没有印象,但说没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父亲便不让我动武了,小时候因为这个还挨了不少揍。”
“唉……”姜嫆叹了口气,就要掉泪。
“人都走了几十年了,王妃节哀。”江折淡淡地说。
花自闲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
“软儿,先歇歇,过来见见你江哥哥。”正巧花尽误一曲唱罢,姜嫆便扬声叫他。
花尽误放下了琴,走过来又给江折施了一礼,江折不由得调笑道:“王妃娘娘本是我母亲的好友,我原该喊一声姜姨的,和春山也是兄弟相称,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大人长大人短的?”
花尽误脸皮极薄,让江折一说,头都快低到桌子上了。
“软儿快别拘着了,娘在闺中时,同你们徐姨还有江姨是最好的姐妹,家里只我一个姑娘,跟她们真是比亲姐妹还亲呢,”姜嫆说着,拉过花尽误的手,“快叫哥哥呀。”
花尽误还有些扭捏,江折却先出了声,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奇异的质感,“软儿。”
“江……江哥哥。”